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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传言

肉肉喵 14628字 2022-11-27

  养伤期间, 薛昶亦三天两头前来探望。每每到来,都被慕远无微不至的照料闪瞎了眼,终有一次忍不住道:“慕云直, 至于吗?慎之是受了伤,可伤的是胸口, 手脚无碍, 不至于连丁点事情都不能自理吧。”

  慕远毫不在意地端过温好的药, 慢慢吹了吹,取出竹著沾了几滴在手腕上试了试温, 觉得差不多了才递到纪谨嘴边。

  纪谨一只手扶住碗, 很快便一饮而尽,唇边沾了些药迹,又教慕远拿帕子轻轻抹去了。

  喝了药,嘴里有些苦,慕远立刻又递上早就吩咐调好的蜜水。一口蜜水含在嘴里,停了一会儿才一点一点地咽下去,从嘴里一路甜到心里。慕远也不教多喝,就一口的分量,大概是担心稀释了汤药的浓度。

  慕远又拧了巾帕给纪谨擦净了脸和手,这才扶着人斜倚在搭好的软枕上。

  薛昶在一旁看得眼热,心里想着,宫里的那些内侍和宫女似乎也没有伺候得这般细致周到的吧,那些细节处的体贴绝对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才照顾得到的。

  墨砚站在旁边暗暗瞥到圣上纠结吃惊的神色,心里偷笑了一下,陛下这是没看到前几日,爷还起不了身时,慕爷一口一口喂粥喂药的情景, 那才真叫人无法直视。至于更亲密一些的擦身等照料,那是连自己都没机会瞧见的。

  做完这一切,慕远才慢条斯理地看了看薛昶,回道:“虽未伤到四肢,到底有些不便。我与慎之之间,无论怎样照顾都是应该的。今日若换了受伤的是我,慎之也会如此照料我的。”

  纪谨微微一笑,点点头:“云直说得对。不过,只要有我在,是绝不会叫云直受一点伤的。”

  薛昶捂住眼睛垂下头:“够了够了,知道你们情深义重,我就不该多嘴过问。”

  那两人相视一笑。

  大概是因为慕远来自不同的时代,所以面对薛昶这个大齐最尊贵的人时,难免少了些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天子的敬畏。或者薛昶也意识到了,慕远对他的态度与一般臣子对天子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但他并不在意。他在纪谨面前,从来不摆皇帝的架子,他甚至更希望能与纪谨如同未登基前那般的相处,视彼此为亲兄弟一般。所以,在面对着与纪谨关系如此密切的慕远时,也便多了一份亲近。

  薛昶突然摆了摆手,随身的内侍便与墨砚使了个眼色,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

  慕远猜到他们有要事相谈,也准备跟着一起下去。

  薛昶却道:“慕云直留下。”

  慕远看了看纪谨,纪谨又看了看薛昶。

  薛昶笑道:“他是你的人,听一听也无妨。你们终归是在一起的,万一日后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做了什么错误的判断。”

  纪谨笑了笑,对慕远点了点头,慕远便回身坐回到床头的矮几上。

  薛昶对着纪谨正色道:“围场里抓住的那几个刺客都审过了,他们倒是愿意招供,可惜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不用他们招我也猜得到,这场行刺背后的主谋,必然是我的那位好叔父。”

  “魏王?”纪谨问道。

  薛昶点点头:“之前他在扬州追杀你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他这回倒是愈发胆大,直接刺杀到京里来了,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纪谨道:“魏王的人,如今都在咱们的监视之下,要躲过那么多暗探的眼睛混入京师并不容易,此事恐怕不止魏王一人所为。”

  “当然。”薛昶接着道,“根据刺客们的些许口供,加上一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也牵出了一些人。竟是因为科举一事对你我心生不满,这才被魏王收买利用,做下这胆大包天之事。他们大概也没想到魏王的人入京是要行刺,可惜,如今醒悟,悔之晚矣。”

  纪谨哂然:“魏王狼子野心,人人皆知。他们竟敢与虎谋皮,还遭了算计,如此愚蠢又心怀不轨之辈,倒也不值得同情。”

  薛昶冷笑:“正好,给大齐未来的栋梁们腾出一些位置,也省的我们还要找机会捋下几个人来。”

  纪谨点点头:“现在开始筹备的话,明年正好开一次恩科,给朝廷换一些新鲜的血液。”

  薛昶又看向慕远:“棋待诏所的事务也不可松懈。朕已给扶桑和高丽的国主回了信,约定明年的六月在云京举行三国围棋联赛。可不许堕了我大齐的威名。”

  慕远淡然一笑:“陛下放心,待诏所定不负圣恩。”

  薛昶看着两人靠得极近的样子,挑了挑眉:“那慕卿准备何时复工呢?”

