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辰没再继续, 低头抱住她。

　　就着他的拥抱，杨果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声音闷闷的。

　　“我之前说的那句，不想让你对我好，不是真的。”

　　这句过后, 他没有立刻应声, 空气有几秒的静默。

　　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些, 已经到蝴蝶骨下面一点。

　　唐禹辰抬手，手指轻轻拂过。

　　舍不下他的好也好，拿他当感情的疗伤所也罢, 这一刻，他都不想计较了。

　　毕竟已经一个多月，再多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许久之后，唐禹辰低低地“嗯”了声, 手上抱她的力道紧了紧。

　　外面雨越下越大，时不时有雷声轰隆隆滚过。

　　又一阵电闪雷鸣后，他问：“怕吗？”

　　“不怕。”杨果想也不想回。

　　说完又一顿, 从唐禹辰怀里仰头看他, 迟疑问：“…我是不是应该说怕？”

　　“……”

　　唐禹辰笑了一下，头低下来，似乎是想亲她一下, 顿了一顿，又往旁边移了点，嘴唇印了印她脸颊。

　　杨果脸又发烫，低头往他怀里埋了埋。

　　脑袋贴着他，能听到心脏在他胸膛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听了一会，弯了唇角。

　　感觉这才是她想象中的第一天。

　　雨在后半夜停了，到第二天清早，天放晴，阳光从紧闭的窗帘后透进来。

　　杨果醒得很早，起床将窗帘拉开，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换好衣服下床，洗漱的时候听到动静，回头见唐禹辰不知何时也醒了，正站在洗手间门口，眼睛有些懵懵的，头发也乱乱的。

　　杨果在刷牙，唇角挂了点牙膏沫，含糊不清问：“吵醒你了？”

　　这阵子她准备比赛，节奏提上来，比以往都要勤勉，估摸着这会还不到六点。

　　“没有。”

　　唐禹辰声音有些暗哑地应了这么一句，也走过来洗漱。

　　三居室，洗手台不算小，但站两个人莫名就有点局促。

　　杨果低头捧水洗脸，抬头时目光落在镜子里。

　　唐禹辰正拿剃须刀刮胡子，下巴上一片剃须泡沫，因着微微抬头的姿势，喉结更加突出，杨果不自觉多看了几秒，等唐禹辰也看过来，两人目光只稍稍一碰，她又下意识移开了眼。

　　不知道别的情侣刚确定关系时是怎么样的，反正她总觉得有那么丝不自在。

　　不似昨晚，清晨房间光线大亮，杨果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一滚一滚的，还闻到了好闻的须后水味道。

　　这种微妙的尴尬一直持续到吃完早餐，唐禹辰送她回学校都没消散。

　　宿舍楼下，杨果与他保持着朋友之间的距离，朝他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的脚步微快。

　　进了宿舍楼，甚至不由自主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瞬，忽然有点怀念和唐禹辰做朋友的日子。

　　除了这件事，每天的忙碌不变，有课上课，没课去图书馆。

　　这周五的体育课，武术老师一如既往懒散，离下课还有半小时，便宣布大家回去自己揣摩剑法，就地解散。

　　杨果本来想直接回图书馆，心念一动，又改了方向。

　　唐禹辰这学期选的是游泳，隔着游泳馆巨大的落地窗玻璃，杨果一眼望见那道高瘦挺拔的身形。

　　他只穿了件泳裤，上身裸着，比脸还要白两个色号，胸肌和腹肌结实又不夸张，兼具美感和力量感。

　　杨果看了两眼，收回视线，顿了顿，忍不住又看了两眼，默默收了之前那个只做朋友的想法。

　　像是感应到什么，他忽然转过头，看到她，眼眸亮了一下。

　　偷看被抓包，杨果脸颊本能一热，下意识挪开了眼。

　　泳泳馆里游泳老师一声哨响，唐禹辰抿了抿唇，视线从窗外收回，重新下水。

　　杨果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刚落座，一个排球飞到她脚边。

　　游泳馆和排球场毗邻，中间只隔着个绿化带，段伊这学期选的排球，一头汗跑过来，边摘护腕，边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找我？”

　　杨果偏过脸，目光再次落向游泳馆内那道熟悉的身影，抿唇笑了一笑，说：“不是。”

　　她的表情太诡异，段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卧槽”一声：“不是吧果儿，你还跑这儿偷窥？？”

　　“……”

