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的时候, 温知心老样子没有开车，打算出去逛逛，却在大楼的门口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邵飞。

　　她想假装没看到, 却被对方叫住了。

　　“温小姐。”邵飞叫起人来还是很温柔亲和。

　　“嗯？”温知心看着他, 脸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

　　“有空吗？”邵飞说，“我们逛逛？”

　　温知心很想拒绝，她把肩膀上包的背带拉了拉, 但在看到邵飞露出这么恳求般表情的时候犹豫了。

　　“耽误你一会儿时间, ”邵飞眉头微蹙，“行么？”

　　温知心轻叹一口气, 点了点头。

　　两个人装模作样地往商场走，平时温知心也会去商场买点东西，倒是没太顾忌, 自顾自挑选着东西。

　　“新婚快乐啊。”温知心一边挑选商品一边说了一句。

　　这句话让邵飞感觉很尴尬，不知道怎么回。

　　温知心看向他, 似乎猜到了什么：“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路过。”

　　“哦, ”温知心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们律师不都是律师协会能找到吗, 网上搜一搜很简单, 我之前几天早班下班也有来过, 不过没等到你, 想着你可能是开车。”

　　温知心张了张嘴，想问他来找自己干嘛, 不过还是打算等他自己开口。

　　“温小姐，我……”邵飞似乎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想问你点事。”

　　“嗯, 你说。”

　　“我可能准备离婚。”

　　邵飞说完的时候，温知心的手停在货架上，侧过头看他：“来找我咨询法律问题吗？”

　　邵飞想了想，点头：“可以吗？”

　　“我不做离婚案子，”温知心又重新开始在货架上扫，“不过可以给你介绍同行。”

　　邵飞看着她，问：“不问我为什么离婚吗？”

　　温知心在货架上扫到了她要的东西，放到篮子里：“你去跟你的律师说就行了，不用告诉我。”

　　他点点头。

　　温知心把东西都买齐了，结完账，她看着邵飞：“还有其他事情吗？没事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吧，你今天也没开车。”

　　“不用，”温知心对邵飞说，“你现在只是想离婚，还没有真离婚，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你说是吗邵医生？”

　　突然面对这么冷漠决绝的温知心，邵飞有些难受：“为什么把我删除好友了？”

　　温知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皮鞋尖：“本来以为不会再联系了，不过加一下也好，都说人生中需要律师和医生做朋友，说不定有什么问题还能问你呢。”

　　邵飞抿抿嘴：“你知道原因的。”

　　“嗯？”

　　“离婚的原因，”邵飞说，“贾萱告诉我的。”

　　“所以，”温知心歪着脑袋，“你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吗？”

　　“不是，”邵飞摇摇头，“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

　　“嗯，那时候对你说的话，对不起。”

　　虽然邵飞没说是那一句，但温知心大概能猜到。

　　当初邵飞义正言辞地对自己说着对爱情和婚姻的向往，什么结了婚就是永远一辈子的事情云云。

　　现在看到自己这个结果，看来他脸被打得满疼的。

　　“没事，”温知心笑笑，“都过这么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喜欢你的感觉，失去你难过的感觉，想念你的感觉。

　　都不记得了。

　　都过去了。

　　邵飞低头看着她脖子上戴着的梵克雅宝项链，眼睛闪过光：“这条项链……”

　　“哦……”温知心低头，拿起来翻了个身，“我……前夫送给我的，还刻了个Z。”

　　邵飞眼中的光消失了，像流星划过一样，转瞬即逝。

　　“那我走了，”温知心转身，“回去加个微信，我把律师推荐给你。”

　　邵飞想拉住她，伸了手却不敢用力。

　　温知心明显表现出不想和他有其他任何想多交流的表现。

　　就像当初他对温知心的态度一样。

　　人总是这样，兜兜转转，因果报应。

　　他看着温知心离去的背影，自信、坚定、目的明确。

　　邵飞低头拿出手机，给温知心重新发了好友申请。

　　他还是不想回家，一回家就会面对歇斯底里的贾萱，之前那些照片是她的朋友魏娴静给他的，这些证据可以让贾萱在离婚的时候作为过错方分不到任何财产，但魏娴静嘱咐了千万不能告诉贾萱是她给的证据，她只是单纯看贾萱这么炫耀不爽而已。

　　邵飞又喝了点酒才回家，一回家就遇到已经几乎疯掉了的贾萱。

　　“你去哪儿了？”贾萱的音量刺耳得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去找律师咨询离婚的事情。”邵飞实在无力，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找你那个邻居是吧？！你们两个肯定就是有一腿，你要离婚是吧？！好啊，上法庭啊，到时候我到是要把你们两的事情好好和法官说一说！”贾萱抓着邵飞的手拼命甩。

　　邵飞一把挥掉，回到卧室把门锁上：“我明天还要上班，很累，不跟你吵了。”

