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嘻嘻回到敖府。

　　从陪嫁箱子搬出许多琉璃制的瓶瓶罐罐, 收拾好了, 一个个摆在桌上，活像炼丹师父。

　　眨眼的功夫，还换件紧绷的黑白绸衣，仿佛孝服和乞丐补丁衣裳的混合体。脖子系条细带子，打个松散的蝴蝶结。

　　女孩笑盈盈的，很是满意。

　　小龟进来, 她遣他去灶房寻水果, 顺便摘两个橘子。

　　如此折腾一番。

　　末了，还要故作神秘抛个媚眼, “您好，亲爱的顾客，今天想喝点什么呀？”

　　敖潜坐在那，一动不动。

　　小龟动动嘴皮，怀疑道, “你这是做什么？”

　　叶嘻嘻上下叠起琉璃杯，催发灵力引酒进去, 看着两人笑一笑, 疯狂摇晃杯子。

　　摇够了, 倒到透光好的琉璃杯中, 加入冰块。

　　“鸡尾酒！”她眼睛一亮，推过去，杵在桌上瞧敖潜和小龟，“快喝呀, 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

　　唔，好不好吃就另说了。

　　敖潜端起杯子，迟疑许久，喝到口中。

　　原来她说的办事……是调酒……

　　“怎么样，好喝么？加入果汁和冰块，涩味应是没了……潜哥哥，还苦么？”

　　男人喉结动下，“甜。”

　　叶嘻嘻笑起来，“你若喜欢，我常做给你喝。”

　　小龟喝完了，又喝一杯，纠结道，“这是用鸡尾巴做的？”

　　叶嘻嘻转转眼睛，认真道，“对。”

　　小胖龟摇头晃脑，呆乎乎的，“我晓得岸上的鸡可以吃，却不知连毛也如此美味……”

　　叶嘻嘻偷笑一会儿。

　　绷不住，身子颤巍巍的。

　　小胖龟喝完发困，嘟嘟囔囔趴在桌上显出原形。敖潜颔首，龙爪回握，附着鳞片的指节轻抚翠绿的龟壳，摸着摸着，抬头看她。

　　她以为他要说话。

　　结果一句也没说。

　　真是个呆子。

　　叶嘻嘻搬来椅子坐他边上，抿抿唇，很小的手主动搭上龙神殿下的爪子。他缩缩指，终于开了金口，“我不知怎了，方才很生气。”

　　“……气什么？”

　　“气你。”

　　叶嘻嘻扣扣龙爪，食指和拇指握住一只厚重尖锐的指晃了晃，“还气么？”

　　“……”

　　他不说话，那便是还气着。

　　窗外的雨下个

　　不停，雨滴敲打窗沿，叮叮咚咚，好听极了。女孩靠近些，主动依偎在男子胸膛，小手抚过他颈，沿着喉结突起的路径，轻轻的，一下下。

　　故意要叫他肉痒。

　　“我还气呢……你平日看着呆，竟也有霸道专横的一面。”

　　敖潜不敢动，抚摸小龟的手凝滞住。

　　现下所有的感知全集中在叶嘻嘻香软的身子，还有那撒娇的绵软话音。

　　“你看我嘴角，都叫你吸肿了呢，你个登徒子！”

　　他是真的有毒。

　　稍用力抱她，留下的手印历久弥新，非朱颜镜温养身子不可解。

　　亲吻也是剧毒。

　　还好没触到唇，否则她这样的青春美少女不是要顶着谐星才有的香肠嘴扮唐老鸭，真真气死人了。

　　女孩娇嫩的肌肤果真有块红肿。

　　他气息骤冷。

　　身子僵得厉害。

　　又呆起来了！

　　叶嘻嘻吸吸鼻子，看他这般心疼，心里熨帖极了！

　　暗暗爽完以后仰头深情望他，手指来回抚男子精致但布满淤点的下巴，娇道，“潜哥哥，嘻嘻好难过，好气，我这般信任你……你竟然……呜呜呜呜，对我做出这种事……”

　　男子硬得像块石头。

　　屋外才要停歇的雨，骤然变大，霹雳闪电轰轰轰，仿佛要把作恶之人全劈了。

　　叶嘻嘻咽下口水。

　　有些害怕。

　　赶忙道，“你应我一件事，我便不难过了，你说好不好？”

　　“好。”

　　男子说。

　　叶嘻嘻气道，“你就不怕我让你去死么？”