  慕远与纪谨对视一眼,笑了笑道:“三日后吧,三日后臣回待诏所销假。”

  薛昶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是朕不近人情,只是你们这些日子待在府里不知道,外头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得到处都是。慕首席若是再不出现,只怕不仅朕的信王在众人的口中已经重伤不治,连慕大国手都要以身相殉了。”

  纪谨好奇道:“外头究竟都传了些什么?”

  薛昶故作神秘地一笑:“你们自己去打听,朕可不做那传话的。”

  其实,最初的时候,朝中有不少大臣都递了帖子想来王府探望,纪谨都一一拒了。他明白这些人大多只是想知道他的伤势如何,重不重,是否危及性命,以便做好应对。纪谨无意应付这些试探,后来陛下更是直接下了道圣旨,让信王闭府静养,才彻底断绝了这些探视。府中众人嘴都极严,府里的情况传不到外头,各种猜测言语便多了起来。当然,其中也不免有陛下与信王故意放任的原因在,也趁机肃清了参与行刺的相关人员。

  在这期间,除了薛昶慕远之外,唯一进过王府的也只有纪氏现任的族长,纪谨的三叔公。那时纪谨还不太起得来身,事事都要慕远代劳。三叔公很是惊诧地看着慕远替纪谨做的种种细致之事,他自小看着纪谨长大,知道他素来都不爱与人太过亲近,私密之事更不喜人伺候。而眼前这个俊朗沉稳的青年,无论是衣着还是气度,都不像一个下人。

  果然,纪谨向三叔公介绍了慕远的身份。三叔公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前段日子名声大噪的大齐第一棋手,首席棋待诏慕大国手,果然器宇不凡。只是,从未听说过他与慎之关系如此亲密呀?

  三叔公虽有疑惑,却也不是深究之人,向纪谨表达了全族上下对他的关心,送来了一些滋补的药材。纪谨谢过之后,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养便告辞了。临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肯慕远,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说不出的既违和又和谐的感觉。

  三叔公走后,纪谨想着慕远方才有些手脚无措的样子,虽然旁人是感受不到的,慕远表现得太过淡定,但纪谨就是知道他有些紧张了。

  纪谨不由笑着探问道:“云直方才是在紧张吗?”

  慕远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这是我头一回见到你的族人,应该,也算是家人吧。”

  纪谨笑着点点头:“三叔公与我未出五服,祖父离开得早,他是看着我长大的。”

  慕远吁了一口气:“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纪谨笑道:“他大概是奇怪,我们为何如此亲密。我从小,除了陛下,就不太与人亲近。”

  慕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慎之,见过我的父亲吗?”

  “慕祭酒吗?”纪谨想了想道,“他进宫谢恩的时候,见到过一次。”

  “当时,慎之心里,是如何想的?”慕远问道。

  “云直想问什么,我该有什么想法吗?”纪谨故意反问道,见慕远一脸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云直是想问,我心里头在肖想人家的儿子,面对他的父亲时,会不会觉得紧张?”

  慕远看着他,没有说话。

  纪谨想了想,认真道:“说实话,那个时候,还没有。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云直的想法,便连肖想,都不能多想一些。如今,我若是再见到慕祭酒,恐怕是要紧张的了。”

  慕远笑了笑:“我也是。”

  “是什么?”纪谨追问。

  慕远凑近他耳畔低声道:“我在肖想别人家最优秀的子侄,所以见到老人家时,难免有些心虚。”

  灼热的吐息烫得耳根都红了一片,纪谨微微侧过头,便撞进慕远饱含笑意的眼睛里,那眼里,有星光,有他!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近得呼吸相闻,近得只要稍稍抬起下颌,便能触碰到那润泽且多情的唇。

