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工作结束, 天色已经完成暗了下来，这座城市因为夜幕降临而沐浴在璀璨的灯光下，更显得浮华。

　　陆柠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今晚的月色温柔, 但在这五光十色的浮华中却显得微不足道。

　　看了好一会儿, 她转身对那个穿着纯白T恤灰色长裤的男人, 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我又不回公寓住。”就算等她下班也没用。

　　面对陆柠冰冷的态度, 顾尘神色不改, 有那么一刻，陆柠觉得他眼底的温柔比那月色更甚。连她故意买给他的便宜衣服, 他都面不改色的穿出门了。这种完全无条件包容的态度。

　　她招架不住啊。

　　顾尘姿态从容, 气质完全没有被身上这身来自批发市场均价不超过一百元的衣服所影响，步伐沉稳的走到陆柠跟前。

　　“没关系的。”

　　陆柠绷着小脸，问, “你不会明天还来吧？”

　　顾尘眸色定定, “会来。”

　　陆柠：......她就该让保安在门口立块牌子。

　　顾尘一路跟着陆柠到了停车场, 然后目送着她开着那辆红色小跑车, 像是报复性似的甩他一脸车尾气后, 绝尘而去。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 才走出停车场。

　　公交车末班车时间点早已经过了。

　　离开公交车站, 独自一人步行在清冷的街道上。

　　夜已深, 路上的行人大都结伴而行，显得他的身影更加孤寂清冷。

　　*

　　接下来的小半月里，顾尘依旧雷打不动的来‘接’陆柠下班。

　　不过还真被他等来了机会。

　　今天陆柠一整天都不舒服, 腰一直酸酸胀胀的，她大概是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f国的合作伙伴到访，楚晨阳不在公司, 由她亲自接待，直到傍晚时分，双方才洽谈完合作事宜，签订下了双方都比较满意的合作案。

　　等送走那几个合作伙伴，陆柠再也维持不住了，表情垮了下来，妆容底下的小脸煞白。

　　顾尘发现陆柠的不对劲，开口问她，“柠柠，怎么了？”

　　陆柠觉得今天自己开车回家是不现实了，现在再叫司机从陆家出发也需要一个小时才到这儿，然后她再坐一个小时的车到家，人会废掉。

　　不过现在这里正好有个现成的司机。

　　她看向顾尘，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淡谈的笑容，拿出车钥匙递给他，“送我回家。”

　　顾尘有整整五秒的呆愣。这几天陆柠很少给他好脸色，更别说笑了。

　　下一刻，他又观察到陆柠眉尖有细微的蹙起，“柠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柠拒绝交代自己的个人情况，“没有不舒服。你还要不要送我回家。”

　　“不舒服就不要逞强，我还是先带你去医院吧。”顾尘已经完全肯定陆柠有不舒服，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时不时的轻咬唇角，指尖无意识攥着衣裙一角，像是在隐忍。

　　陆柠:“……”

　　“我只是要来大姨妈了，肚子难受。”真是想气死她，非要知道这么清楚。

　　顾尘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又开始得寸进尺，“要不要抱你走。”

　　陆柠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想当司机了。”

　　“别生气，要当的。”

　　直到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陆柠看顾尘一副快找不到北的模样，怕他真找不到北了，不得不提醒一句，“是送我回陆家。”

　　顾尘手握着方向盘，神情有一瞬的凝滞，很快隐去，然后面色冷静地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出停电场。

　　车内突然静了下来，陆柠看向顾尘那俊美的侧脸，眼角的那丝笑意也完全消失不见了。她侧头看向窗外，是回陆家的路。

　　“回公寓吧。”陆柠缓缓开口，声音极轻。

　　她觉得回陆家太久了，坐在车上一个小时难受的紧。

　　顾尘听了吩咐，立刻改道掉头。

　　*

　　回到公寓。

　　顾尘用陆柠给他的那把配用钥匙开的门。

　　一进门，陆柠甩掉高跟鞋，让自己莹白小巧的脚踏踏实实地踩在地板上，直接走到沙发处坐下。

　　顾尘脱了鞋，拎着拖鞋走到她身旁，单膝半跪，给她的小脚套上鞋，“都要来大姨妈了，还这样赤脚在地板上瞎蹦。”

　　陆柠听着他说教似的口吻，莫名起了叛逆心理，“这里不是铺了地毯嘛。”

　　“那也不行。”男人强势的语气，不容拒绝。

　　陆柠确实心虚，她的大姨妈不允许她任性，就不再和这个男人争论了。

　　“饿了吗？”顾尘还蹲在她的身边。

　　陆柠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的低姿态，“还好。”