　　杨果脸一热，气呼呼道：“我哪儿那么不入流！再说我现在也用不着偷窥啦！”

　　这话说得段伊一愣，反应了大概五秒，又是一声“卧槽”表达惊喜，急急问：“真的？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到哪一步了？那个了没有？”

　　“……”

　　杨果没忍住，瞪了她一眼。

　　段伊显然很激动，不肯轻易放过她，又问：“那Kiss总有吧？”

　　杨果想到什么，不由又抿了丝笑，轻声说：“只有一下。”

　　段伊“啧啧”两声，表情颇为不认同：“简直暴殄天物！唐禹辰那样的美色当前，你居然还能留着过夜？？！”

　　“……”

　　杨果无语看她，又有点纠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有点…尴尬。”

　　段伊哈哈笑，“时间长了就好了，半年，唐禹辰给你点外卖都得问你俩披萨够不够吃。”

　　“……”

　　忽略杨果再次嗔过来的小眼神，段伊还有点不敢置信，又感慨了两句后，顿了一顿，表情忽然变得很不着调，她微微凑近杨果，压低声道：“那一下是怎么样的，展开详细说说。”

　　杨果明白过来，红着脸捶她，两人笑闹一阵，忽然有团身影将眼前的光挡住。

　　杨果转头，见唐禹辰不知何时已站到两人身后，身高的优势让他显得有些居高临下，脸部清隽的线条被夕阳勾勒，又添了几分柔和。

　　他身上已换上校服，颇有几分干净的少年感，只是拉链没拉上，穿得歪歪斜斜的，再往上看，头发也是濡湿的。

　　杨果：“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唐禹辰没回答她，转而看向段伊，声音微沉道：“你别欺负她。”

　　“我哪儿舍得欺负她，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段伊笑了声，胳膊搭上杨果肩膀，只不过被唐禹辰一道死亡视线扫射，又僵硬着拿开。

　　唐禹辰看了眼杨果身边还剩半瓶的水，“你的？”

　　杨果点点头，然后就见唐禹辰略一倾身，拿起那瓶水，很自然地拧开喝了两口。

　　“……”

　　脸颊一热，听到段伊在旁边低喃了一声：“草！”

　　唐禹辰凉飕飕一眼睇过去。

　　段伊这次没被他慑住，迎上他的目光，语调还懒洋洋的：“不是植物！就是脏话！”

　　杨果在一旁笑。

　　段伊还算识趣，闹过之后，带着一脸“就这”的表情，骂骂咧咧离开了。

　　随着体育课下课，学生陆续散去，这一处很快只剩下两人。

　　唐禹辰手中还握着她的那瓶水，杨果视线掠过，耳根微微发热。

　　两人忽然都没说话，空气有几秒的静默。

　　唐禹辰坐到杨果身边，不自觉地皱了眉，开口声音有些闷：“来找段伊？”

　　杨果摇头，顿了一顿，说：“来吃巧克力。”

　　唐禹辰侧过脸看她，几秒后，说：“自己拿。”

　　杨果就是这么一说，没指望他能真的拿出巧克力，毕竟两人有好一阵子没有这种默契了。

　　听到唐禹辰这么说，她眼睛当即一亮，“你真的带了？”

　　所有的欢喜都写在脸上。

　　唐禹辰盯着她看了片刻，不由也笑了一下，眉眼舒展开。

　　小手伸进他口袋，摸到熟悉的触感，杨果脸上欢喜更甚，完全不知隔着薄薄的布料，有人身体紧绷了下。

　　唐禹辰静了静，拿起水来喝。

　　杨果边拆巧克力包装边道：“你是知道我要来么？还是体育课一直都带在身上？”

　　“……”

　　唐禹辰没应声，又喝了口水。

　　空气里有巧克力的甜腻，等杨果将一整块巧克力吃完，唐禹辰才开口：“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事？”

　　“我要离开几天。”

　　杨果一愣：“去哪儿？”

　　“先飞长沙，再飞北京。”

　　杨果默了几秒，又问：“什么时候走？”

　　唐禹辰稍稍垂眸，目光落在她白净的脸庞上，似乎研究了一番，然后才说：“明天。”

