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拍定妆照的路上, 冉练收到陆临书发来的消息。

　　还是那句“来不及就不用过来了, 拍摄更重要”。

　　冉练有点无语, 这人真是不懂她心里的浪漫！

　　她想了想, 随便回了句“知道啦”, 就把手机扔回包里，撇撇嘴, 看着前方发呆。

　　很快就到了摄影棚，一下车, 工作人员就带着冉练去做造型。

　　她在《故里长安》里有好几套造型, 为了有充足的时间进行精心拍摄, 所以今天只有冉练一位演员来摄影棚。

　　冉练在《故里长安》中饰演的女主角名叫穆长悦，与她曾经出演过的云霜相似, 穆长悦从记事起就是跟随着师父长大的。

　　在以医术闻名的世外桃源——百草湖边成长的日子，穆长悦从师学医, 随着时间流逝, 她逐渐继承了师父的医术，誓要用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大事。

　　百草湖是她心中的安稳故乡，却也禁锢了她想要飞往广阔天地的雀跃内心。于是，在师父离世之后, 穆长悦跟着回乡奔丧的小师叔去到了长安。

　　谁能想到, 看似不学无术的小师叔，竟然在长安已经成为了妇孺皆知的说书先生“说春秋”，每每开说灵异神怪、远乡传说之时，各方百姓纷至沓来, 定是座无虚席。

　　小师叔其实也有一身好医术，但不知为何，并不愿意让外人知晓。于是穆长悦便学着小师叔说书，戴上面纱，成为了“说春秋”的小徒弟，自取名为“说冬夏”。

　　冉练今天拍摄的第一套造型，就是这样简朴素净的书童打扮，再加一条能把下半张脸较为严实遮住的面纱。既带点儿少年气，又增加了讲故事时的神秘感。

　　冉练捧了一本封皮泛黄的话本儿，眼神中透露着机灵与好奇，听着周围工作人员的口令变换着角度。

　　摄像老师连着几下“咔擦咔擦”，“说冬夏”这套造型就拍好了。

　　然后就是济弱扶倾、为穷困百姓看病的医女造型。

　　小师叔不乐意穆长悦向外展现百草湖的医术，只想隐去来历，平凡安稳地当他的说书先生。穆长悦问过很多次小师叔这样做的缘故，但怎么都得不到答案。

　　说是要低调行事，但她心地纯粹，又从小在世外桃源般的百草湖长大，哪里见过生了疾病却无力医治、只能绝望等待死期来临的情形。

　　于是，街头巷尾百姓的闲谈之中，便出现了一位总是戴着巨大斗笠，看不清容貌的妙手医女，不知来历，只知道众人称她为“悦姑娘”。

　　除了这套“悦姑娘”的造型之外，还有后来穆长悦卷入宫中之事、揭露自己身世后的造型，因为发型、妆容和服饰都完全不同，重做造型的时间不短，大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的整场拍摄，冉练与摄影老师都很满意。

　　来摄影棚之前的那么多天，冉练在研读剧本时，便仔仔细细地分析了穆长悦身处不同场景时，她所拥有的几种身份该有的表达。因此，在拍摄这几个版本造型的定妆照时，她所表现出来的，是让人惊讶的游刃有余。

　　说起来，这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独立自主的定妆照拍摄。

　　第一次拍摄是在《问雪》的时候，她乖乖听话写了五张综合测试题，获得了花路系统奖励的定妆照保命套餐，只为了给作为菜鸟踏入这个行业的自己，去除因为各种原因出现丑图和崩图的可能性。

