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感仅仅只是一瞬，下一秒玛修就被拉出了这个漩涡，恩奇都轻轻摇了摇她的肩头。

　　玛修脸庞褪去茫然和空白，随即她一言不发地竖起盾，瞪向了那个旁若无人的少年。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恩奇都亲？”

　　“master不让我去海面。”日光穿过密林洒落在恩奇都的脸颊、颈侧，打下明灭的光斑，“也许她有别的考量吧。”

　　如果有马尔杜克之斧在就好了……

　　轻轻叹息着，恩奇都朝墓场中心踏前一步。

　　这个岛屿的秘密仿佛就要被揭开了。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异物存在，单薄苍白的少年缓缓扭头。他枯瘦的手臂呈现半透明，上面还挂着一些黏糊糊的液体和薄膜，以及淡淡的血迹，仿佛是刚从什么卵囊里出来。

　　随着那双宛如倒映着黄昏的眼睛转动目光，玛修突然感到了强烈的危机。

　　“嗖”

　　少女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大力拽进了灌木丛。她坐起身挣了挣手臂，眼见一名棕发的陌生从者朝她竖起食指：“嘘，小妹妹。”

　　玛修忍住了一盾牌朝他墩过去的冲动，在男人的目光示意下按兵不动，转头看向了龙之墓地。

　　“这些东西……提前苏醒了。”男人低声道。

　　在玛修刚刚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被火焰烧灼过的坑，绿发的人形凶兵自天而降，收回锁链，不经意地扫了灌木丛一眼。而后对那瞬间暴戾起来的少年道：“我也是龙。”

　　一对长角从恩奇都头顶上长出来，接着草绿色的双翼从背后铺开，很是威严地扇了扇。

　　他的气息彻底变了。

　　旁观的玛修：……

　　智商似乎先天不足的少年呆呆地看着恩奇都，“不是……人。”

　　恩奇都点头，“不是人。”他垂眸扫过半开的棺材，“你姐姐……她还没来得及结茧，是么？”

　　然后他再次朝前迈了一步，在少年低吼炸毛之前站定，手指着周围砰砰作响的棺材：“他们是什么？”

　　少年喉咙动了动，兽瞳很漠然，“杂鱼。”他像个护食的小崽子，凶狠地防备着这个气息不明的同族。

　　大地与山之王双生子的芬里厄，现在不过是依靠奥丁侥幸捡回了命的可怜虫，他甚至是半强迫地从濒死中醒来，从卵里爬出，无法发动言灵，无法施展吞噬天地的湿婆业舞，也保护不了他的姐姐耶梦加得。

　　绿发美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笑意，“我有一个小妹妹，她也在沉睡，不过很快就会醒来。”

　　恩奇都完全没有欺负傻子的负疚感，在某方面他可能是和闻朔互相污染，因此他分分钟就抱着康娜回来了，宛如一个刚从御主手里抠走了五千个绿方块的达芬奇，呼吸间就把康娜卖了。

　　他举着康娜，像举着刚出生的辛巴，康娜在巨大的压迫下仍未睁眼，只哼哼唧唧地晃着尾巴，吐出了一个泡泡。

　　“你看，我的妹妹快要苏醒了。我知道你现在很虚弱，特别虚弱……我来帮你让你姐姐醒过来，你帮我把这些杂鱼处理掉，怎样？”

　　恩奇都一脚踩上一具轰然掀开的棺材，锁链直直刺入其中，火花爆过，棺材里顿时寂静了。

　　目瞪口呆的玛修：……

　　玛修：不愧是被前辈称为满肚子黑水的超级黑百合。

　　声振寰宇的龙啸冲霄而起，大地陡然震颤，非人的尖锐音节扩散之处林木尽皆倒塌，地表凹陷，无数的巨蟒纷纷暴毙，古老的棺材们炸响，影影绰绰的亡魂从深渊归来。

　　只有墓地最中心那被钉死的人形雕塑岿然不动。

　　玛修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不经意地回头一看，远处海面只有雾茫茫一片，诡异的两点红光闪烁，那是提亚马特的眼睛。

　　棕发的从者一把将玛修拉上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战车，一扬缰绳，“走！”

