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想要带着剩下那只鹅去外面跑跑,提升提升肉质，为过几天到来的大事做准备。

　　林如茵看他很有兴致的样子，也只能给他装上两个南瓜饼,让小宝自己带上饼牵着着鹅出门玩去了。

　　林如茵就带着小晴家里贴对联、窗花，顺便把家里的平时注意不到的边边角角也清理打扫一遍。

　　清理到厨房的时候她看到角落里有个小缸，还有些奇怪是什么？打开盖子一阵扑鼻的酸香味袭来，让人的津液不自觉地分泌。

　　林如茵这才想起来是之前腌制的那一缸酸菜,因为他们这地界气候一年四季都不缺新鲜青菜，挺少吃酸菜的,她也就一直没动过这缸子。

　　年夜饭主要大菜的重要材料就是这鹅肉，正好可以配上酸菜一起炖了。

　　林如茵先用干净的筷子捞出一颗酸菜到碗里,再把盖子原样盖回，这才让她咽口水的频率降低，感觉自己馋虫都被勾出来,她草草扫了两下厨房,决定还是早点做上饭,也能早点吃上。

　　她先把酸菜切成丝备用,大鹅砍成两半，一半先留起来,家里就五个人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两个大人,用上半只足够了。

　　另半鹅剁成块，焯水捞出，将铁锅生火烧热，放油,下葱姜蒜爆出香味，再把焯好的鹅肉倒入锅中翻炒上十几分钟，加水炖煮差不多半个小时，加入酸菜继续炖上半个小时，就可以出锅了。

　　酸菜鹅肉炖好了，林如茵先盛出一小碗来，另外在准备一碗糖饼，几个水果加上酒，让小晴去把小宝找回来，两个小孩跟着江成林到村里祠堂去祭拜，这是风俗，每年三十、初一都是要带上东西去上供、烧香、放鞭炮，一整个流程走完，自家才能正式开饭。

　　小宝回来的时候，带着的两个南瓜饼都吃完了，只是林如茵给他包着饼的纸，小宝不但没有扔还好好的放在口袋里，她看了下除了油污还多上了几行铅笔写的字。

　　林如茵还挺惊讶的，虽说给小晴准备纸笔的时候，也该自家儿子备上了，可小宝好像平时就拿回来随便乱画，自己名字都还不会写呢，“小宝，这字你写的？”

　　“不是呀，小瑞哥哥写的。”小宝仰着头让娘给他洗刚刚出去溜鹅弄花的脸，并不太在意地回答。

　　她看江成林已经拿好装东西的篮子就等着两个小孩一起出门去祠堂，也不好再多问，给小宝擦干脸，拍拍小孩衣服上的灰，让他先出门去了。

　　一般情况过个半个多小时，他们也就能回家来，林如茵卡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快手炒了几个小菜，再把桌摆好就等着人回来就能吃了，就连毛宝都被她恋人带着小床转移到堂屋里。

　　等江成林带着两个小孩到家的时候，还不等他们坐下，林如茵就上前去接过江成林手里的篮子，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装上一大半的肉菜，再放上一瓶酒，然后递给江成林，让他自己带去老江家过大年夜去。

　　“喏，都给你装好了，你带着到老屋去吧。”

　　江成林都没有反映过来，刚刚拿走的篮子又回到自己手上，抬头看了下自己媳妇，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自己回去？”

　　她拉过两个小孩的手，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了，大年夜肯定要跟爹娘一起过呀，只是我和娘一见面就吵架，大过年就不要让大家不开心了，小晴和小宝吃饭还要我看着点呢，只能是你自己回去了。”

　　江成林想想大年夜的自己确实也该去露个面，只能点点头说：“那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总不能让媳妇和孩子冷冷清清地过这个年。

　　然而他的老婆孩子并不是那么想的，林如茵觉得他毕竟是亲儿子，就算他现在看起来是无所谓，可自己表面工夫还是应该做足的，要不日后人家想起来不满怎么办？

　　“别啊，你也好久没往家里去了，吃完了你再陪爹娘说说话，你们几个亲兄弟也聊聊天。”

　　小宝早就闻到香味了，见两个大人还在磨磨蹭蹭的说话，就有些等不及，听懂娘的意思就马上对着自己爹挥挥手，“爹，再见！”

　　林如茵和小晴见状也朝着江成林扬了扬手，于是在这样全家欢送的场景下，江成林突然反应过来，冷冷清清地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到了老江家，江老太太看江成林一个人来，还带着好几斤的肉菜和酒，脸上好看不少，“老大家的，怎么不带着小宝和毛宝过来，大过年的一家人就该团团圆圆的。”

　　是的，江老太眼中的这一家人里可没有林如茵和小晴。

　　江二嫂也凑过来，“就是啊，这大过年的要从早忙到玩，大嫂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这位就是惦记着让林如茵过来做免费的苦力。

　　江成林自己一个人过来过年心情本就不怎么样，听了这些话心里更不舒服了，扭过头正要说话，江成才就上来打圆场，“娘跟二嫂说的什么话，大哥还特地带了吃的过来呢，这是鹅肉吧，今晚可真是有口福了。”

　　江成才上前拉着江成林到位置上坐下，又叫上其他人，“爹，二哥，快上桌吧，难得过年，我们几个今天可要好好喝几杯。”

　　见江老太太和江二嫂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人也都坐齐了，江成林也不在这大年夜弄得大家不开心。