　　顾尘站起来，走向厨房。

　　不出五分钟，他便说饭好了。

　　这么快的么？

　　陆柠踩着拖鞋走到餐厅，餐桌上三菜一汤，二碗米饭，热气腾腾。

　　顾尘许是知道她要问的问题，率先开口，“菜是出门前做的，热了一下，不知道口感会不会变差，要是不好吃，我给你重新做。”

　　陆柠也不挑剔，坐下来拾起筷子开动。

　　这一顿饭，她没有评价好不好吃，默默地吃完。

　　她不敢细想，今天她完全是临时起意要回公寓的。

　　两人吃完饭，顾尘开始收拾碗筷。

　　陆柠这才发现，顾尘一直是赤脚走在地板上的，“你还说我，自己不也没穿拖鞋吗？”

　　她以为，她会听到类似一句──我是男人，不需要。

　　“我没有拖鞋。”

　　那带点小委屈的语气，仿佛在控诉着她这位不合格的金主。

　　陆柠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不会给自己买一双么？”

　　顾尘回复她，“我的钱不多，留起来有用。”

　　“……”她可以理解为，这个男人是在问她要钱吗？

　　陆柠看了眼这个男人一本正经地神色，也不打算细究他的钱有多少，留起来要干嘛用，直接财大气粗的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

　　顾尘并没有拒绝。

　　陆柠见他淡定的收下，嘴角还是没有意外的抽了一下。

　　趁着顾尘洗碗的功夫，陆柠早早溜回自己房间，还锁上了门。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就钻进被窝了。

　　门外的男人还发微信问她要不要喝杯热牛奶。

　　还是不了。

　　熄灯睡觉。

　　顾尘见房间内没动静了，也没有再发微信。

　　夜很漫长。

　　顾尘睡在客厅沙发上，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希望这漫漫长夜能再慢一点。

　　后半夜。

　　陆柠被姨妈痛醒，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都无法再次入睡，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厨房煮杯红糖姜茶喝。

　　刚打开门，顾尘就听见动静，“柠柠，怎么了？”

　　昏暗的环境下，差点没把陆柠吓一跳，她看清沙发那边的人影是顾尘，嗓音软软的回道，“我去厨房煮点东西。”

　　顾尘走过来，发现她的小脸苍白，就想起下午她说过的事，“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要煮什么，我给你去煮。”

　　“你会么？”她承认顾尘的厨艺，但这种红糖姜茶糖多了太甜，糖少了姜味太重，很难把握的。

　　顾尘看她手搭在小腹，站不稳的样子，还是先斩后奏将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我会的。”

　　陆柠皱了皱脸，“我都没说我要煮什么。”

　　她也没有多余心思再去责怪他越界的举动，把红糖姜茶的煮法简单口述了一遍。

　　顾尘走出主卧。

　　十分钟后，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进来，坐到床边，准备拿着汤匙亲自喂陆柠。

　　陆柠突然轻笑出声，“你这样，我感觉自己好像琼瑶剧女主角。”

　　她把那碗红糖水从顾尘手中抢过去。

　　顾尘知道她这是在拒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床边站起身。

　　一碗红糖水下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柠感觉有好了一些。

　　顾尘问她，“还要么？”

　　“不用了，而且你煮的也太甜了。”

　　顾尘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嗓音却是低沉温柔，“你每次都这样吗？”

　　陆柠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太能说是每次，“也就偶尔吧。”

　　“嗯。”顾尘轻声回应，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我要睡下了。”

　　顾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收走她手中的空碗，“要是有事就叫我。”然后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大半夜的一通折腾，确实很耗损精神，陆柠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顾尘在门口等了很久，不敢睡，最后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想要确认一眼。

　　看见陆柠被子只盖了一半，又走近床边，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将被子zvauzijh给她重新盖好。

　　此时的陆柠像是睡不安稳的样子，眉尖处有轻微的褶皱，顾尘蹲到床边，将手伸进她的被窝，轻找到她小腹位置，顺时针轻揉。

　　渐渐地，陆柠那莹白素净的小脸完全放松下来，顾尘没有停下来，一直偷偷地。

　　也就这一刻，陆柠能不排斥他。

　　陆柠再一次将醒未醒的时候，大概四五点的样子。到底是来姨妈了，身体躺在床上，都不敢乱动，仿佛被封印。

　　但不一会儿，她就发现，封印她的不是姨妈，而是一只温暖的大掌。

　　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看见顾尘人坐在地上，靠着床边，已经睡过去了，手还轻压在她的腹部。

　　她伸手摸了摸顾尘的大掌，暖暖的。然后朝里一侧身，大掌就此滑落。

　　但她知道，这一刻，她开始怀念起大掌的温暖了。

　　顾尘在陆柠触碰到他手的那一刻，便醒了，但他不敢醒，而陆柠却是再一次的躲过了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