　　---

　　撕裂海洋的射击使得提亚马特爆发出巨大的哀鸣，但仅仅是片刻，她受伤的部位就开始愈合，黑色的洋流滋补洗刷着那狰狞的豁口。

　　始皇摇了摇头，“如果是普通的海洋生物朕可以从容应对，只有她不行。”

　　经过淬炼的炼金弹头掠过他们，咆哮着扎进了争先恐后扑上岸的两栖类龙种。闻朔眯着眼，一蹬马安娜扑上了提亚马特的背脊。

　　“嘶……”她脸色一变，随后笑着对始皇道：“咱们刚刚在母胎里研究工程动力学还挺愉快的，接下来可以研究研究诺曼底登陆了。您的兵马俑可派上用场了。”她指了指海岸线。

　　蓝色的火焰烧灼着原初母神的双翼，也包裹着闻朔，她紧紧地扣在翅膀边缘，大口呼吸着，啧，又要被达芬奇和罗曼激情咒骂了。

　　然后深情呼唤道：“提妈提妈提妈……”

　　“杂咻你在干什么？”吉尔伽美什提着EA站在维摩那上，差点没一剑剁下去。他瞪着作死的御主，在思考要不要大发慈悲把这碍事的家伙拎起来，谁知这货闷声道：“我在和我妈交流感情。你们可以趁机把她另一边翅膀切了吗？”

　　吉尔大王：“……”

　　始皇皱了皱眉，忽的展颜，提起那张巨大星弓，蓝幽幽的箭矢转瞬凝结，“噌”的激射而出，呼啸着贯穿撕裂了提亚马特的右翼。

　　“坚持不住就告诉朕。”

　　伊什塔尔一声“卧槽”脱口而出，这老哥太果决了吧！

　　金星女神差点被暴起的海浪掀翻，她抹了把脸，吐槽道：“交流什么感情你？怎么被孩子分尸的愤怒吗？”

　　闻朔充耳不闻。

　　提亚马特提亚马特提亚马特……

　　似有若无的精神波动从剧痛的神经中传来。

　　闻朔的思维飘忽起来，忽然想起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在北极圈的传说里，有一头巨大的白色抹香鲸叫利维坦；在希腊神话里它是波塞冬的宠物，也就是鲸鱼座；在印度神话里，她的名字是Timingila，是一条巨鱼。而在学校的资料记载里，2001年前后苏醒的她无疑是掌控着冰封与大海权能的龙王，也就是十一年前格陵兰海惨案的罪魁祸首。

　　而海洋与水之王利维坦的双生子血亲叫贝希摩斯。

　　贝希摩斯这个名字传入阿拉伯之后，阿拉伯人将之误传为“巴哈姆特”，在他们的概念里巴哈姆特是一条支撑世界的巨鱼，有时也会以龙的形象出现，既是风神又是龙神。

　　而在神话传说里巴哈姆特还是提亚马特的宿敌。

　　于是闻朔低头道：“刚刚阿巴斯那家伙在你掌控中的时候，你怎么没直接把他消化了呢？”

　　当然没有人回答，也不管蠢不蠢了，闻朔接着自言自语：“算了，那家伙也够惨了，上辈子就和姐妹同归于尽，还被奥丁坑，这次要是啥也没想起来说不定最后为了救芬狗和凯撒师兄会死在岛上。”

　　蓝色的火焰蔓延到了弯曲的双角上。

　　提亚马特提亚马特提亚马特……

　　提妈提妈提妈……

　　提妈提妈……

　　时间仿佛很漫长，在经历了被一刀刀剁碎丢进虚数空间封印起来的痛感后，闻朔似乎触碰到了光。

　　“我的……”

　　有人在说话。

　　“都是……我的……”

　　像是一滴水在寂静中溅起涟漪。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Aaaaaaaaa——！！！”

　　情绪爆发时歇斯底里，那晕染了整个苍穹的雷光像是泼墨千道，北风的轰鸣如同哭号，又凄凉又愤怒，这幅画作美得震撼人心。

　　终于，提亚马特咆哮着登陆了。伴随着黑色海潮她踏进了奥丁的领域——死者之国。

　　---

　　与此同时，纽约，第一文明的遗迹大神殿里。

　　戴斯蒙正伙同艾吉奥、康纳前往大神殿的核心位置。

　　他们仨正在讨论现代刺客的悲惨生存状况，比如加拿大惠斯勒刺客小组正躲圣殿躲的像狗一样，而刚刚见过的意大利佛罗伦萨刺客小组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圣殿骑士追杀得无比狼狈。

