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不好。

　　虽然这男人脸上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冷冰冰的，但她却能从这张冷脸下，感知到他的真实情绪。

　　是什么能令他如此神伤？

　　车子开进一处戒备森严的疗养院，从大门开始就重兵把守，一路都要出示证件才能进入。

　　环境清幽，纪律严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

　　下了车，程幂一言不发地跟在慕之寒身后，来到一处病房前。

　　恰好里面出来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慕之寒迎了上去。

　　“陈医生，我爷爷怎么样了。”

　　陈医生拉下口罩，沉重地拍了拍慕之寒的肩膀，叹气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两天多陪陪他吧。”

　　病床上躺着一个垂暮的老人，头发花白眼神涣散，身上插着很多管子。

　　“爷爷。”’慕之寒低低叫了声，听不出情绪。

　　病床上的老人没反应。

　　他声音大了点，“爷爷。”

　　慕老爷子缓缓转过头来，眼神浑浊而茫然，“你是谁啊。”

　　慕之寒唇线抿了一下，“我是小寒。”

　　“哦，小寒是谁呀。”

　　“老爷子，小寒是您孙子。”陈医生笑问，“您不记得了？”

　　“哦，是我家臭小子呀，记得记得。”

　　慕老爷子呵呵地笑着，又问，“小伙子，你是谁呀。”

　　众人，“……”

　　慕之寒很有耐心，“我是小寒，您孙子。”

　　“哦，小寒啊，你又来啦。”

　　“嗯。”慕之寒把程幂推到病床前，“爷爷，这是程幂，您孙媳妇。”

　　老爷子浑浊的双眼亮了一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哪呀，我孙媳妇在哪。”

　　程幂赶紧扶了一把，“爷爷。”

　　“诶这就是幂幂吗，长的可真漂亮。。”

　　慕老爷子呵呵地笑着，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偷偷塞到她手里，“吃糖。”

　　程幂有些尴尬，求助般看向慕之寒。

　　“拿着。”言简意赅，非常慕之寒风格。

　　陈医生又是尴尬又是好笑，果然人越老越像小孩子，“程小姐，你拿着吧，这是老爷子特意藏给你的，他喜欢吃糖，但是血糖过高，每天只能药后吃一颗，谁知他偷偷藏了起来，天天揣着，说是留给你的。”

　　程幂怔了一下，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自从师父死后，这世上就没人把她放心上了。

　　可是现在，却被一个老人家记挂着。

　　手里的糖很烫，心很暖。

　　慕老爷子呵呵地笑着，“吃啊，快吃，不够爷爷还有。”

　　程幂喉头有些发涩，她点了点头，撕了外衣塞进嘴里，很甜。

　　是她吃过最甜的糖。

　　慕老爷子刚醒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没一会儿就睡了。

　　程幂从病房出来，心烦意乱地下了楼。

　　在医院后面的路灯下，看到了正垂眸抽烟的慕之寒。

　　淡淡的烟雾从他指尖升起，昏黄的路灯蒙上一层阴影，仿佛一副忧郁的画卷。

　　男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烟雾缭绕间，那双凌厉的眸泛着几分红。

　　“你……”哭了？

　　难道是……

　　第12章 程姑娘失踪了

　　“爷爷的病真的没办法吗。”

　　慕之寒没回答她，慢慢地吐出一口烟圈，他没有烟瘾，除非很烦的时候才会抽。

　　“你请两天假吧，到这边住两天。”

　　这意思……最多只能撑两天了！

　　程幂手缓缓握紧，真的……治不了吗。

　　“不行，我还有事。”

　　慕之寒抬起头来，目光瞬间阴鸷。

　　“我……我快高考了，要复习。”

　　男人目光越来越沉，眼神黑得可怕。

　　他突然摁灭了烟，一言不发地走了。

　　没一会儿，慕白过来送她。

　　程幂明显感觉到，慕白的态度比来时冷了几分，带着几分尖锐，“程小姐，我知道你没有义务陪在老爷子身边，但他真的喜欢你。”

　　“送我回学校吧。”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就陪他两天也不行吗。”

　　“送我回学校！”

　　“难道你要让一个老人家带着遗憾走……”

　　程幂平静的神色透着冷意，慕白闭嘴了，负气般转身去开车，“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第二天一大早，扬言要好好学习坚决不请假的程姑娘毫不犹豫地逃课了。

　　在街上乱逛了一整天，带着一个药炉和一堆药材回了她之前住的小公寓。

　　这是她被程家赶出门时，好友蓝胭给她租的住处。

　　把自己困在小公寓后，直接玩起了失踪。

　　外面找她天翻地覆，却不见踪影。

　　“幂幂呢，我的小幂幂怎么不来看我？”

　　病床上，慕老爷子气若游丝，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

　　病房里摆放着一排排高科技仪器，无数管子插到他身上，滴滴动作的声音缓慢而冗长，狗延残喘就如他吊着的命。

　　随时都可能停止。

　　最后一天了，疗养院所有医生严阵以待，拉响了最后的警报。

　　所有人都焦头烂额，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程幂的手机，却始终是关机状态。

　　学校两天不上课。

　　程家没回去过。

　　之前住的公寓大门紧闭，门铃按了一次又一次也没有人。

　　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踪迹。

　　医院里，小红和小桃红了眼。

　　她们是专门负责照顾慕老爷子的护士，好几年了，慕老爷子待人亲和，对她们就像亲孙女一样。

　　现在看到老人家生命垂危地躺在病床上，却连最后的心愿都实现不了，不由得红了眼眶。

　　小红抹了抹眼泪，笑着说，“老爷子，已经派人去叫程小姐了，她很快就来看你。”

　　“幂幂怎么还没来，她是……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小桃鼻子一酸，“怎么会，程小姐最喜欢老爷子了，她……她……”

　　她想找个借口解释为什么程幂不在，然而却不知道找何理由。

　　人之将死，还有什么事比陪伴最后的时光更重要？

　　慕之寒走了进来，依旧是冷寒深邃的脸，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爷爷，吃饭了。”

　　“哦，吃饭，也不知道幂幂喜欢吃……什么，我还没和幂幂一起吃过饭呢。”

　　老爷子自顾自地说着，突然咧嘴笑了，只是脸色太苍白，笑得有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