　　难得几个儿子都好好的在身边，江老爹心情不错，饭桌上还多喝了几杯酒，时不时地念叨几句兄弟之间好好互相帮衬，来年继续做事努力上进，好好养家，之类的一些家常话。

　　江二哥和江成才也多是说一些小时候兄弟几人的趣事，氛围还算不错。

　　吃过饭江二嫂和江成才的媳妇赵惠佳收拾东西去了，江老爹有些醉，江成林几人把他扶回房睡下了。

　　江成林见也没自己什么事正要回家，就被江老太太留下说话，还没开口老太太先低头用手抹了抹眼睛。

　　“老大，你也知道现在家里没有什么正经收入，以前有你的津贴家里日子都还是过得紧巴巴的，更别说今年还没有津贴，分口粮的时候，还贴上不少钱，眼看着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在这么下去都要吃不上饱饭了。”

　　江成林看到自己老娘这个年纪，还要在自己面前哭穷，抹眼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他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就发现江老太太只是装模作样，眼圈连红都没红一下，眼眶里也没有眼泪。

　　这段时间在家里他经常上手照顾喜欢装哭干嚎的毛宝，还真积累出点经验来，看到有人哭下意识就先观察反应、真假，要是以前的他还真不会去注意这些的小问题。

　　这一看是装的他心里头刚刚冒出的那点不是滋味瞬间就收回了。

　　江老太看大儿子没什么反应，顿了一下，继续道：“老大你家里就不一样了，你是个有本事的，你看这不才回来，今年就能分到四十几块了，这还是你媳妇没上工的情形，要是你媳妇也上工肯定不止那么点，你是大哥，长子，应该也不愿意看着爹娘，和弟弟们吃苦吧？”

　　江成林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对自家老娘抱有什么希望，很干脆地拒绝了她，“停，娘，家里我不管钱！”

　　江老太愣了一下，急忙说：“娘这也不是问你要钱，就是想你帮帮自己兄弟，要是以后老三出息了，还是会补给你的。”

　　见他还不坑声，江老太继续劝道：

　　“你三弟找关系，好不容易搭上县里工厂的路子，给厂里专门开车进货的司机当学徒，只要交上三百块学费，等学会开车之后就能当上厂子里的临时工，也有一个月二十块呢，在熬几年出头了，当正式司机五六十不成问题，这可是个好机会。”

　　江成林虽说不计较，可是也不傻，按说自己十几年给家里的钱也不少了，都在老太太手里拿着，他实在是不明白怎么老太太还要一直算计来算计去的。

　　“娘，您手里的钱不够么？”

　　江老太太手里的钱肯定是够的，只是她听说林如茵拿到四十几块钱，老江家这段时间只出不进的，一想到这钱原先是应该进自己口袋的，加上江成才这差事刚好要用上不少钱，她越想越不甘心，就想把钱弄到自己手里。

　　看到年夜饭林如茵识相得不上门的时候她还挺高兴的，借着这个机会她也能跟大儿子打打感情牌，所以老太太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老大，你这是不把我当娘，不把老三当亲兄弟么？”

　　江成才见江老太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成林还不松口也加入劝说行列。

　　“大哥这次你可要帮帮我了，家里这边，娘说是手里的钱不够，哥！弟弟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希望我有出息吧，往后我会还的。”

　　江成林看着一心想从自家扒拉钱的娘和三弟，在看看在一边打哈欠看戏的二弟，真的不明白好好的大年夜，自己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来遭这个罪。

　　“这事我没法帮，就这样吧，娘，明天我就不过来了，在这先跟你说一声。”

　　一听他这么说江老太太气得眼珠子都红了，直接骂道：“爹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现在就当老娘是累赘……”

　　“娘，以后这样的事，您还是别开口了，等您和爹干不动了，养老的事再找我。”

　　江成林说完也不理会老太太的反应，他现在就想回到有媳妇孩子的家里去。

　　林如茵跟小晴、小宝还有毛宝几个人倒是过得挺开心的，小毛宝吃了奶也不睡觉，就从小床的栏杆缝，看着饭桌的方向，时不时咿咿呀呀的叫着，还用小手到处拍拍，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小宝吃饭也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凳子上，就喜欢手里抓着块肉跑到毛宝的床边吃，看着毛宝闻着食物的香味干着急，他就开心。

　　林如茵和小晴就看着小宝这货把毛宝逗得嚎叫起来，然后他就在旁边扮鬼脸哄着，过一会儿刚刚的场景又再重复一遍。

　　幸好小毛宝不爱哭，就喜欢假嚎两声，还一哄就好，要不然林如茵就要头疼了。

　　江成林到家的时候小宝已经跑到额头都是细汗，看到爹他还是很高兴地跑过去，一双油油的小手就糊到他爹的裤子上，“爹，你回来啦！”

　　前一秒心里还带着的情绪，就被小宝的小嗓门给喊没了，江成林也不在意他油乎乎的小手和小脸，伸手把这小家伙抱起来，还给举了一下。

　　“哇！”小宝一看前所未有的高度兴奋得蹬了蹬脚，缠着他爹再来几次。

　　小晴也有些羡慕的看着，爹和弟弟的互动，林如茵见状推了推小晴的背，让她也上前一起玩去。

　　“江成林，你注意点手啊！”她看着小孩都玩得挺开心不忍心打断他们难得的互动，只是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免不了多说一句。

　　江成林朝她笑笑道：“放心，我自己注意着呢。”

　　林如茵看着自己眼前一家人过年玩闹的景象有些恍惚。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自己以前过的年，吃的喝的是要比这会儿丰盛上许多，可惜就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有时她还会到街上看着别人的热闹，走到人群里，假装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那时候她时常觉得自己像没有线的风筝，飘忽不定，不需要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需要，现在她好像能感觉到身上有了一根能牵动自己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