　　一边聊天一边跑酷，康纳和艾吉奥一直在纠正萌新刺客的姿势，还鼓励他自行激活鹰眼功能。

　　“我好像看到了幻觉……我说，艾吉奥，你这衣服也太沉重了，花样还多，当年你是怎么潜入不发声的？”戴斯蒙有些别扭的停在大门前，用金苹果开启了大门，无数神秘的符文亮起了金光。

　　他身上正穿着才从艾吉奥他叔叔家庄园里刨出来的刺客装，几百年过去了，这衣服还结结实实，不愧是刺客大师的专属装备。

　　而艾吉奥很满意，苹果是他的苹果，后代是他的后代，脸也是他的脸……咳，不是。“这不是挺帅的么。说回之前的话题，年轻人，不要想着逃避家庭问题，你离家出走9年也不回去见老爹老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明明佛罗伦萨的刺客们也说戴斯蒙他爸挺想念儿子的吧？

　　进入大神殿后，康纳环绕四周，这里第一文明的手笔十分明显，建筑内部广阔，色调也是冷冷的银灰和青色。他将能量源方块、护符等必须物品嵌入先行者设备。

　　“这是外殿，内殿的门要开了。”他稍稍退了一步，提醒还在插科打诨的两个人，古老的设备亮起银光运转起来，内殿数十米的大门前垂下半透明的光幕，其上流泻过无数字符。

　　“哇哦……”戴斯蒙惊叹的声音卡顿了一下，他有些迟疑，“那个……我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我居然看到了一个披着头巾的白裙女人……她也是，刺客？”

　　康纳：“……那不是幻觉，我们也看到了。”

　　刚刚隆重登场的女神朱诺：“……”

　　她看着眼前三个在不同时代见过的男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什么好。

　　随后她果断无视了两名从者，朝戴斯蒙飞去，扬起笑容：“你终于来了，救世主……”

　　戴斯蒙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个半透明的女人。

　　来了！就是她！她就是前辈们耳提面命的邪教传销头子朱诺！

　　朱诺白裙飘飘，慈眉善目，恶魔般低语着：“来吧，救世主，是时候奉献出你的生命了……”

　　“别信她的鬼话。”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朱诺，另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悄然浮现。

　　那是一名古雅威严的女人，其衣饰风格与朱诺相近，只不过她戴着头盔，周身闪烁着浅浅的金光。她飘到几人附近，与朱诺呈对峙之势，先是朝艾吉奥微微一笑：“先知。”

　　艾吉奥摸了摸鼻子，“你好啊，密涅瓦。”

　　戴斯蒙沉默着左看右看，两个对峙的女人，两个刺客大师……发现好像只有自己不明所以，他试探着问道：“解释一下？”

　　然后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数万年前出现过一次的巨大天灾，2012年即将出现第二次——也即太阳风暴冲击地球并引发超强地震、海啸、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将会导致世界毁灭。

　　而戴斯蒙本人就是钦定的救世主，将发挥历史性的革命性的作用——

　　“也就是说，这个名为‘眼’的基座是拯救人类的最后方法了，”刺客指着一个流淌着数据的银色光球，“我只要牺牲我一个，用自己的基因激活其上的关键数据，就可以发射那个什么什么东西，避免太阳风暴冲击地球造成的全灭结局……”

　　“没错，但是朱诺对它做了手脚！”密涅瓦愤怒地斥道，“你激活‘眼’之后就会释放朱诺的灵魂，她将会着手统治世界。”

　　朱诺露出了轻蔑又得意的微笑。

　　“还可以用我们的。”康纳按住了戴斯蒙伸出的手，“我和艾吉奥的先行者基因浓度也很高，即使身为从者也依旧有用。”

　　“不，不行。”年轻的刺客反驳，“你们激活了‘眼’自己也会死。”

　　“我们是从者了，而且现在还实体化了。”艾吉奥和康纳一左一右地包围了他，“你知道什么叫工具人吗小子？我们这样的，还可以重新召唤，而不是你这个活的人类。”

　　戴斯蒙灵机一动，指着密涅瓦：“她不是第一文明的神吗？为什么不自己来激活？”

