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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千灯照夜(二十六)

岫青晓白 20077字 2022-11-28

  第五章千灯照夜(二十六)

  遍布伤痕的本命剑回到陆云深体内, 他迎着奔涌而来的水流走上前,将落在石缝中的鸿蒙戒捡到手中。

  连山赫带着陈一离去,甬道内还活着的,只剩下陆云深与其他三个十圣。后三者被巧雀的巨大机关人偶遮挡在身下,互相对视一眼后,皆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他们的认知里,江栖鹤死在黄泉, 就意味着世界也毁了。

  一个即将毁灭的世界,唯一的救世人死在不该死的地方,无人知晓自己应当何去何从。

  冰冷的水漫过小腿, 素白衣角被牵动着翻飞起落,陆云深把这枚白色指环戴在左手食指间,开口时语气异常平静:“你们早就知道连山赫要用阿鹤的魂魄来毁掉黄泉之眼?”

  “对。”沉默持续了半晌,说话的人是狩魂穿杨, “只要春风君还活着,他必会进入黄泉, 而黄泉之眼必毁;若春风君死在黄泉外,他的魂魄便不必经过黄泉,黄泉之眼就是安全的。”

  陆云深又问:“黄泉之眼毁与不毁,到底有何影响?”

  “既然已经摆明了态度站到连山赫对面, 这些话便不妨告诉你。”狩魂穿杨提唇笑了一下,道,“连山赫想要肃清七州,创造新世界, 而虚渊与黄泉之眼是两大阻碍。”

  这话不亚于头顶忽然劈下天罚雷劫,可饶是如此,陆云深的神色依旧冷若寒霜,半分不变。他“哦”了一声,逆着流水,往甬道那头行去。

  “陆庄主,没用的,你节哀吧。”琴魔追了他几步,手掌曲成拳头。

  陆云深脚步未顿,置若罔闻。

  他踩过碎石,踏过乱墙,疾步行到黄泉之眼本该在的位置。

  那半圆形的墙上,两道门飘摇欲坠,半开半合,光芒与阴暗在此间交织,映得流淌在废墟间的赤红泉水好似一滩陈旧的血。

  陆云深目光一触即收,手指逐渐屈起,一步一步往黄泉之眼内走去。

  已被毁坏的黄泉之眼不再只接纳魂魄,换而言之,它失去了作用,变得与一潭普通的水无异。

  陆云深缓慢下行,当水没过胸膛时,他听见沙沙的扑翅声从其中一扇门后传来。

  光芒被一点暗绿破开,绿羽鸟急匆匆地扇动翅膀,穿过门上破开的大洞后倏然压低翅膀,用鸟爪勾上陆云深肩头。它喙上叼着一支拇指大的玉瓶,光芒晦暗间,不太辨得出本来颜色。

  阿绿青蓝色的眼睛狠狠瞪视陆云深,将玉瓶丢入水中。

  “你能不能争点气!当年老江下虚渊,我们可没有一个人寻死觅活的!”阿绿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陆云深一下,“他会回来的,他总是不会让人失望!”

  陆云深无声地偏转脑袋,似乎在问已是如此境地,要如何回来。

  阿绿拔高音调,清脆的童音被拉得尖锐,它翅膀尖朝下,狠狠点了两点:“你看这瓶子!”

  陆云深垂下眼眸,只见这拇指大的玉瓶在水中上下翻转,而赤色泉水深处,竟浮现点点银光。

  银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聚拢,逆着往外奔流的泉水涌入瓶口,等整只玉瓶被银光填满时,它咚的一声从水中弹飞。

  “接住!”阿绿用翅膀糊了陆云深一下。

  陆云深依言照做。玉瓶落入他掌心那瞬,一点分外熟悉的气息没入体内,他眼神轻轻晃了晃,这时绿羽鸟急吼吼地抓起他衣衫,拽着他往黄泉之眼外走。

  “你是怎么……”陆云深失声道。

  阿绿打断他:“你别问!”

  陆云深心中有了个猜测,当即闭口不言。

  阿绿带着他往那扇黑暗的门走。一人一鸟方越过门扉,就见地面亮起一个阵法,接着脚下一空,坠入某条散发着咸腥味儿的河流中。

  传送的过程不长,眨眼功夫不到,陆云深与阿绿就从某个宽阔海面上冒出脑袋。

  空气咸湿,放眼望去,海岸边渔村寂静,捕鱼的器具在月光下银芒灿灿,一条条风干的鱼挂在屋檐下,随风轻晃,散发出独特风味。

  阿绿踢着腿爬到陆云深肩头,甩了甩脑袋后,惊叹道:“哇,没想到黄泉连接着戚涣海!难怪会冒出长腿的玉锦鱼!”