　　想都不想，应得如此快……

　　张无忌应赵敏三个请求，都是在身不由己，大义为上的情况下。同样使心计，怎她就如此顺利，也不给机会发挥一下蛊惑龙心的妖女本质！

　　他默默出口气。

　　抱她。

　　“你要我死，敖潜便死。”

　　嘤！

　　该死！

　　叶嘻嘻挣不开，还被敖潜越抱越紧。她捂着酸涩的胸脯，开始思考另一个可能——她叶嘻嘻才不是什么蛊惑龙心的妖女。

　　他才是那条蛊惑人族女子的妖龙！

　　可恶，呆子到底哪里学的情话！

　　叶嘻嘻想不通，死活想不通。

　　索性很快阻塞的思绪自行通了——纠结谁勾引谁根本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她可以光明正大rua龙了。

　　转

　　天叶嘻嘻去了修士开设的店子。

　　挑选了一把细毛刷子和一把粗毛刷子。那售卖货品的修士收了一颗东珠，攀谈道，“道友，你可真是个好主人，不知家中养的是何灵宠，我还能赠你一些驱虫丸。”

　　刷子是灵宠专用。

　　上有清洁、治愈法阵……比女修们用的梳子还精贵。炼制刷子的是莲蓬岛的牛鼻道人，那厮一年只放两三套，卖得极贵。

　　是个搞饥饿营销的人才。

　　叶嘻嘻笑了笑，“是龟和龙鱼，应当不用驱虫。”

　　对方摇摇头，“此言差矣，道友是第一次养水宠罢，它们和长毛的灵宠一般，也要定时祛除体内外的虫子。”

　　叶嘻嘻还是第一次听说。

　　索性店里无人，对方同她细细说起，还讲了好些骇人的例子——什么无法消化食物啦，鳞片溃烂啦，还有些阴毒的蛊虫从眼中钻出的故事。

　　这厮不去天桥说书，简直浪费这张嘴。

　　“灵宠也会长么？”她问。

　　“修士还会生病呢。”对方摇摇头，“再说这些虫子，换个面想，也是灵虫啊。”

　　叶嘻嘻无言以对，听得怪怕。索要些驱虫丸，又花一袋灵石买了泡澡的药材，匆匆赶回。

　　敖潜在修罗山的泡池中。

　　她嫁过来的这些日子，只要寻不到他，便知他又躲起来疗伤了。小龟趴在石头上打盹，枕着半只脆甜的地瓜，像是吃困了索性就睡了。

　　她换件衣服，带着东西上山去。

　　修罗山上遍地都是高耸入云的避雷木，枝干四季光秃秃的，无甚美感。她体质特殊，不怕雷劫。

　　悄然入山后，寻到石头累积之处，轻唤敖潜。

　　没多时，石头自行让开。

　　蒸腾的热气中，显出龙神殿下颀长的身影。

　　修罗山上的池子，是热池。

　　通天苑中的池子，是寒池。

　　两方池子合在一处，叫阴阳池。小龟看过龙族典籍，知道先龙们常用这两方池子修养，在敖潜病后，便嘱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进去。

　　叶嘻嘻缓步进去，脸上的笑逐渐偏离人的道路。

　　之前她求敖潜应的事，便是让她帮他洗澡。

　　龙神殿下觉得自己丑——脱了衣裳，皮肤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淤点。脸也长出獠牙和畸骨，不戴面目，自己有

　　时在湖面倒影中瞧见，都要吓到。

　　她见了，肯定也是害怕的。

　　他不想她害怕。

　　现下叶嘻嘻进来。

　　龙尾人身的男子忙召出面具，往后游。

　　叶嘻嘻雾中的影子越来越远，知他又开始躲了，放下木盆娇斥道，“你堂堂一个男的，还是条呼风唤雨的龙，怎如此小气，说过的话难道都是哄我这个小可怜不成？”

　　雾气中的影停下。

　　不情不愿朝她游来。

　　叶嘻嘻看着水面划出的涟漪，耳边全是哗啦啦的水声。脸一红，脱了鞋，抱着木盆蹲下。

　　敖潜靠近了。

　　戴着面具瞧她，做最后的挣扎，“嘻嘻……我们……”

　　“不许打退堂鼓，否则我要生气了，我生气起来才不会只是气鼓鼓……唔，你会瑟瑟发抖的！”