　　贾萱一直在门外敲门尖叫，聒噪而然烦认，邵飞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到手机上温知心已经加了自己好友，还给自己推送了一个律师的联系方式。

　　邵飞点开和她的对话框，想说什么，好半天才回了个“谢谢”。

　　温知心没回。

　　现在的她其实对这件事完全波澜不惊，原来她终于放下了。

　　原来一直以来她心中的那种对邵飞的感情，都是源于不甘而已，其实爱早就淡了，或者说早就没了，只是那时候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让自己耿耿于怀。

　　现在终于一切都释怀了。

　　周末连朱离送来的饭菜都觉得特别香甜可口。

　　周一上班的时候莫泽言说今天下午赵故会来律所开会，每次赵故要来开会莫泽言都会提前关照她一下，怕两个人遇见了会尴尬。

　　不过他不知道现在和赵故相遇已经不会尴尬了，温知心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看到赵故从电梯出来，迎面撞上，她憋着笑跟赵故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这种感觉居然有点像学生时代看到暗恋学长的那种带着小确幸的悸动。

　　温知心从厕所回来的时候，门口听到了骚动。

　　“让你们温知心出来！”

　　是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声音，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还以为是自己的客户，温知心加快了脚步，在前台的时候看到的是贾萱的脸，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贾萱已经冲过来一巴掌甩了过来。

　　温知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有些恶心，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你个狐狸精，都是你，你破坏我的婚姻，你臭不要脸的，还律师呢！大家快来看看，就是这个人勾引我的老公！”贾萱指着温知心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说着还想甩第二下，被前台抓住了衣服。

　　由于在前台闹得太大声，连正在开会的莫泽言和赵故他们都出来了，一出来看到温知心捂着脸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赵故马上站到她面前瞪着贾萱吼道：“你做什么？”

　　看到赵故，贾萱一惊，不过愤怒还是盖过了其他情绪，伸出手指着温知心：“正好你在，你知不知道这个狐狸精……”

　　“你敢动一下我的女人试试！”赵故一只手挡在温知心身前，另一只手直直地戳向贾萱，感觉距离她的眼睛只有不到五厘米。

　　整个律所都窒息了，谁都没想到赵故会说一句这样的话。

　　“对啊，气得我都忘了你们是夫妻，”贾萱往后退了退，喊道：“既然是这样你就管管好你的老婆，别让他去勾引我老公。”

　　“你如果再血口喷人，我就让你坐牢。”赵故的口气听上去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温知心在后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赵故只是往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紧紧用力地抓住。

　　这时候莫泽言站到两人当中，对着贾萱极其不客气地说：“这位女士，我们这里是律师事务所，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你刚刚的行为我已经有同事录下来了，到时候都是你损坏他人名誉罪的证据，我劝你冷静下来，别再律师事务所撒泼。”

　　温知心这算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个“魔鬼上司”的威力，他说话的时候让人都忍不住跟着发颤。

　　贾萱知道现在自己说不过这么多人，瞪了温知心一眼之后就走了。

　　所里大家也都散开了，赵故回过神看着温知心：“没事吧。”

　　他的手还握着自己的手，其实被打的疼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了，不过那下实在打得太出乎意料，温知心被打得有些懵，还没回过神。

　　“莫律师，”赵故对莫泽言说，“今天温律师请一天加吧，我们会也明天开成么。”

　　莫泽言一个劲地点头：“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所里我会都跟下面人解释清楚的。”

　　温知心摇头：“不用，我没那么脆弱，我继续回去上班了。”

　　回到办公室，温知心这才反应过来，眼泪一颗接一颗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也不是害怕，也不是难过，总之就是——控制不住想流泪。

　　她这辈子都没被扇过这么重的耳光，也没当众受到过这种污蔑，委屈总是有的，但还有一点感动。

　　刚刚赵故的那句“我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回荡在她的脑中。

　　一种安心。

　　一种无论有任何意外发生他都会第一时间挡在自己身前。

　　温知心对着镜子照了照，脸还是有很明显的红肿，轻轻摸了摸，还是有些痛的。

　　不过也并没有给温知心造成太大的影响，可能是内心坦荡吧，没做过的事情她也不会太在意。

　　开完会，莫泽言到了温知心办公室：“你没事吧？”

　　温知心一脸平静：“没事，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到底是什么事？我方便问么？”莫泽言坐到她对面小声问道，“不方便也没事。”

　　温知心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没抬头，“跟你说过我喜欢，我以前喜欢的那个医生吧，她是他老婆，前段时间我发现——她是我一个客户的女朋友。”

　　“我操！”莫泽言还没听完，就忍不住打断了，“这么不要脸吗？”

　　温知心叹了口气：“她大概以为是我告诉她老公的吧。”

　　“不是，”莫泽言砸了砸桌子，“就算是你，那也是她先不要脸啊，而且就我对你的了解，肯定不会是你。”

　　温知心倒是挺感动的，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温知心刚想再说话，莫泽言又说了一句：“对了，今天早点走吧，赵故在会议室等你呢，说要送你回家。”

