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后杨果和唐禹辰交叠的课少到可怜, 确切地说，只有周一下午一堂——大学生生涯规划与职业发展。

　　大大的阶梯教室，每次他都踩点到教室, 自顾自在后排捡个座，看上去还是那副恹恹的样子，有时候会趴在桌上睡觉, 上完课, 杨果再回头看时, 他已从后门无声离去。

　　期间杨果给他发过一次消息，十点多，问他睡了没, 唐禹辰在三分钟后回复：【没有。】

　　杨果正在输入半天，才找到个借口：【我有个高中同学想从咱们学校图书馆借本书，可是我的额度已经满了，你的校园卡能借我用一下么？】

　　奚时借书是真, 她额度满也是真，但还不至于用到唐禹辰的卡。

　　这么蹩脚的借口，他应该看得出来吧？

　　等了两分钟, 手机没反应。

　　又等了两分钟, 彼端回复：【明天向许川要。】

　　“……”

　　请问许川现在是你的官方发言人么？

　　杨果丢开手机，单方面宣布至少一个星期不理唐禹辰。

　　事实证明，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杨果果真再没见过唐禹辰。

　　真人见不到，倒是在表白墙上时不时能见到他的各种身影。显然，在舔颜这条路上，这届新生学妹们比她们的学姐要放得开。

　　【请马上过来和我睡一觉.jpg】

　　【看得我也好热, 想帮学长脱掉。】

　　【这种诱惑学妹抵抗不了，走程序还是直接叫老公？】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给唐禹辰表白，有的还不匿。

　　【选我选我！！！我可以一辈子24小时带妆！！！】

　　杨果看得心里又燥又闷，丢开手机倒在床上。

　　当然，丢之前没忘默默长按图片，将唐禹辰的今日份帅图保存。

　　刚开学不久，课业很松，这个平淡的下午，杨果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看到宿舍里除了她，只有一个在吃鸡的段伊。

　　孟知雅选了别的专业，这会儿在上课，不过肯定没在听课，一连往宿舍群里丢了好几条季宴的视频链接，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对爱豆爱得深沉，又把主意打到群名上，从“季宴和我永远不分手”到“季宴喂我吃奥利奥冰淇淋”，改来改去不满意，折腾十几分钟，段伊受不了了，直接往群里发了张她和季宴的十八禁p图。

　　孟知雅看到一秒跳脚：【姐妹拔刀吧！】

　　段伊毫不退让：【我这里还有我和季宴开二人运动会，季宴用腹肌夹我的照片，要不要也发出来给你欣赏一下？！】

　　孟知雅：【啊啊啊啊啊啊段伊我鲨了你！！！！】

　　蒋美晶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个夹法？？？我有个高中同学得了绝症，临死之前想看看。】

　　杨果本来看到表白墙上那些就烦，又看到她们一人一句，脑袋嗡嗡作响，突然就在群里吼出一句：【我梦到我怀着唐禹辰的孩子和季宴拍婚纱照！！！】

　　群里集体静默。

　　约五秒反应过来：欸？？关唐禹辰什么事？？？

　　伴着屏幕下面忽然出现的一行灰色小字：“杨果”被“季宴最爱的女人”移出群聊。

　　-

　　“你最近怎么了？”

　　段伊将篮球投进篮筐，偏头问一旁看台坐着的杨果。

　　新生军训几乎将学校大大小小的操场全占了，只留下她俩现在所在的这一处。这里远离学生活动区域，平常少有人问津，杨果上个学期体育课就是在这里上的，当时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唐禹辰下了课就将口袋里塞了巧克力的校服扔过来。

　　不过这学期不一样了，这学期体育课杨果选了武术，因为武术老师给的均分高，唐禹辰这学期选了游泳，游泳馆与武术馆隔了十万八千里，唐禹辰也再没让她洗过校服。

　　此刻听到段伊的问话，杨果回过神，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没答，只低唤了一声，“段伊。”

　　段伊手上运球的动作顿了顿，收了篮球，走去她身边坐下。

　　杨果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忽地顿住，看向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警惕起来，“你不会也喜欢唐禹辰吧？”

　　段伊喝水，随口应：“喜欢啊。”

　　杨果：“……”

　　段伊：“帅哥谁不喜欢，除了唐禹辰，我还喜欢季宴，哦还有唐禹辰的那个表哥总裁也可以的，我不挑的。”

　　杨果翻白眼。

　　段伊笑：“真的，如果唐禹辰可以，那我也不矫情，信女愿一生吃素！”

　　杨果：“…………”

　　白眼都不知道从哪儿翻起。

　　段伊却笑得更爽朗了，“所以，你最近的反常，是因为唐禹辰？”

　　杨果看着她，静了三秒，忽然说：“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段伊怔了怔，缓慢一声卧槽，“什么时候？”

　　“最近吧。”杨果默了默，又说：“也可能更早，我也不知道。”

　　段伊喃喃：“为什么我有种被绿了的感jio？”

　　杨果没理，一双眼睛很是认真地看着她：“而且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

　　“……”

　　段伊用一种“集美你怕不是单身单出幻觉了吧”的眼神看了看她，伸手：“手机拿来。”

　　杨果不明所以，手机交给她。

　　段伊翻出她和唐禹辰的微信聊天界面，“看吧，聊天超过三句都是以句点结束，那你就应该看出这是没有聊天的欲望，早点说拜拜下次再聊我去洗澡了才是体面啦。”