　　女孩放完狠话，在两把刷子之间犹疑不定。

　　为了循序渐进，可持续rua龙，于是忍痛收起细刷子，举起粗刷子注入灵力。

　　“过来。”

　　叶嘻嘻招手。

　　敖潜不动。

　　警惕地看着刷子。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那别扭倔强的身姿简直就是宠物诊所门口拼死抵抗的狗子啊！

　　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笑。

　　要严肃！

　　平复好心情，换了个套路，嗲声嗲气道，“潜哥哥，你过来嘛，嘻嘻好想你哦，想得心都痛了……”

　　说完跪地一倒，唔了一声。

　　分不清叶嘻嘻真话假话的龙神殿下咻——地靠岸，龙尾在池中焦急摆动，溅起好些水花，“怎会痛呢，嘻嘻，宝宝……”

　　嘤！

　　叶嘻嘻瞬间活过来，精神抖擞跳到他身边。圆眼一笑，轻轻抱住自家龙宝宝的脑壳，噘嘴道，“宝宝在呢，你这个宝宝也要听话哦，说了让我rua……照顾，不许躲！”

　　他耷拉肩膀，很没办法。

　　死鱼一般匍在岸边，长长的黑色鳞尾在浅池中绕着突起的石头，左一拐，右一绕——让她想起前世缠数据线……

　　池水很清澈。

　　因为含着丰富的矿物质和多重元素，所以入手粘粘的，浮力也和寒池不同，云朵一般，紧紧托着人的身子。

　　叶嘻嘻赤脚下来，裙摆绕在腰间。

　　她今日穿的是夏季的水红纱衣。

　　很轻薄。

　　沾了水紧紧贴在身上，透出七分肉三

　　分骨，就是肚兜细腻的鲛姬花纹都能看清。

　　敖潜本是正面瞧她的，瞧着瞧着鳞片受刺激般，徐徐展开。

　　忙扭过身去，看避雷木。

　　叶嘻嘻正在寻他的尾巴尖，忽然嘀咕道，“好腥……刚才腥味忽然好重……”

　　说完哎呀一声，终于找到了藏在石头缝隙中的龙尾巴尖。

　　哇——

　　小鬃毛，我来啦！

　　有没有想我呀！

　　龙宝宝鬃毛：……住手！

　　叶嘻嘻捉住翘翘的尾巴尖，揪揪上面细腻蓬松的鬃毛。面上一红，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

　　她顺好鬃毛，手指慢慢搓过鳞片。

　　鳞片表面有层滑滑的粘液。

　　是保护层，她没敢直接上刷子。下意识掐清洁咒，只是口诀还没过完就咽了下去……动手抚摸鳞片太爽了。

　　爽得她根本不想省力，只想亲力亲为。

　　叶嘻嘻玩尾巴……咳咳，洗尾巴特别专注，身子很久才动一下。洗完一段寻下一段，刷子只伺候那些粗硬的中段鳞片，其余都是用棉帛轻轻擦拭。

　　沙沙的声音不时传来。

　　温柔细致的触碰，简直让龙沉醉。

　　敖潜软了身子，没骨头似的趴在岸边。后背弓起又回落，弓起又回落，一次忍耐突然袭来的酥麻和酸胀，眼睛都红了。

　　不可以。

　　不可以张开鳞片，否则会伤害她。

　　叶嘻嘻擦擦额头，累但是满足。

　　没错，她从未如此满足。看着占满浅池的尾巴，女孩抱住一段，疑惑道，“潜哥哥，你的尾巴是不是变粗了？”

　　有几块石头都被绞碎了。

　　敖潜不说话，许久低低嗯一声。

　　弱弱的，还有点鼻音。

　　怪好听。

　　她笑了笑，轻拍下黑硬的鳞片，“好娇气啊，不就是搓澡么，疼也忍着点，这样才是乖宝宝。”

　　说完拿起刷子注入灵力，潜到下面去刷肚皮。

　　龙腹的鳞片颜色要潜些，不是圆鳞，呈长块状，一片叠一片，跟蛇好像。她手指按着缝隙，一点点刷过去。

　　刷到一个地方，不太平整，还越刷颜色越黑。

　　散出些黑气。

　　她吓一跳，忙道，“潜哥哥，是不是这里疼？”

　　敖潜没说话，可怜的龙神殿下快飞升了……

　　“这会不会是病灶？没道理越刷越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