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 21:37

　　简耀从来没在这么早的时候回家过。

　　江昭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会儿, 敲字过去。

　　江昭：白桃的没了，买了葡萄的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拎着购物袋去了冰箱，拿出一罐罐粉罐子摆进冰箱里。

　　这人喝个酒也要挑口味, 最喜欢白桃, 葡萄是喝的最少的。

　　果不其然, 等江昭放完酒起身，正好看见手机屏幕亮了，那头回了消息。

　　Y：？？？

　　Y：白桃和葡萄是一个tao吗？？？

　　Y：明天去学校就鲨了你

　　江昭脑袋里自动浮现出某人一边炸毛一边打字的样子, 没忍住对着屏幕笑了一声。

　　江昭：今天怎么这么早？

　　Y：什么早？

　　江昭：回家

　　Y：不跟以前差不多

　　江昭在客厅倒了杯水走进卧室，瞥了眼床上被躺过的痕迹，然后走到书桌前坐下。

　　隔着一道手机屏幕, 某些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就会无限放大，因为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靠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来推测说话人的想法，难免会掺入自己的主观感受。

　　简耀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江昭能感觉到他的异样。

　　比如问他一个问题选择装傻, 比如“正在输入中”停留了数十秒才发来一句话, 还很敷衍。

　　最反常的是这个时间就跑回了家。

　　他下楼之前简耀还挺正常, 买酒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江昭看着屏幕沉默了许久, 好半天才点开输入框, 一边喝水一边单手打字。

　　江昭：到家了？

　　Y：到了半天了

　　江昭：今晚写什么

　　这消息发过去就石沉大海, 直到水喝完也没收到新回复, 江昭锁了手机放到桌上, 拿着刚刚写的语文卷子看错题。

　　语文的确是他的薄弱点，和英语不同，虽然都是长篇大论的文章, 但英语只用抓住重点，语文却要深入理解，要抠细节。

　　记叙文还有意思点儿，说明文那类的文章他就没什么耐心看了。

　　江昭将错了题的那篇文章又重读了一遍，读到一半就没了耐心，微蹙着眉拿出笔戳着字一行一行地看。

　　这个时间学校周边很安静，高一高二的走读生几乎回了家，高三的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路上没有闲逛的人，连路过的车辆都极少。小破屋这片都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一直很差，楼上时不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人的说话声。

　　这些声音平时也有，稍不注意就听不见了，今天却尤其突兀，像有人贴着耳朵敲锣打鼓，吵得人没来由得烦躁。

　　手机忽然亮了屏，江昭余光瞥见，蹙着的眉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舒缓了一下，眉宇间的不耐烦也消散了不少。

　　他扔下笔拿过手机，解锁的瞬间扫了眼屏幕中央——

　　刘嘉逸的消息。

　　“……”

　　解锁后的屏幕还停留在简耀的对话框上，江昭又确认了一次这人没回复，发了个问号过去才退出来，点开刘嘉逸的聊天框。

　　ljy：江大佬在吗？

　　ljy：数学卷子订正完了吗？[疑问][疑问]

　　上次去图书馆那天直到晚上江昭才看见刘嘉逸打来的语音电话，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他觉得没必要再回复，于是放着没理，直到今天刘嘉逸又找他。

　　他想到下午大课间时的事，对着聊天框犹豫着要不要回复。

　　ljy：22题的解题过程可以给我看看吗

　　ljy：[拜托][拜托][拜托]

　　刘嘉逸几条消息占了快一页，江昭还是礼貌地回复了过去。

　　江昭：放学校了

　　ljy：啊！那明天借我看看？

　　江昭：en

　　这话发出去的同时，屏幕上方弹出另一个聊天框。

　　Y：刚洗澡去了

　　江昭顺着聊天框点过去，那边发来第二句话。

　　Y：不写了，今晚早点睡

　　叮铃铃——

　　一串铃声从远处传来，划破寂静的夜幕，那是六中每天的最后一次铃声，标志着高三学生的放学，一天的校园时光正式落幕。

　　江昭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眼，楼下马路上的喧闹声渐渐清晰起来。

　　江昭：十点就睡？

　　十点睡得着就怪了。

　　简耀撇了撇嘴，将擦完头发的毛巾扔到洗脸池边。

　　他上次十点睡是啥时候？小学吧？

　　Y：玩会儿睡呗

　　江昭：嗯

　　江昭这话算是结束了聊天话题，简耀开着输入框愣了会儿，最后还是没继续扯话说，从微信退了出去。

　　他抱着椅背坐下，点进QQ刷了会儿空间，又戳开各个app巡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一款手游上。