  想起江栖鹤描述玉锦鱼时的表情,陆云深不禁一笑,但那笑意稍纵即逝。他把肩头那坨被打湿了、难看得要死的绿羽鸟揪下来,提气纵身,飞掠至岸上。

  “左边丛林!”阿绿忙道。

  陆云深沉声问:“有接应?”

  阿绿点头:“算是!”

  那处又是一个传送阵法。

  光芒明灭后,陆云深发现他们来到了“名字要取七个字”门派祖师爷开辟的独立空间——那座古塔中。

  阿绿一点都不惊讶,只道:“待会儿上了顶层,你就把本命剑拿出来,让老江再附上去。”

  陆云深沉默了一阵:“我的本命剑损坏得严重。”

  “啊?”绿羽鸟浑身的毛炸开,差点儿从陆云深手里栽出去,“怎么就损坏了!”

  陆大庄主不想与它解释那么多,但旋即记起了在偃琴洞窟得到的一件东西——天华婆娑舞。他将阿绿往楼梯栏杆上一放,从鸿蒙戒里取出天华婆娑舞的同时,召出了本命剑。

  数日已过,天华婆娑舞依旧优雅洁白,而陆云深的本命剑已是伤痕累累,好不狰狞。

  阿绿只敢看了一眼,不敢细想。见到这朵白花的刹那它心下了然,便道:“那我把老江送上去,你先在下面把剑修复好。”

  陆云深“嗯”了一声,将拇指大的玉瓶交给阿绿。

  阿绿马不停蹄地从中庭笔直往上,飞速窜到顶层,再依着先前在黄泉里得到的指示,把玉瓶放在屋中央的几案上。

  香炉仍焚着,此处变回了初见时的模样,但就此打量错目的一瞬,玉瓶瓶口银光流淌而出,如同烟雾般袅袅往上,勾勒出一个人形。

  它阿绿迅速收回眼,好奇地往前凑了一步,想看清楚这破碎的魂魄要如何拼凑,但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力量自身后袭来,拽着它往后、将它丢出顶层。

  绿羽鸟嗖的一声跌回陆云深身旁,后者盘膝而坐,正以元力驱动天华婆娑舞修复本命剑,连余光都没分出半丝给它。

  阿绿悻悻地嘀咕一声,抖了抖尚且半湿着的羽毛,走到另一侧窗前。

  *

  江栖鹤在古塔顶层见到了一个人。

  这人白衣黑发,支着腿坐在把太师椅中,正低头摆弄手上的六色魔方。

  “你是?”江栖鹤挑着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捡了把椅子坐进去,才开口。

  他们之间隔着一方几案,精致小巧的香炉置于其上,线香无声燃烧,佛手柑与檀木香弥散开来,清甜不腻。

  江栖鹤话问出口后好半晌,对面人才抬起头来。

  只见这人肤色瓷白,眼型狭长漂亮,眸是浅淡的琥珀色,揉碎在里面的光芒逼退星月。他眼角小痣一点,在飘渺轻烟后若隐若现。

  江栖鹤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镜子?”

  手上转动魔方的速度不减,对面的人眉眼弯起:“镜子的话,不该姿势也一般?”

  “你说得也是。”江栖鹤若有所思地点头,伸出手去将香炉旁的坚果盘勾到自己面前,拈起一枚腰果送到口中,“不过你方才转错方向了。”

  “哦?你居然能看出我转错了?不应当啊……”对面人半眯起眼睛,顿了半拍后,猛地前倾身体,“你乱说的吧?”

  江栖鹤毫不在意被识破,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看不出来?我就是你。”对面人翻了个白眼。

  江栖鹤也翻了个白眼:“啧,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是我了。”

  对面人干脆利落地将魔方往身后一抛,双手环抱在胸前,语速飞快地说出大串江栖鹤在穿来七州前的英勇事迹,从小学表演话剧自告奋勇扮做巫女到大学军训故意装晕,涵盖之广泛,可谓是丰富多彩。

  听着这些糗事,江栖鹤干脆把坚果盘捞到自己怀里,吃得面不改色。

  “你说,除了我们自己,还有谁知道得这么详细?”对面的人微微一笑。

  江栖鹤不是不信,而是有些不敢相信。但从这座塔的内在摆设,焚香的味道,以及玩魔方的笨拙来看,都与他相似极了。

  他半敛眸光,盯着花瓣状瓷盘其中一角中那孤零零的杏仁看了半晌,才道:“为什么会有两个我?”

  “不止两个你。”对面的江栖鹤说完起身,从书架里取下一套茶具,不慢不紧地泡起茶来。

  看这架势是要长谈。

  江栖鹤把坚果盘放回案上,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手,慢吞吞地踱去帮忙。

  也不知这人是从何处取的水,闻着便知格外甘甜可口。他盛了一半水的茶壶放到炭火明亮的小炉上,偏头对江栖鹤道:“你会来到这里,证明黄泉之眼已经被毁了。”

  这话使得江栖鹤眼角颤了一下,翻转下扣的茶杯时不甚磕出轻响。

  身边的人恍若未闻,继续往下说:“为什么说不止两个你呢?因为现在的局面,是无数次重来的后果。”

  江栖鹤不由蹙眉:“无数次?”