　　杨果没声了。

　　段伊眉头微微蹙起，思索着道：“讲真，前段时间要说他对你有那个意思，我还差不多能信，可这段时间，他这个…不大像啊！”

　　“真的，前段时间我还真情实感地怀疑过，可最近……怎么有种凉了的感觉？”

　　杨果持续无言。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感觉出来了。

　　段伊捏着杨果的手机，看了看沉默的她，一时也没再说什么。

　　半响，杨果忽而起身，“我要去跟他告白！”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告诉他，即使他拒绝，我也想要有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乡村姑娘的朴实劲上来，杨果边说边拿过段伊手中手机，就要打电话出去——

　　“姐妹姐妹，稍安勿躁。”段伊忙按下她冲动的手：“试想一下，唐禹辰接受你还好，万一拒绝呢？”

　　“你可想好了，蒋美晶不是说他还有个圈内女朋友吗，到时候两人就地官宣，先婚后爱三年抱俩，留你独自尴尬！”

　　杨果顿住。

　　她想起七月份的那场酒会，想起那个拉大提琴的女生，虽然唐禹辰说过没有女朋友，但那是去年的回答。

　　段伊：“而且你才刚刚大二，还要跟唐禹辰做三年同学，这点子事被周围这帮人传来传去，你还要不要面子的啊？再想想咱们寝室那两个表白过唐禹辰的室友，你是想接下来的三年都过上尬得带感的美妙滋味生活？”

　　有那么一分钟，杨果没说话。

　　“还有一种结果，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段伊看着杨果，表情难得严肃，缓声补充：“一旦告白失败，你也就失去唐禹辰这个朋友了。”

　　杨果微微一震。

　　如果说前面那些她还可以勉强不在乎，那么最后这条才是致命的。

　　半响，她垂头，声音低下去：“那怎么办？就这么不明不白耗着么？”

　　段伊想了想，吐出两个大字：“试探！”

　　杨果：“我不会。”

　　段伊：“姐妹帮你！”

　　杨果怀疑地看了她这个牡丹一眼，段伊一把将篮球拍出老远。

　　“明天不是有公共课么，这样，下课后我和你假装闹着玩，等唐禹辰出来我瞅准时机来个神推，假装不小心把你推到他怀里，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段伊说完，朝杨果挑挑眉。

　　杨果一脸懵：“看我什么？”

　　“……就在他怀里待着啊！如果他能顺势伸手搂住你就OK，不搂，你就不着痕迹离开，懂？”

　　杨果想了想，又问：“可是你怎么能保证我能精准无误地摔进他怀里，万一我一屁股摔地上，或者直接来个狗啃屎四脚朝天什么的呢？”

　　段伊很自信：“不会！我投篮的准确率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果想了想，也有点道理。

　　于是，第二天的大学生生涯规划与职业发展课，下课后的教室外，眼见着唐禹辰从后门出来，段伊瞅准角度，猛然发力。

　　将杨果当篮球一样，投了出去。

　　来不及反应，杨果就感觉自己不受控制飞了出去，伴着耳畔呼呼的风，她和唐禹辰在以光速为单位靠进。

　　在这短暂的零点零一秒内，杨果似乎还看到他手里握着杯奶茶，是个穿军训服的大一学妹送的，丢在他桌前就跑的那种。

　　军训期间可以随便跑出来的么？

　　杨果脑中刚冒出这个疑惑，顿觉额头传来一个钝痛。

　　是真的痛，眼前都黑了一瞬的那种。

　　……果然是他妈神推。

　　杨果是信了段伊的投篮准确率，却忽略了她一身的腱子肉。

　　杨果被推出去后，刚好赶上唐禹辰低头往垃圾桶里丢一口没喝的奶茶。

　　结果就是——“咚”的一声，她的硬脑袋火星撞地球般狠狠撞上唐禹辰的鼻梁。

　　几乎是一瞬间，唐禹辰的鼻子出了血。

　　杨果吓了一大跳，一边着急地要察看他的伤处，一边手忙脚乱拿纸巾：“你，你怎么样？”

　　血还在不断往外冒，唐禹辰微仰着头，一手抵住伤处，另一手稍抬，轻轻格开她。

　　而后，一言不发往洗手间那边走。

　　杨果慌里慌张跟上。

　　哗哗的水流声中，杨果在边上急得心焦，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好一会儿，唐禹辰的鼻血总算是止住了。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风的黑色衬衫，不那么正式，又很有型，本来看起来玉树临风的，现在衬衫沾了血迹和水迹，黑色被湿意染得很深，看得杨果心揪成一团。

　　她眉心紧蹙着，异常内疚：“很疼吧？”

　　唐禹辰摇头。

　　他关掉水龙头，抬眸看了看她，视线往上，落在她额头刚刚撞到他的地方，被额发遮住，似乎有一点轻微的红。

　　他伸手想要拨开看个清楚，可伸到一半，又顿住，修长指骨停在半空，定格了数秒又缓缓落下。

　　这个动作太僵硬，连杨果都察觉到了，甚至前一秒，还在他眼中看到曾经她熟悉的温柔的关切。

　　望着这一秒他晦暗不明的清黑眼睛，杨果皱眉轻声问：“那天我喝醉，是不是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