　　游戏里有几个好友在线，但他都不太熟，于是自己一人开了一局。

　　他手游玩的少，只有极度无聊的时候玩一玩，操作都不太熟悉，自己的号又借给别人玩过，等级很高，随便匹配对他来说都是高端局。

　　于是游戏体验并不怎么好，一场游戏有一大半的时间屏幕是灰着的。

　　一局下来他又看了眼时间，才过了二十分钟，十一点都没有到。

　　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江昭那儿瘫着呢。

　　他忽然意识到，和江昭“合租”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回家这么早。

　　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心底绽开，简耀从上一局的结算界面退出来，又开了一局新的。

　　他找江昭合租，本意也不是为了真的住那儿，只是想让那儿像以前一样成为他的一个落脚点。

　　落脚点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去，平时宋阳不在家，家里也没有难受到待不下去的地步，今天回来黎娇也没找他麻烦。

　　放到以前他也不会天天去小破屋那里驻留，怎么现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依赖那儿了呢？

　　简耀满脑子胡思乱想着，心不在焉地操作游戏里的角色，结果被敌方抓了个正着，在围攻下送了一血。

　　“操，我……”简耀猛地抬头，刚开口又倏地怔在原地。

　　他下意识就想找人吐槽，入目范围内却只有他的床和印在墙上的影子。

　　影子僵硬地刻在墙上，好半天才有了动静。

　　简耀缓缓缩回来，下巴抵在椅背上，垂眸等着屏幕内的角色复活。

　　他操作着角色在营地茫然地打着转，直到队友发来疑惑才走了出去。

　　这种情况不太好。

　　他好像开始接受不了孤独了。

　　_

　　原本以为赵进在办公室里的“再找时间单独聊”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话说完的第二天江昭就被单独叫了出去。

　　正是午休时间，整个学校都沉浸在安静的气氛里，办公室也有老师午休，赵进便拉着江昭站在班门口的走廊上。

　　“我把成绩发到家长群以后，你妈妈私聊了我，说希望我给你调个好点的位子。”赵进说，“她之前就跟我说过，我没说同意，毕竟班里五十多个人，我也不能因为你一个搞特殊是吧？”

　　江昭听到张雪念就蹙起了眉头，语气不太好地说：“不用理她。”

　　赵进笑了笑道：“也不能不理，你妈妈也是希望你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我是看你现在成绩没有受影响，要是真的因为这个受影响了，那我也会考虑你妈妈的话。”

　　“不会受影响。”江昭道。

　　“那是最好的。”赵进说，“你们这个年纪跟家长吧，多少都有点代沟，你来我们班上挑了那么个位子，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跟你妈对着干呢？她要你呆在好的环境，你偏不，非要找个环境最差的。”

　　江昭保持沉默，赵进问他：“你跟简耀同桌这么久有什么感受？”

　　江昭看着栏杆在阳光下的影子，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次赵进没继续说话，而是等着他的回答。

　　江昭垂了下眸子，道：“他周围环境不差。”

　　“这也是我同意你坐他边上的原因。”赵进说，“我自己也有私心，简耀虽然成绩一直不好，但又和其他成绩不好的学生不一样，我能感觉出来，所以一直希望有人能拽他一把。”

　　“他现在跟你关系不错，我想着你能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带带他也挺好的，能像现在这样进步就行。”

　　这进步也不是他带的。

　　江昭心里这么想，面不改色地揽下所有功劳，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希望他的学习热情能一直保持，期中考再进步一点儿就更好。”赵进说着顿了顿，忽得转了话题，“他今天作业都没交，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简耀扯着窗帘躲在后面偷看，只能看见江昭那张面无表情的冻脸。

　　赵进忽然抬手拍了两下江昭的肩膀，带着他转身朝门口走过来，简耀扔下窗帘转过身，趴到桌上装睡。

　　进门的只有江昭一人，简耀等门关上，凑到他旁边小声问：“赵进跟你说啥了？”

