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穿越 > 《帝舌[重生]最新免费+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57章 鸳鸯戏子番外(上)
时至深秋,清晨转凉,就连升起的日头都带着薄薄的寒意。江文成起了个大早,再无心舞剑,拾起扫把先将院里的枯黄落叶扫了去。如今,他执拗地住在小凉庄里,宛如一头只知道低头耕篱的老水牛,日日夜夜守着老九的这处破屋子。粗茶淡饭,布衣麻鞋,好好的一个人过成了苦行的僧,任谁也劝不动他。
鸳儿走丢已是五月有余,江文成也魔障了五个月。在他心里头,陈鸳就是一块宝贝疙瘩,从来都不敢怎样他,就连偶尔摸了一把小手,都要独自呐呐罪过罪过。哪怕陈鸳在钟鼓司里的名声并不清亮,也与其他小公整宿和衣而卧,可陈鸳在他江文成的心里,人比白玉菩萨还要干净,应当是捧在手里,端端正正地供起来。
他不敢想鸳儿若真有个好歹自己该怎么过这日子,只当自己不留神,把鸳儿给丢了。找不着老六,江文成没脸回宫给师父磕头,没脸给自己一个说法,没脸过一天好日子。陈鸳自小就黏自己,从嘬着手指头起就师哥师哥地唤他。可自己非但不敢领他这份挚情,还让人替自己跑了一回黄泉路。每每想起此事,江文成心里那个疼劲儿,不比吞了一把琉璃渣子差多少。
他明白,找不着陈鸳,自己浑浑噩噩活着也就是个未亡人了。找不着陈鸳,他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挖了一座苦坟。找不着陈鸳,江文成知道,自己这是把命也给丢了。
“文成啊,今日风大,你腿脚不好,歇着吧,少劳作些。”叶子扫到院门口,正巧过路一位乡下婶子。江文成为人憨厚,又不惜力,秋收时分常与小凉庄里的邻乡帮衬,自然就落下一个好人缘。再加上他身量高大,下手利落,任谁也没能看出他是个身子有残缺的公公来。
江文成活动着脚踝,膝头隐隐发疼。“无碍,多谢婶子关心了。”只见他往前试走了两小步,右膝不吃力只好弯曲着,瘸着脚每每挪动一次,肩头便高矮交替。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
“我看你这腿啊,好歹要养一冬。”婶子摇着头叹道:“叫你歇一歇你就是不听,日日往马耳山里跑。如今你正是火力壮的好年纪,伤筋动骨不当回事儿,唉唉……当心寒风侵入骨缝,来年伸不直喽!”
江文成不吱声,只是摇着头回笑,像个不会说话的大傻个子。婶子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直问,只当他是家中出过大变故,还未缓过神来,便劝道:“诶,我这也是多事,嘴快。你今日还要出去?”
“去,自然要出去,婶子可有事嘱托?”江文成问。这处是马耳山西的小凉庄,不比从前住的那个小凉庄子热闹,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经常要托人从山外捎些东西回来。
“婶子没得嘱托,就是听人说马耳山东边的小凉庄来了个戏班子,敲锣打鼓的,热闹得很!你跑也是往外跑,干脆去瞧瞧有多热闹,回来给婶子讲讲!”她实在瞧不得好好一个人将自己折腾死了,给他找个消遣。
自从丢了陈鸳,江文成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知道什么戏班子。但一听还是猛打了个冷颤,好像被人用绣花针给刺了心窝。“戏班子?哪儿来的戏班子肯往山里钻?既然到了城郊,为何不入胤城去?”
“我想也是呐,哪里有戏班子往这穷乡僻壤跑,该进城的早进城了,若你今日无事,总归也是要往山里跑,何不去东边儿一趟,看看这事真假?”婶子仍旧费尽心思地拐着弯劝说道,她是一山野粗妇,不懂何为心结,何为执念,只是瞧着江文成像是病了,还是生了很严重的病症的样子,就极为担心他。
江文成叹气,这一口气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右膝疼起来差些站不住:“嗯,那我去瞧瞧,回来给婶子说说。”
马耳山,因其地势高低好似一对马耳得名。两峰高耸入云的山峦中抱着一块林地,树木茂密,当初四皇子的私兵就是养在了这里,好比养在马儿平阔的脑顶。马耳山将地势一分为二,东西各两处庄子,西边的小凉庄就是廖晓拂举家迁过去的,能耕种的地甚少,大多庄民都是吃山靠山才能勉强温饱。西边的庄子就是盐政吏贺老爷看上的,耕地不仅多,土壤也肥美,于是贺家伙同了丞县把西边的庄子养得日渐热闹,也就是后来四皇子所处的地方。
江文成自打从宫里出来,带着陈鸳投奔张广之,在小凉庄满打满算住了一年。天下动荡,自太子登基后他就再也没敢回来过。怕触景伤情,怕想起那些个对不起老六的日夜。今日他又回来了,因着腿脚不适跑这一趟浑身汗涔涔的。刚一下马就被客栈里相熟的小二迎住了,马儿的缰绳被他快手接了过去。
“咦?这不是江大哥吗!有些日子不见,可是找到新居所了?”小二问道,却没想到从前温和宽厚的江大哥这一下马就要摔,赶忙用身子将人撑住了,“哎呦!江大哥这是……这是怎么了?可要寻郎中来?”