  另一个人耸了耸肩,口吻轻松:“对,最初的时候,我施了些小手段,将我创建的这个门派作为据点,再把时间扣成了一个圈,让自己、也就是我们,能够从穿越到七州这个截点开始,一遍又一遍重来。”

  “为什么?”江栖鹤问他。

  “因为不想死得这么憋屈,所以我们一次一次地重来,收集信息,反馈给下一个人,来试图扳倒连山赫。”说话人眼睫轻颤,眸底泛起冷光,“你能跟我讲讲现下是何种状况么?”

  江栖鹤把从离开虚渊后一直到来此地前的事都说了一遍。其实也就短短十数天而已,却漫长得望不见尽头,他最后一个字收尾,身旁人已经开始往茶杯中斟茶。

  他低声呢喃着:“没想到这次陆云深站到了你这边……”

  “以前没有吗?”江栖鹤不禁疑惑。

  茶是普洱,茶汤褐红,在青白的茶杯中冲开,清澈透亮。两个人并肩而立,皆双手捧住茶杯,右手食指微微上翘,扣在杯口边缘。

  另一个人捧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以前没人去洛夜城。”

  他没有给江栖鹤太多的思考时间,旋身坐回椅子里后,接着话头讲:“枯荣剑站到你这边,巧雀、琴魔与狩魂穿杨也站到了天镜对面,是个比较好的局势,这一次,我觉得有希望干翻连山赫。”

  江栖鹤跟着坐到他对面,眉梢轻挑:“不是连山一家?”

  对面人笑了一下:“早就称不上“一家”了,在我们还没跳下虚渊前,连山一族的其他人就被连山赫杀光了,包括那个所谓的‘哥哥’。否则,怎么会有闹出这种幺蛾子?”

  “连山赫到底想做什么?”江栖鹤问。

  “他要创造新世界,但虚渊与黄泉会成为两大不安因素,是以,他需要找个方法将之稳定下来,或者连根拔去。”边说,他边用小指沾了一滴茶水,在几案漆面上画出七州的简易地图。

  江栖鹤思维转得很快:“虚渊只是流放罪人之地,而黄泉却连接往生。他毁了黄泉,是想创造一个没有轮回的世界?”

  对面人轻笑:“正因没有轮回,人才能永生。”

  “啧,永生。”江栖鹤语气嘲弄,过了半晌,道:“我该如何做,才能杀死他?”

  对面人却没立刻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个世界的力量起源是什么吗?”

  这是什么问题?江栖鹤眼神瞪了一瞬:“……不知道。”

  另外那个他又开始在几案上画示意图,这次点出了十大门派各自的位置。他边道:“是一块石板,名为起源石板。那块石板被分为十份,由十大门派共同守护。天镜的力量不足以支撑连山赫创造新的世界,他之所以将十圣一个接一个地杀死,便是为了操纵各大门派,进而占据石板。”

  江栖鹤沉吟:“十圣已经死了三个……”

  对面人食指竖起,轻轻摇晃:“但被占据的或许不止三,你可以让狩魂穿杨他们帮忙,看看千机阁、墨阁与雪清境的石板是否还在。”

  “行吧。”江栖鹤点头,捧起茶杯涰饮一口。

  “这便是我所知晓、而你所不知的全部了。我守在此地,要做的事告诉你的便是这个,从石板下手,切断连山赫的力量来源,才有机会杀死他。”

  江栖鹤“嗯”了一声。

  “希望你出去后不久,这个空间变回坍塌,那意味着你成功了,我也不必再对下一个我重复方才的话语。”

  江栖鹤笑着说了句“尽量”。

  对面那个他比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从门口走出。江栖鹤将茶杯轻轻搁在几案边上,迈开脚步,但手触上门扉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回头问那个坐着的人:“江眠还有方法救回来吗?”

  青烟袅袅,几案后的人面容被模糊了去,他放下杯盏,抿唇许久,才道出一句:“没办法了。”

  江栖鹤手指颤了颤,低垂眼眸,头也不回地道出句“再也不见”。

  离开此间屋室那瞬,他感到有股力量将自己吸过去,天旋地转过后,又被塞进某个东西内。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江栖鹤一下子掀开眼皮。他以为自己应该在遍地赤红的黄泉中,没想到入目光线昏暗,月白流云纹烟罗账被烛火染成橘黄,一派暖色。

  身上压着轻薄的丝被,断面光滑细腻,而手……被另一双手握着。

  他刚想动,握住他手的那人倾过身来,只见银白长发垂落,流光似水。

  是陆云深。

  陆云深逆光而坐,轮廓剪影深邃,漆黑眼眸中欣喜之色几乎溢出来。

  “你终于醒了。”他手指挤进江栖鹤指缝中,压低了背,极为小心翼翼地将头抵在江栖鹤肩头。

  江栖鹤垂眸凝视他良久,才低声开口,“我睡了多久?”