　　这两个字之后，杨果就不怎么说话了，两人在场馆边又待了一阵，之后一同吃晚饭，但不知是不是巧克力吃多了，杨果胃口不佳，连唐禹辰夹给她的排骨都没吃几块。

　　吃过晚饭，外面天色暗下来。

　　以往这个时候杨果就去图书馆了，今天唐禹辰同样将她送到图书馆外。

　　这阵子两人的相处模式大概就是这样，共同的课几乎没了，但一起吃个饭或者唐禹辰接送她回寝室，总归每天都有见面。

　　图书馆门口有些背风，唐禹辰伸手将杨果颊边被吹乱的发丝勾到耳后，静了几秒，问：“要不要再转一转？”

　　杨果抓了他的手，说：“好。”

　　唐禹辰微微一顿，牵了她的手反握住。

　　已经入秋，晚上气温低下来，但他的掌心很热。

　　想到这么暖的手好几天都握不到了，杨果是很舍不得的。

　　再转一圈下来，到了人少路灯昏淡的一处，她忽然对身边人说：“我想亲你一下。”

　　她的声音很小，夹在风声里，以至于唐禹辰怀疑自己听错。

　　他侧过头，见她抬眸朝他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眼睫微微扑簌颤动。

　　唐禹辰眼神一暗。

　　静了两秒，抬手，手指轻轻覆上她的眼，低哑的声音说：“闭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她说了不习惯，这几天他都没有再亲她。

　　再一次触及这陌生的悸动，杨果还是很紧张，但已经逃无可逃，不知何时，她的双手也已经被唐禹辰一只手轻而有力地扣住。

　　思维停滞的一秒，感觉嘴唇被印贴上。

　　上次不过短暂地碰了两下，这次才算两人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杨果心跳很快，大脑缺氧，眼睫颤个不停，呼吸似乎都不会了。

　　几个克制的浅吻过后，在他含了她的下嘴唇，舌尖浅浅扫过唇齿间时，身体又骤然一僵。

　　唐禹辰顿停住，盯着她眼睛里泛潮的惶惑：“怎么了？”

　　“你为什么伸舌头？”

　　“……”

　　唐禹辰呼吸微有些重，声音哑得厉害：“那我应该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懂！”

　　杨果脸通红，手上无意识地紧紧揪住他胸口衣襟。

　　唐禹辰似乎心情不错，垂眸盯了她一会儿，清冷的眉眼渐渐有了点点笑意，而后低下头，再次含了她的唇。

　　这次很轻。

　　杨果心却不受控制又是一跳。

　　之后就混混沌沌被他牵着走，跟着他的节奏，渐渐放松下来，沉浸在他给的温柔里。

　　月色清凌凌，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叠在一起。

　　第二天唐禹辰离开，杨果怀着小小的期待，继续泡图书馆。

　　忙碌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随着十月中下旬来临，S市的秋意越来越浓。

　　这天她背着书包脚踩落叶走出图书馆，手机里来了电话。

　　“回寝室了吗？”

　　“在路上。”杨果回答完，立马起了个新话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有一个好消息，你猜是什么。”

　　“你进复赛了。”彼端唐禹辰不紧不慢回。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杨果觉得唐禹辰真没趣，不过转瞬又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朝没趣的人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电话里她声音都透着骄傲的愉悦，唐禹辰望着窗外夜景，想象着这一刻她如果在他面前，肯定都将“求夸奖”三个字写脸上了，他低头笑了一下，如她所愿道：“真棒。”

　　得到夸奖，杨果更开心了，鹅颈一时都扬高：“那是，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怕过考试。”

　　这句过后，他忽然静下来，电话陷入静默。

　　杨果唤了声：“唐禹辰？”

　　这才听到低低的一个字：“嗯。”

　　杨果又问：“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通过这段时间聊天，杨果知道他暑假拍了部电影，这次是去给电影做宣传的。

　　唐禹辰：“要十二月底。”

　　“我有点想看。”

　　“到时候带你去。”

　　杨果顿时觉得寒冷的十二月也有了期待，不由又想起去年平安夜和唐禹辰一起看电影，忽然就冒出一句：“电影里你有大尺度戏吗？”

　　“……”

　　杨果说完这句，电话里静了一下，听到唐禹辰声音低沉下来：“有牵手。”

　　“……”

　　牵手算什么大尺度。

　　杨果没忍住，笑了一声。

　　“杨果。”唐禹辰沉声喊她。

　　杨果这才收了笑，声音正经了些：“开玩笑的。”

　　说完，又一时没了动静，电话里有轻微的呼吸声，又停了几秒，听到他声音很低地问：“想我了吗？”

　　杨果微怔，弯了弯唇，停顿两秒，轻轻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