逐步缩短的那几十厘米里，男人的温热气息迎面打下，带的那股清淡海盐气，肆意扩散在周旁的空气里。

　　俞吟屏住呼吸，声带也止了颤。她定定望去，竟一秒就在他墨黑的瞳仁里找到了自己的模样。

　　还有颊边少有的浅晕粉光。

　　生怕被洞穿了心思，心跳声愈渐加快频率，活跃个不停。

　　本来措好的词，这下完全被搅混。俞吟撇过头，随便找了个视线能落的角落，温吞说：“不是啊，就猜的。”

　　这样的回答，听着理直气壮，早被带偏了方向。

　　见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段言青把笑意憋回腹中，不急不慢地直起身。

　　他挑眉看她，“开窍还不算太晚。”

　　边说，段言青还边曲起两指，轻挠了下她的下巴。

　　动作看着像是逗宠物，却亲昵的不行。

　　这突然的一下，俞吟倒是怔了身。下意识地，她退后了步，把两个人的距离彻底拉开，回归安全界限。

　　即便如此，下巴依旧犯着痒，双指的触碰感，鲜明难散。

　　“那个...我吃不饱。”她紧张到语无伦次，连眨了两下眼，“我回去吃饭了。”

　　话落，还没等回应，俞吟就僵着背，直接转了身。

　　似是怕会再有声，她刻意加快了点脚步，把两个人同框的模样直接甩在身后。

　　小小的身影，高高的马尾后扎，一身碎花短裙，小胳膊细腿的，少女的青涩气不失。

　　空气里还似有若无地残了点小姑娘身上的香水味，蓝风铃的馥郁气，甜而不腻。

　　嗅着那股香，段言青眯眼瞧了下，眸色竟放深了些。

　　下一秒，脑间片段闪过，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没头没脑说错的那句话，不由很淡地啧了声。

　　论年纪，这姑娘不过就是个小孩，他跟人谈什么开窍，真是脑子糊涂了。

　　轻抵着腮，段言青笑着摇了头，而后转身。稍一抬眼，他就意外撞上了棠霓的视线。

　　女人站在不远处，视线仰了些高度，含春带笑的模样，一如刚才。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后面。

　　段言青步子稍滞，神情上却没表现出半点惊讶。

　　对视时间很短，棠霓径直走近，悠悠地回指餐桌的方向，“师哥到了，刚找你呢，我先去个洗手间。”

　　段言青没多想，应了声行，就错身走了过去。

　　前言后语，一句别话都没提到，像是刚才只是恰好时间对了眼。

　　两人距离拉开的那一瞬，棠霓不动声响地回了头。她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有三秒，眸光却依稀少了几分。

　　-

　　季湛火急火燎地一路赶到餐厅，却没想，进店没多久，就看到了屏风另一侧的许阑珊。

　　她和同桌的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单手撑着侧颊，表现得和昨晚的飒爽样完全不同，反而掺了点文静。

　　视线折转，俞吟回到对向桌前。

　　没等段言青坐下，季湛就朝着那个方向扬了下巴，“什么情况啊？就简单和学妹吃个饭，还这么兴师动众？”

　　段言青勾了点唇，“什么？”

　　“还装？”季湛没兜圈子，“你家小姑娘这是一个宿舍都带出来了。”

　　段言青回看了眼，一帮小姑娘又聊得火热，眯眼嬉笑的活泼样，和当下环境里的低沉奏乐声倒是没有半点违和感。

　　想着的确凑巧的情况，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恰好碰上了。”

　　轻描淡写的话，不带情绪。

　　“你俩这么有缘。”季湛在两人之间徘徊了回目光，饶有趣味说，“你还不抓紧点？”

　　“小姑娘有人追，我去插什么脚？”段言青想都没想，就给了回答。

　　越是这样不走心的回答，季湛就越是不信。他轻啧了下：“年龄小就是一大优点啊。”

　　段言青瞥他，嗤了声：“就这一个理由？”

　　“那不然还能是一见钟情？”季湛耸了下肩，无所谓地朝着许阑珊在的方向再看了眼。

　　像是在想什么，他顿了顿，而后碰鼻笑了，“我可不信这种说法。”

　　听他这话，段言青一下子想到了昨晚电话里会有的爆炸画面，不由起了点玩笑心思，“所以昨晚受教育了？”

　　“你可真行啊。”季湛一听就懂了他提的点，无奈摇头，“还找嫣姐来坑我。”

　　没等段言青给出回应，季湛就继续接话：“我被她指着鼻子骂，后来一沟通，才知道源头是你。段言青，你小姨什么时候成我前女友了？”