　　“说你没交作业。”江昭道，“为什么不交？”

　　“……”简耀慢慢从江昭桌上缩回来，随意地说，“昨天不小心写得太好了，交上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江昭收拾着桌上的卷子，纸张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又不是抄的。”

　　江昭嗓音很低，一句话很快的带过，消散在卷子的摩挲声里，但简耀还是听清楚了。

　　大部分学生都趴桌上睡着了，身后周宣怡甚至轻微打起呼，教室里很暗，简耀却不太敢抬头看江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茫然的傻子。

　　这么装的意义在哪？

　　在别人眼里就跟傻逼似的。

　　他一面不想让黎娇分到一点好处，一面觉得自己这样特别幼稚。

　　简耀突然就烦躁起来，闷声说了句：“你管我干嘛？”

　　他埋头闷在双臂中，没再听见江昭继续说话，郁闷地闭上眼睛。

　　简耀一个下午没和江昭说话，江昭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话题，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自习，郑孟阳找他放学去上网。

　　明天就是运动会，今天难得没什么作业，简耀回了个“ok”的表情过去，放学的时候才找江昭说了午休过后的第一句话。

　　江昭“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语气，没等简耀找出第二句话，这人已经拎着包跑了。

　　简耀在网吧玩得心不在焉，连送了几个人头，郑孟阳和小姐姐聊得正开心，也没在意。网吧里今天抽烟的人多，整个狭小的空间充斥着浓郁的烟味，简耀觉得自己是最近来的太少，玩了没多久就被熏得有些难受。

　　他撑着玩了两局游戏就开始头晕，于是跟郑孟阳说了声就先走了。

　　街道上没什么人，昏黄的路灯看着有点寂寞，简耀走到路口处，转头朝小破屋那儿看了眼。

　　他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看到小破屋亮着的灯想起来，刚开学时他也做过相同的事。

　　那个时候他和江昭还没这么熟。

　　现在倒是挺熟的——

　　手机突然嗡得震了一下，简耀回过神，低头朝屏幕看过去。

　　江昭：今天不来？

　　——但怎么说也不是他家，他不该老赖在人家那儿不走。

　　直到屏幕自动熄屏，他才扯了下嘴角，解锁手机，转过身边走边打字。

　　Y：太晚了，我直接回家

　　那边没有再回复，简耀看了眼时间，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现在十点都没到，其实根本算不上晚。

　　他又有点儿郁闷，所以加快了回家的步子。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也没心情干任何事。

　　到家后他很快冲完澡就躺到床上，准备继小学以后来第一次十点前睡觉。

　　但效果不太好，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被子缠在身上也没培养出半点困意来。

　　他精神百倍地闭着眼缩在被子里，手机又是嗡得一响，将他那快培养出来的半点困意也震没了。

　　简耀在被子里又缩了几秒，伸出一只手将手机拿到面前扫了眼。

　　江昭：来做题

　　简耀：？？？

　　平时都是他扯着江昭做题，今天这人居然主动跟他下战书了？

　　Y：做什么题？

　　江昭：你没看书包？

　　Y：没，我准备睡了

　　江昭：。

　　简耀看着江昭那个标志性发言，从中品出了那么点儿鄙视的韵味，正想给自己找点儿头疼手疼哪儿疼的借口解释，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江昭：现在去看

　　简耀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不知道江昭在搞什么鬼，于是从被子里钻出来，跑去书桌边打开了书包。

　　然后看见里面多了本新的练习册。

　　高考数学 小题狂做基础篇

　　基础就是硬道理

　　Y：［图片］

　　Y：？？？你买的？？

　　江昭：嗯

　　Y：。。。。。

　　买这玩意干嘛啊？？？

　　不是，啥时候买的啊？？？

　　又是啥时候放他包里的啊？？？

　　简耀蹲在书包前看着手里这本黄得反光的册子，头顶窜出一排问号花。

　　他还在这边怀疑人生，江昭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江昭：来比

　　江昭：比速度，输的帮写五篇宣传稿

　　作者有话要说：小改了一下，约耀耀去网吧的是郑孟阳，写的时候弄混啦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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