  于是,纪谨稍稍抬起了下颌。

  待纪谨想要后撤之时,却被慕远一只手按住了后脑,往前轻轻一压。后撤便变成了进攻前的暂退。

  温柔地舔舐去对方溢出嘴角的银丝,慕远平复了一下喘息,与纪谨额头抵住额头。

  慕远手掌下滑,用拇指抵住对方的后颈处轻轻地摩挲,声音低低的,有一种喑哑的性感:“慎之,待你身体大好了,一起回慕府见一见爹娘吧。”

  纪谨原就比他喘得厉害一些,挤出的声音有一种破碎感:“好。”

  三日之后,慕远重又走进了待诏所。

  待诏所一切如常,并没有因为他这个首席暂时不在而变得散漫。对局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反倒是慕远,因为缺席了大半个月,这个月的对局数恐怕是完不成了。新的制度刚刚开始实行,慕远这个首席就缺席了,只是事出有因,何况还是陛下亲自下了口谕给告的价,还有谁敢妄议?

  只是,就算是陛下的口谕也挡不住人们的好奇。

  起初,大家奇怪的是首席为何告假。与慕远私交不错的几位待诏各自打听了一下,知道首席家中并无大事发生,人员也都无恙。

  后来,有人说,慕首席匆匆离开待诏所的那日,去的是信王府,并且还在御林军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进了王府。

  那一日,所有的云京百姓都知道了,信王为了护驾受了重伤。

  再加上,慕首席的告假是陛下直接下的口谕,连首席本人都没有露面过。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信王最是信任,撇除君臣的身份,他们的关系也是十分亲近。

  所以,慕首席的告假是为了信王?

  要得到这个结论并不太难。

  因为有人留意过,慕首席自进了王府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当然,不是没有人臆想过,是不是慕首席擅闯王府冲撞了陛下和信王,被下了大狱。

  只是,慕首席的家人并没有任何的异样。陛下甚至在第二日还单独召见了慕首席的父亲慕祭酒,虽然召见的时间很短,可是慕祭酒离开的时候神色很是平静,接下来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有人去探过口风,慕祭酒却三缄其口。

  那么,慕首席留在信王府还能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照顾受伤的王爷么?

  有时候,有些真相,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来的。

  莫非,慕首席与信王原本就相交甚笃?

  首先是卢子俊。在待诏所里听着同僚各式各样的猜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越深想越觉得惊讶又觉得有据可依,可是未曾求证的情况下也不敢妄传。在待诏所里憋了一天,憋得脸都红了。一离开皇城便匆匆去找了自己的老师前棋待诏林于甫。

  见到老师的第一句话便问道:“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于甫年纪大了,平日不爱交际,不常出门,是以也不知如今外头那些纷纷扬扬的传闻,便疑惑地问道:“子俊所谓何事?”

  卢子俊道:“在扬州论枰时,您便交代我,无论与慕云直的棋局结果如何,必要与其交好。得知他为得魁首时,弟子以为今年是遇不上他了,您却笃定他必定入京。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与信王相识?”

  林于甫“哦”了一声:“是为这事啊。”接着又问道,“子俊在京中已有些时日,可曾见过信王?”

  卢子俊露出些许愧色:“待诏所虽在皇城,却离朝堂甚远,平日里是遇不上的。弟子方进入正选所不久,来未曾获陛下诏过。只几个月前,因为扶桑使团的挑战,有幸进过金銮殿,只是当时殿中人数众多,只远远地看了陛下与信王几眼,看不太真切。”

  林于甫又问道:“那你当时可曾觉得信王面善?”

  卢子俊沉默了下来,仔细回忆了一番,良久,才蹙着眉迟疑道:“老师这么一说,当时倒真有此感,只是未曾深想过。”

  林于甫点点头,才道:“当时在扬州,你与慕云直也遇过上几回,可曾留意过与他形影不离的那位男子?”

  卢子俊恍然大悟,睁大了一双桃花眼:“那位,便是信王?!”

  林于甫额首:“不错。”

  卢子俊有些幽怨:“老师当时为何不说?”

  林于甫苦笑:“一直以来,除了陛下,从来也未曾见信王与何人亲近过。在扬州那个时候的信王,我在待诏所多年,自认识信王之后,还未曾见到过。信王行事又素来低调,他微服出现在民间,自然是不欲让人知道他的身份,老师当然也不敢多言。所以,只能对你加以暗示。再说,若你当时便知道慕云直与信王交好,你还能这般自然地与他相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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