  他声音有些哑,讲话又不怎么用力,透着一股子慵懒味道。陆云深没忍住侧过脸去,在他颈旁亲了一下,“七天。”

  江栖鹤轻轻一“啊”,他在那个空间里不过逗留一盏茶的时间,却不曾想外界已是七天过去。

  “你是怎么将我从黄泉里带出来的?”江栖鹤问。

  陆云深只说是阿绿得到的办法。

  江栖鹤又问:“我们此时在何处?”

  陆云深:“江阳城玉峰山。”

  意料之中。

  江栖鹤阖上双目,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将他在那座古塔中得知的东西告诉陆云深。

  “这几日不断有消息传来,因了九大门派掌门和十大门派长老皆死在黄泉,其中五大门派已由连山赫代行管理。墨阁、千机阁与雪清境有十圣坐镇,连山赫暂时没能插手。”陆云深亦告诉他如今局势。

  江栖鹤手指在陆云深掌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挠动,“剩下那个尚且没被连山赫染指的呢?”

  陆云深:“是神都。”

  江栖鹤拖长调子一“哦”:“着手联系巧雀、狩魂穿杨与琴魔吧。还有你,陆庄主,你的记忆已经全恢复了?”

  他调子陡然一转,眼皮掀起,偏头斜睨陆云深。

  陆云深先是在他唇角亲了亲,才“嗯”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回去?”江栖鹤问。

  “莫非你不与我一道?”陆云深手挤入江栖鹤腰与床之间,轻轻一带,让这人趴到自己胸前。

  乌发垂落,其中几绺滑到陆云深肩后,与他的银白长发交织在一处。江栖鹤盯着看了一会,忽然转了转眼眸,旋即翻身,再抬起脚将陆云深踹下床。

  他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并不怎么凌乱的衣衫,才将脚踩进鞋子里,下了床。

  “你不先前不是想尝尝清音雪花酿的味道吗?我们去外面喝。”江栖鹤半垂着眸,从陆云深身侧绕过,推开门扉。

  出了门,江栖鹤才发现他们是在门派掌门的院落中。

  江栖鹤掀眸瞥了眼天穹中的明月,低声对身后人道:“若我说,其实我就是这个门派的创始人,你相信吗?”

  “我信。”陆云深道。

  陆云深怎能不信?

  他带着江栖鹤破碎的魂魄来到那座古塔中后,整个空间,不,整座门派的力量都朝江栖鹤聚拢,倾尽全力替他修补残魂。

  那时整座玉峰山都被触动,却不是恐惧与惊慌,而是百鸟齐鸣,满山奇花争研——堪称祥瑞之兆。

  若非机缘深厚,怎会异象如斯。

  “你真乖。”江栖鹤回头,伸手揪了一下陆云深脸颊,冲他轻笑。

  陆云深顺势握住江栖鹤的手,黑眸微垂,深深凝视他:“你别笑了。”

  江栖鹤立在原处,唇角又往上提了些,但呼吸之后,尽数褪去。

  “黄泉之眼被我毁了,我杀得了连山赫,却没法把江眠救回来。”江栖鹤肩膀渐渐垮下,轻垂的手握紧成拳。

  两人飞身跃上屋顶,江栖鹤把陆云深先前给他找到的四坛清音雪花酿都取了出来,再架起一张矮几,横在陆云深与他之间。

  初春三月才将将过半,夜来宵光泛冷。黄泉被毁,往生之路已塌,七州十二山无处不受波及。

  此刻夜未深,但山脚城镇中千家万户灯火已灭,唯皎皎白月一轮悬挂高空。

  昔时千灯照夜暖,他日故城孤月寒。

  江栖鹤捧起清音雪花酿喝了半坛,面色却愈发白皙。他垂眸瞥向江阳城,约莫过了半刻钟,才抬起手来继续往喉咙里灌酒。

  他喝完一坛便砸掉一坛,直到四坛清音雪花酿尽数饮尽,才发现陆云深一直看着他,滴酒未沾。

  江栖鹤下意识扯了扯唇角,转瞬又抿平嘴唇,掀眸对上陆云深的视线。

  陆云深眼眸缓缓一眨,越过搁在两人间的矮几,按上江栖鹤肩膀,将吻落在他眼角的泪痣上,再辗转往下,挑开唇缝。

  “果然是很特别的味道。”陆云深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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