　　段言青单手指腹轻擦杯边，悠闲地拖腔：“大半夜送女孩子回酒店，还赖着不走，不得给你点教训？”

　　季湛直接被他气笑。

　　上学时候，段嫣就熟悉段言青的这几个朋友，就着没差几岁，聊天也聊得开。但还是隔了层长辈的身份，大家也不敢太闹。

　　段嫣之前开玩笑时就说，季湛这人工作上严谨认真，但感情上实在是不敢苟同。

　　换女朋友的频率和她买衣服的频率能一争高下。

　　季湛也不是没上过心，只是先前谈的几个，家庭悬殊都太大。

　　虽然现在讲究自由恋爱，不随家庭，但真的谈婚论嫁起来，他连着告吹。

　　后来想正经谈的时候，他又发现朋友圈里的那些大小姐一个个跟神仙下凡一样，难伺候的很。

　　一点没处理好就是一副骄纵气样，他现在回想都头疼。

　　最后，他索性断了这个念想，成了现实版的游戏人生，沾花尽数却难见留身。

　　季湛也只当是个小插曲，随口再吐槽了两句：“我就没见过你瞎操谁的心，你家小姑娘找的你？”

　　段言青垂了点眸，默认地给了回应。他把口袋里的烟盒扔到季湛面前，眼神示意，“昨天落我这了。”

　　思路锋转，话题被一下带走。

　　季湛也没再继续，只看了眼，新包装，一支未动，倒是惊讶：“你不也抽？”

　　段言青朝后靠了靠身，直白托出：“你是要让人小孩吸二手烟？”

　　季湛一噎：“谁叫你当人面抽了？”

　　“戒了。”段言青摆摆手，权当作提醒，“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想多潇洒几年。”

　　“......”

　　季湛想着之前的段言青，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该玩就玩，抽烟喝酒一样不落。

　　虽然这么多年都没认真谈过女朋友，但起码还算混，玩笑一抓一大把，从没见他怎么上心过。

　　这下，倒有点不如从前了。

　　季湛都看在眼里，只是象征性地啧了声，就没再深入话题。

　　很快，棠霓就回来了。

　　季湛自然地截了话题，将工作的点摆上了台面。

　　棠霓坐回到原位，他的身旁，没两句就插了进去：“师哥，我听说你最近研究游戏进展很不错，是不是就快上线了？”

　　她双手平搭在桌沿，笑意盈盈地侧了半身看他。

　　季湛没给回应，只是笑说：“这小道消息哪里听来的？”

　　棠霓轻眨了下眼，随声附出：“你上次就说了在做，现在二季度快结束了，不得有点成果了啊？”

　　“而且，我也很期待新游戏的。”

　　温婉声中还掺着娇媚气，是棠霓和季湛聊天时常会出现的语气。

　　季湛抬眸，直接把视线转向段言青，笑问：“师妹期待，你不表示表示？”

　　“等上线了，先让我上个手。”段言青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下，“钱要是花不值当了，不很亏？”

　　两人对视了眼，笑意感染。

　　聊的差不多时，段言青刻意转头看了眼身后，俞吟正好在结账。小姑娘递卡都笑眯眯的，像是得了什么便宜。

　　无声地，他扬了眉梢，垂眸笑了下。

　　棠霓顺着方向看了眼，是刚刚的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心里不由有了数。

　　趁着一个话题结束，她直接起头：“言青哥，刚刚我碰上的女孩子，你认识啊。”

　　段言青嗯了声，没多解释。反倒是季湛，八卦地朝着对向投了眼，“那可是言青的小未婚妻。”

　　棠霓听得心里一堵。随即，她干笑了下，“那圈子里怎么都不知道啊。”

　　闻言，段言青皱了点眉，“圈子？”

　　棠霓抿了抿唇，小声含笑，试图打破稍有的尴尬，“也没见你们两个公开。”

　　季湛偏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佯装玩笑地挑了下眉，“私生活低调点好。”

　　棠霓回视，没再出声。

　　段言青听过作罢，没多放心上，现下思绪早就转移。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九点。

　　要是按照商场的关门时间，她们最多再逛一个多小时。

　　生怕时间没对上，段言青直接给俞吟发了消息。

　　【结束发消息，一起走。】

　　很快，俞吟回了消息：【好。】

　　一件事情敲定，段言青唇角松了些弧度，翻过手机合在桌上。

　　-

　　因为棠家的司机会派车去接她，所以段言青和季湛省了再送大小姐的心思。快到既定的见面时间，两个人直接下了楼。

　　季湛要回公司拿材料。正好公司和济连大学在一条线上，他就想顺路把宿舍的另外三个人载回学校。

　　碰巧明天有早课，许阑珊得回宿舍。

　　不是冤家不聚头，另外两个人面面相觑着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都没出声，一路跟到了地下室。