　　“哈？”温知心抬头的时候有些茫然。

　　“诶，就刚他那架势，”莫泽言啧了一声，“我一个男人都被感动了，真的，不考虑考虑复合吗？”

　　带着对莫泽言那句话思考考，温知心来到会议室，赵故正低着头手插在口袋里在想着什么的样子，听到开门声，马上抬头看了眼温知心：“送你回家吧。”

　　温知心点点头：“你开车来的么？”

　　“朱师傅送我来的，”赵故说，“开你的车回去吧。”

　　到车库的时候，赵故结果温知心手里的钥匙：“我开吧。”

　　温知心点点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听听音乐就到家了。

　　赵故送温知心上楼之后停在门口，看着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温知心笑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谁在发疯。”

　　赵故点点头，看着地板：“她知道你住这儿，我有点担心。”

　　“她再怎么说是个女人，能怎么我？”温知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很坚强的。”

　　赵故还是点头，侧身准备走：“那我走了。”

　　“嗯……”

　　两个人动作都停顿了三秒，然后同步脱口而出：“吃饭吗？”

　　又同步笑了。

　　“随便在家吃点吧。”温知心把他招呼进来。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东西，翻来覆去找到两包饺子觉得简单粗暴还好吃。

　　“我想起来，之前朱离说你吃饺子喜欢沾蛋黄酱？”赵故看着饺子旁边的醋问道。

　　“啊……”温知心不知道怎么接话，“没有，那时候尝鲜，现在不喜欢了。”

　　“我想着你品味怎么这么奇怪呢。”赵故低头笑笑。

　　温知心只好跟着他尬笑。

　　“对了，”赵故放下筷子看着她，“我今天……在你公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是我女人，你不会介意吧？”

　　温知心饺子吃到一半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半天，拿了张纸巾擦擦嘴：“没事，反正我两之前的关系……他们也多少知道一点，而且我们所的同事不算很八卦，律师都比较忙，加上莫泽言一吼他们也不敢乱说什么的。”

　　“那就好。”

　　“不过……”温知心擦完嘴把纸巾放下，“今天还是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

　　“你挡在我身前，相信我，保护我，”温知心顿了顿，甚至鼻子有些发酸，“就够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前保护你，一直无条件相信你的。”赵故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温知心胸头涌上一阵暖意：“谢谢。”

　　赵故吃完站起身：“那我走了。”

　　“诶？你联系好朱师傅了吗？”

　　“不用，我出去打个车回去就行了。”

　　“不用，我送么？”温知心问。

　　赵故笑了，“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啊……不是，就是怕你一个人回去……”

　　“怕我寂寞还是怕我危险？”赵故问，“还是承认不舍得我，我会比较开心。”

　　温知心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我走了。”赵故似乎没想等他的答案，也可能是看出她的尴尬。

　　下楼之后赵故心情很好，看到他，一早就在楼下临时停车的贾萱正紧紧捏着方向盘看着这幢楼，低低地说：“原来就住这幢楼。”

　　她抬头从下到上看了看这幢楼，最后微眯起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

　　贾萱回到家，还是那个空荡荡的家，邵飞在提出离婚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他整理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之后就走了。贾萱打电话给魏娴静约出来喝酒，魏娴静看到她，有些不安加幸灾乐祸：“你最近怎么样？”

　　“不提了，”贾萱扬了扬手，“邵飞跟我离婚，简明跟我分手。”

　　虽然两边都是魏娴静通知的，但她还是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怎么回事？你……知道是谁告的密么？”

　　“肯定是那个臭不要脸的律师！她以前就喜欢邵飞了，一定是想趁机拆散我们。”贾萱的口气突然硬起来，“我今天还去她律所打了她一巴掌。”

　　“那……她承认了么？”

　　“她被我打懵了，没认，”贾萱冷笑，“不过除了她还能是谁，同时认出他们两个又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个女人了，是她把我害成这样，我一定要搞死她。”

　　知道有人替自己背了锅，魏娴静刚才的那份不安才消失：“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如果邵飞那里真的跟我闹上法庭，我一分钱都得不到，我又结过婚，以后很难找到好男人了，”贾萱说到这里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不行，至少我还要挽留住邵飞！”

　　“你准备怎么挽留？”

　　“我不知道……现在他都不回家了。”贾萱沉着声说。

　　“你……最近和他，那个过吗？”

　　“那个？”

　　魏娴静表情复杂地说：“他是个负责的人，你没有想过怀个孕么？”

　　“怀孕……”贾萱似乎有些心动，不过转瞬又愁容满面，“最近一个月都没有，而且他现在不住家里，我想骗都骗不上。”

　　“那你可以假装怀孕啊。”魏娴静看上去一副在出坏主意的样子。

　　“假装……怎么假装？他是医生，到时候肯定会穿帮啊。”

　　“你先把他安定下来，”魏娴静放低声音，“然后你就装流掉了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