“无碍,无碍的……”江文成紧紧掐着掌心,额头沁出了瘆人的汗珠。
“哎呦,江大哥怎么不早说是腿脚坏了,小的立马唤人来啊!”不等江文成答复,店小二回身就是一声呼喊,立马又出来一位,看着年岁更小一些,“这是我不争气的小弟,今年刚及十三,出来帮一把手。来,给这位爷的马牵进马厩去,挑些好草料来喂,快去!”话声刚落,跑出来的那个小童就把缰绳擒了过去,用手摸着马儿的吻部,颇有些孩子心性,牵着走了。
江文成迎着风御马而来,难免手脚冰凉。小二自甘当做人拐,被江文成扶住手臂,一步一停地踱步进了客栈的门。“江大哥今日是住店还是用茶?若是住店可就不巧了,咱这店里的上房都叫人包下了,别看地方不大,却住得满满的。只有通铺一张了。”
“竟都住下了?当真是生意兴隆。”
“是啊,都住下了,说出来怕是江大哥不信呐……”
“莫非……”江文成不等小二把话说清,追着问道:“莫非真是来了戏班子?就住在这处?”
“诶呀,江大哥也听说了?”小二扶着江文成坐稳,摘下腰间的干布擦净了桌面,喋喋不休道:“也不知是哪一阵风,吹来了个亮堂堂的戏班子,戏班主看那架势还是个武生,班子里也有好多人,乌央乌央就在店里住下,也不知何时会走,挤得过路的客官都要去住下房了,叫苦连天呦。”
江文成听了免不得点点头,因为鸳儿的娘亲也出身戏班,故而心生恻隐之情。他知道戏子向来不被人看重,上了戏台子才是角儿,看客提灯摇着扇,打赏皆不在话下,可平日若谈论起来,免不得低看了一等,这才故意说道:“都是谋生计的人,各有各的难处。养着这样多的人,还能拿出银钱来住店,想来那班主也是豪迈之辈。”
小二沉默一瞬,一笑而过,听出江文成话中有话,也就了然于心,不再多问。“是了是了,江大哥说得有理,小的再见班主必定好生招待着。你瞧前头那戏台子都装点上了,到了酉时一刻便敲鼓开场了呐。”
周围的人声逐渐乱了清净,江文成缓了一会儿,身子稍稍暖起来,顺着小二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胸口骤然缩紧,好似里面那颗心要噗通一下猛跳出来。
一副烟色的水袖,轻盈搭落于木凳上。
戏台子并不算大,也就是从前客栈里收拾出来的高台,方便说书人站在上头。现下也就是扫净了地面,支起了青栏,再扎上几条轻而薄的条缦便成了临时的戏台子。从前江文成一直听陈鸳说起过,说戏台子如何亮堂,如何人声鼎沸,却从未亲眼见过这些。人在深宫,身不由己,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何来看戏的福分?钟鼓司的侍从也就只能在祭祀或红白大喜的时候见一抹戏子的侧影,再瞧就是乱了分寸。而眼下自己总算亲眼见着鸳儿朝思暮想的戏台子了,但那人却不知所踪,仍旧牵着他江文成的魂,还未回来。
“那是,那是何人的水袖?”江文成指着那两条青烟般的长袖问起来,不想却将店小二问得愣住一瞬。
“江、江大哥好眼力啊,看不出从前也是个听曲儿的看官。”小二招手叫人送上一壶热茶来,擦了碗口,给倒了一盏热茶水,“那是青衣角儿用的水袖,方才晾在了后院,刚收回来,怕是要用呢。”
青衣?江文成从没听过曲儿,没看过戏文,更不知道戏班子里都有什么角儿。只是听着青衣二字莫名觉得舒心,再瞥一眼那两抹烟青色,着实缥缈伶俐,水墨泼洒浓淡相宜。鸳儿也曾有一对水袖,是他娘亲留给他的。陈鸳甚是珍视,除了自己从不叫旁人碰的。
“今日……可有戏听?”江文成鬼使神差地问。
“有,有啊,酉时一刻,小的连酒菜一同给江大哥端上来!”
“不用太费事,一斛热酒,一碟小菜,再多两碗白饭就好。”说完,江文成在擦净的木桌上放了几两银钱,“多出来的,就给今日唱戏的人加个热菜。干这行当的大多命苦,世人凉薄,别亏待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术到现在恢复了三周,已经可以恢复更新了!谢谢所有等我回来的小可爱!一万个么么哒!!!
江文成:我辛辛苦苦找你,你跑出来唱戏还当了个角儿?
陈鸳:诶呀你听我说……
江文成:诶呀我摔倒了,要鸳儿抱抱才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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