　　密涅瓦无奈地飘动着展示自己透明的身体：“我只是一段残片和记忆碎片罢了。”

　　朱诺顿时发出了清脆的笑声。看吧，无论如何，如今的人类只有接受激活基座这唯一的方法，区别不过是谁死罢了。

　　她笑着观看这最后的剧目，蓦地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朱诺转过头，赫然发现大神殿里莫名出现了其他人——一个紫发紫眸的少女和一个骷髅头的……剑士？

　　他们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你们是什么人？”朱诺警惕地飞退。

　　正在吵架的三名刺客和劝架的女神齐齐转动目光。

　　“争什么呢你们？”穿着中学生样式制服的紫发少女笑嘻嘻地朝他们挥挥手，“自我介绍一下，这里是可爱的后辈BB亲哟~对啦，这边是人家的客人和目前的头号打手哈桑亲啦~”

　　艾吉奥：“……”

　　康纳：“……”

　　艾吉奥艰难地开口：“老师，你怎么钻到……那边去的？”

　　没错，定睛一看，王哈桑和BB并非实体，他俩正呈现半透明的幽蓝质感——显然是和迦勒底通讯技术差不多的投影，而该投影正连接着那枚银色光球。

　　就是不知道投影那边是什么地方。

　　王哈桑点点头，“便于消灭魂体和残片。”

　　紧接着，两人的投影令人惊奇地闪动着，像是数据重组般流动起来，那高大的骷髅头剑士仿佛黑烟一般流到了朱诺附近，低沉的声音响起，“晚钟……已昭示汝的死亡。”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大剑，一剑挥下，飘飞的光状羽毛中白裙女人的形体飞快消散。

　　来不及说任何话。

　　女神密涅瓦愣了愣，反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朱诺她……彻底消散了？”

　　“哦哦哦，打手老爷子很帅气嘛！”BB亲竖起大拇指，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接着她不知道从哪拉出一堆机械设备，就这么在虚空中盘腿坐下了，“对呀，离12月21日不是还早得很吗，只要在修改数据的同时把那女人砍了不就行了？那么接下来的活儿就交给万能的BB和密涅瓦亲啦。”

　　银色的光芒连接着MC和基座上的光球，数据飞速流淌，霎时大殿内部流光溢彩。

　　紫发少女顺便朝戴斯蒙投去充满兴趣的目光，戴斯蒙毛骨悚然，那像是在评估货物和玩具的眼神激得他鸡皮疙瘩集体跳舞，他赶紧低头，“您是什么来头？还有这位？”

　　王哈桑砍完人后只朝着刺客们颔首，随后便如青黑色的烟雾般淡去了身影，从几人的视野中消失。

　　看样子是完全没有解释前因后果的打算。

　　“那是我们的老师。老师也就罢了……你这小丫头图什么？”摸了摸下巴，艾吉奥最终问BB。

　　“嗯……BB我想要和迦勒底联动呀，这么久了，无论是夏日泳装、圣诞节、情人节……一次都没有联动过！太过分了，我和樱战队也想要找理由去迦勒底玩嘛，可爱的后辈和前辈play什么的不是超赞吗！”

　　少女眼中冒出了红光。

　　“所以了——”

　　出人意料的发言莫名让三个男人有些发冷，艾吉奥努力挑出了重点，先是同情了闻朔一把，然后迅速扭头：“连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寻求友情和亲情，呆子你难道就没有点反省？”

　　而康纳抽出了一把印第安战斧插在地上，“对。看到这斧子了吗？你永远不会知道危险和明天哪个先到。”

　　面对艾吉奥的恨铁不成钢和康纳尽在不言中的深沉目光，戴斯蒙只能嘟囔道：“行吧行吧……家人重要行了吧，我……”

　　他投降地撇过脑袋，然后瞪大了眼睛：“康纳你这混蛋怎么就自己摸基座去了？！”