　　第二次拍摄《如果的事》的定妆照时，她已经有了很大的信心能够掌控自己的表现，但为了保险起见，在犹豫过后，还是求助了花路系统。

　　这些日子过去得很快，她也在不断成长，从一开始明明是萌新却不得不接受现实，到现在飞速变得熟练与强大。

　　如今，她已经完全有能力独立处理这些小事了。而这些“小事”，在当时甚至足以困扰她到一夜无眠。

　　……

　　从摄影棚离开时已经有些晚了，离《断虹》首映礼开始也没多久了。

　　冉练心跳得很快，她又期待又紧张，坐在车上原本应该感到放松，她却丝毫不减心中雀跃的情绪。

　　因为今天的拍摄时间很紧，她中午只随便吃了几口菜填肚子，这会儿虽然感到有点饿，但她的心早就已经飞到首映礼场馆，再也顾不上肚子饿不饿了。

　　然而，这个时候正好赶上第一波下班高峰，理所当然地堵车了。

　　冉练心里的雀跃消失了大半，只能无奈地等在车里，看着左右车窗外，一同被迫停滞不前的大小车辆。

　　汽车如同蜗牛一般往前挪了一段距离，已经又过了不短的时间。

　　冉练把头靠在车窗上，垂着眼，手里握着手机，隔几秒就被她摁亮，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小练姐，首映礼大概已经开始了……”童童小声地开口，她刚在微博上刷到《断虹》首映礼的消息。

　　冉练顿了一下，似乎叹了口气，点点头，却没有掉头回家的意思。

　　“知道了。”

　　她有点难过，但还是想去那里看一眼，好像这样就能填补她心里的委屈。

　　“问雪一家亲”里没有人说话，她也没有给陆临书发消息。

　　想必他们现在都在场馆里，她也不方便打扰他们。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是因为工作才错过这场首映礼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然而窗外，天公不作美，随着天色渐暗，哗啦啦下起了雨。前方不知道为什么，又堵了起来。

　　汽车的车窗上滑落着水珠，映射着周围车灯的光线，在夜色里也晶莹透亮。

　　雨水落下，离冉练的脸只隔着一道车玻璃。她被困在黑夜马路上听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也停了，汽车终于自在地行驶在路上。

　　但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街道上也几乎没有行人，远处大厦的斑斓灯光怜悯一般轻轻点过来往的车辆，为他们在黑夜里添上一瞬间的异色。

　　冉练戴好棒球帽从车上跑下去的时候，只看到眼前举办首映礼的地点静谧冷清，地上还能见到因为下雨而被吹落、还没来得及打扫的花瓣。

　　大约是从祝福花束上掉下来的，光是看它们的颜色各异，冉练都能想象出几个小时前这里的热闹景象。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童童还在车上等她，担心地往车窗外四处张望，冉练不准她跟下来，她正想着要不要下车去把冉练拖上车，就看到不远处走来熟悉的身影。

　　童童突然就放心了，长舒一口气靠在了座椅上，不再看窗外。

　　这是一个合格知趣的助理该有的觉悟。

　　冉练低头看着脚边的花瓣，闷闷不乐。

　　她想着，下次陆临书电影的首映礼，她一定要从头到尾一分不差地参与。

　　可惜没这次有意义了。

　　陆临书就站在几步开外的距离，看着她头低得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还正好站在雨书积成的大水坑里。

　　晚风凉凉的，陆临书皱了皱眉，然后轻声喊她，“冉练。”

　　棒球帽猛地抬起，露出冉练瞪大的双眼。

　　陆临书伸开双臂，稳稳搂住直接扑过来的女孩，她刚刚站过的水坑也被带起了阵阵涟漪，在黑夜里借着昏暗的灯光泛起些许微光。

　　陆临书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来。”

　　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

　　想在你可能委屈失望的时候，能让你不那么难过一点。

　　冉练把头埋在他怀里，沉寂在心里许久的情绪突然翻涌起来，她鼻子一酸，紧紧地抱着陆临书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错过了你的首映礼……”她抽泣着，说得断断续续。

　　“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次首映礼。”

　　“但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你的第一个首映礼……”

　　“没关系，下一次就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首映礼。”

　　“为什么？”冉练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陆临书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胸前那一片刚才已经被冉练顺便用来擦眼泪了。

　　他笑了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下部电影要邀请冉练小姐来当女主角。”

　　“可我又没答应你……”

　　“这样啊……那陆临书在此真诚邀请练姐，请问练姐愿意吗？”

　　冉练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泪腺这么发达过，眼前再次一片模糊，于是她毫无负担地，顺手又用陆临书的衬衫抹了把眼泪。

　　“真的吗，感谢你的邀请，但是……”她语速飞快，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在路灯下一闪一闪的，像嫩芽上的晨露。

　　“我太饿了想吃东西，等我吃好说不定就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