　　而俞吟和段言青走在最后。

　　可能是前面太过沉闷，俞吟在后面也不敢太过放肆。

　　她放慢了步调，和他们拉开距离，而后扯了扯段言青的衣袖，压声问：“你朋友今天怎么又在啊。”

　　话里的高兴意思鲜少。

　　段言青偏头，好笑看她，“来当个免费司机，还不满意？”

　　“你这是在帮朋友开脱。”俞吟抓了抓脸颊，一本正经说，“我觉得他可能是看上阑珊了。”

　　话落，她又认真再补：“要是真喜欢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他出谋划策。”

　　“......”

　　默了几秒。

　　段言青悠悠地侧了点身，靠近说：“我朋友和我同龄，你知道？”

　　俞吟点头，学着他的方式说：“我朋友也和我同龄，你知道？”

　　“那你八卦什么。”段言青抱了点笑，“他就没找过年龄差这么多岁的，懂意思？”

　　这么一听，俞吟看向他的视线定了下，像是在思考他话里有没有掺带什么引申义。

　　他们之间也是差七岁。

　　那他也和朋友想的一样吗。

　　俞吟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她突然不太敢问，生怕问出来的答案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莫名地，她心里闷得慌，像是有股涩气抵在胸口，呼吸难畅。

　　只一会，手机接连响声。

　　扰耳的铃声直接搅散开了空气里的那点局促。

　　俞吟低头开了手机页面。由着手机没设置随光线调屏亮，她的眼睛一下子被乍然腾起的那束亮光刺了下。

　　她闭了闭眼，抬手揉了下酸涩的眼角，准备调低亮度。

　　段言青察觉到了光线，下意识垂眸看了眼，正巧看到了手机上方跳出的聊天框，正好是昨天看过的备注。

　　他皱了皱眉，稍敛眸睫，“你们每晚都聊天？”

　　俞吟听得一愣，边回消息边回：“没有啊。”

　　见女孩灵活地连发了好几条，段言青轻嗤了声，不太相信。

　　极为官方地回完了蒋嘉川的所有消息后，俞吟松了口气。

　　但一转念，她突然察觉到了身旁男人气场的骤转，像是多层乌云突然叠到了一起。

　　这莫名其妙上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

　　和前面的几个人打完招呼后，俞吟坐上了副驾。

　　系安全带的时候，她不忘偷瞄几次一言不发的段言青，眼睛一眨不眨的，水灵中还带了股稚气。

　　他也被盯得有点难适，原先净澈的下颌线稍有绷紧。

　　但很快，他的余光扫到了那抹视线里的无辜，不由沉了下气。

　　段言青转过头，看着磨蹭半天还没把插口安入的俞吟。

　　想都没想，他就直接落手在插口边缘，指尖抵了下金属头。“咔嗒”一声，扣了进去。

　　这极短的几秒内，肤表的相触，像是蜻蜓点水一样，温热的触感，勾得俞吟心思一动。

　　她抿了下唇，缩回稍有麻感的手，弯起指尖，在衣服边上连连蹭了几下，才缓过了劲。

　　几下震动，俞吟的手机屏幕像是炸了锅，条条消息猛地塞了进来。

　　是“为什么非要吃爱情的苦”群里。

　　温思遥：【什么情况啊！俞吟你必须从实招来！今天送我们回的小哥哥什么来头啊？怎么紧追着阑珊不放？】

　　温思遥：【你是没见车上，那帅哥就冲着阑珊喜欢游戏，冲锋得跟上战场一样啊！】

　　沈予苒：【不过他俩站一起真挺配，我开始吃CP糖了。】

　　许阑珊：【？？？】

　　许阑珊：【你们还清醒吗？】

　　许阑珊：【他就和我约了个游戏，怎么就成紧追不放了？】

　　温思遥：【我帮你掐指算了算，缘分到了，莫错失良机。】

　　沈予苒：【明天早上再算一次，免得失算。】

　　许阑珊：【......】

　　俞吟没忍住笑，噼里啪啦地打下一串话，发了过去。

　　【昨晚小哥哥还送阑珊回酒店呢，他们早见过一面了，也算缘分再续。】

　　许阑珊：【？？？】

　　许阑珊：【我炸了。】

　　温思遥：【你是该炸了，这么好的缘分要落我头上，我就算是拿红绳捆，也得给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