　　---

　　北冰洋，落日地岛，奥丁的死者之国。

　　在数据修改完成、密涅瓦的记忆碎片从纽约大神殿消失的那一瞬间，玛修发现身旁的从者顿了一下，体表有光芒一闪而逝。

　　棕发从者——也即狄俄墨得斯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铠甲。

　　却在心里默叹。

　　雅典娜大人，您最后的余晖也终究消逝了吗……

　　正是由于雅典娜的加护，曾经的他才得以在特洛伊战争中血战不退，以凡人之躯重创了阿芙洛狄忒和阿瑞斯。

　　不过没有关系，现在的他好歹也是从者了。

　　他们躲过了皲裂的地表与不知从何而来的死侍，战车蛇皮走位地穿过密林往外奔，踏碎了一地骸骨。非人的音节冲击着鼓膜，锁链与火焰起起落落，密密麻麻的棺材里的龙类正在暴毙与重生之间薛定谔式仰卧起坐。

　　海岸边。

　　“快点，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黑贞掐着瓦格纳胳膊，对虎视眈眈的瓦尔基里们耀武扬威，“趁着那些爬行类还没全部上岸，想法子把它们压回去！别告诉我你可以唤醒却没法催眠！”

　　“就……宝具放不出来。”瓦格纳摊手，“没魔力了。”他扭头遥遥忘了一眼在提亚马特背上那个小点，“要是你们master过来和我签个临时契约的话……”

　　“什么？你不是个caster吗！”

　　闻朔哪来的那么多供魔让你挥霍？

　　黑贞磨着牙，心念一转，叫住了梅林。“老流氓你来。”

　　“除非叫我一声梅林大哥哥。”花之魔术师冲她露出骄矜又欠揍的笑。

　　瓦格纳脸色泛青，“……我也要叫吗？”

　　两句话成功恶心了三个人，黑贞干呕状抄起旗杆往男人们身上砸，“你们可是caster啊，能不能有点用？学学那个弹琴的暴力希腊人行不行？”

　　“卑鄙的村姑，到底是谁暴力啊！”

　　这时一直被摁在地上的疯国王忽然道：“你们有办法阻止世界末日是不是？”

　　黑贞没好气：“不然呢？你来？”

　　而瓦格纳惊喜道：“吾友，你终于好了？”

　　“是的，我好了。”

　　路德维希二世好像确实不疯了，扭曲的精神恢复了片刻正常，他起身拍了拍普鲁士蓝的华丽衣服，冲着瓦尔基里们笑了笑，那双忧郁而迷人的眼睛清澈非常，趁着天使们愣神的刹那摸出一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瓦格纳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扑了过去，“吾友啊，你……”

　　“我要死了。”疯国王异常冷静，跌坐在地的同时还不忘搅动刀子，“本来我的城堡就塌了。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童话会永远存在……”

　　奄奄一息的国王挖出血淋淋的心脏，往音乐家嘴里塞，其上包裹着浓郁的魔力，“收下吧，这就是我最后的……”

　　瓦格纳骂道：“你看的根本就是一堆□□吧！我怎么会相信疯子正常了我！”

　　路德维希二世笑了笑，“诸神的黄昏啊，那是结束神明的，不是人的……”低低的声音转瞬即逝，疯王和他的童话王国一同远去了。

　　瓦格纳望着空空的双手沉默半晌，最终举起了自己的指挥棒。

　　黑贞扭过头去，轻啧一声。

　　他们听到远处的嘈杂喧闹。

　　“她上岸了！提亚马特终于上岸了！”

　　“快！调准角度！”

　　他们看到前方搏杀的战士们和大秦与乌鲁克的兵马俑们。

　　“脑子！弱点是脑子！”冷兵器与热、武器无情地捅穿坚韧的躯体，而后金属碎成一地。英雄们的技艺交织成网，死死地拦住了海洋的侵袭。

　　狂乱的元素暴动起来，永昼的天空惊雷万道，随着一道粗壮的紫色点燃天际，天地间陡然暴雨倾盆。

　　响亮的兽嚎响彻岛屿。

　　在倾盆暴雨的墨色中，在无端响起的歌剧声中，一道裹着暗蓝风氅、身裹白袍、骑着八足天马的影子闪过天空。

　　马鼻喷出蒸汽般的白雾，发出了长长的嘶鸣。似乎是刚战斗过，那持枪的影子略显浅淡，风氅上遍布兵戈痕迹。

　　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领域。

　　原初的兽与独眼的神在死者的国度终究相遇。

　　闻朔若有所感，抬起脸，朝骑着八足天马的神明远远地吹了声口哨，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她攀着提亚马特的角。

　　——杀我，还是杀提亚马特，选吧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