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下场，安泠然不顾摄像还在背后，就急不可耐地质问起来，“黎初你什么意思，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好吗？为什么要在舞台上这么重要的地方失误？”

　　黎初原本还打算平心静气地讲话，但看她这副疯魔的样子也懒得再言语，于是便冷冷走开。

　　谁知安泠然三两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她刚才手上红肿的左臂，“我在跟你说话，你懂不懂尊重别人？”

　　黎初吃痛，一把甩开她的手，“我的节奏没有任何问题，C位定点是耳返发来的指令，你该不会没听见吧？”

　　“你…”安泠然气急，扬手竟然要打人，谁知恰好撞上李导演从后台出来，厉声喝止了她。

　　他铁青着脸怒斥，“安泠然你实在待不下去就退赛！”

　　安泠然愕然转头，“李导演…”她讪讪垂下手，眼圈逐渐开始泛红，“导演，明明是黎初定点出了问题…”

　　李导演厌恶地扫了她一眼，怒斥道，“刚才我已经问过你们的场外老师，黎初的节拍和定点没有任何问题！你不要把所有人的责任全部推卸到别人身上！你自己难道就没有问题吗？”

　　说着，李导演看了眼黎初，“黎初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凡你赛前肯多合作，会出现这样默契失调的情况吗？”

　　安泠然不敢再辩解，老老实实地垂着头挨训。

　　黎初懒得再多给她眼神，朝李导演鞠了一躬，便走进休息室等待B组表演结束。

　　一下子从紧张的氛围里松懈下来，黎初呆呆望着漆黑一片的液晶屏。

　　这是她第一次公演舞台，就这么毁了吗？

　　左臂隐约的刺痛传来，刚才跳舞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低头一看，手臂已经红了一大片。

　　黎初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去卫生间冲冷水，门突然被拧开了。

　　她以为是队友进来，便没抬头，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夹杂着些冷淡，“一会公布分数的时候，去跟观众道歉。”

　　黎初转头，看见顾见屿立在门口。

　　他将一只手插在口袋，眼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有些委屈，撇过脸，咽下去哽咽，

　　“我没做错什么。”

　　顾见屿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他将手中的提词板随手搁置在椅子上，缓缓倚在门边，“没做错和道歉并不冲突。A组失败已经不可逆转，你的队友现在除了甩锅不会做别的。”他的目光看过去，落在女孩发梢，“你必须全力争取到小组第一晋级，不然会很危险。”

　　他清楚接下来的赛制有多么残酷。

　　如果黎初不能在这一轮晋级，那么将会跟其他55名练习生一起进入复活赛——那将是更残忍的战场。

　　她低头不语。

　　他就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药膏。

　　顾见屿将她的手臂握在手心，动作轻缓地上药。

　　黎初的指节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立即挣开。

　　她看到他的桃花眼低垂着，眼睫投下小片阴影。而微抿的唇角，证明了他此时并不是漫不经心。

　　他的指腹缓缓在娇嫩的肌肤上打着圈，冰凉的刺激感传来，让她慢慢清醒。黎初迟疑了稍许，还是屏息抽回手臂，低声说，“我可以自己来。”

　　而他仍然保持一样的动作，片刻之后回味过来，冷哼了一声。

　　顾见屿缓缓站起身，俯身撑在椅子两侧，仿佛将她圈禁在怀抱之中。

　　“黎初。”

　　黎初感觉他的气息逼近，她的眼神有一丝慌乱闪烁而过，这让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顾见屿脸上缓慢露出一丝苦笑，“我感觉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白费功夫。”

　　说完，他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却听见黎初忽然开口，“你放心，我会去道歉…”

　　顾见屿顿了一下，唇角一丝微微扬起的弧度还未消失，“那很好。”说完，没有再回头，径自走出了休息室。

　　*

　　B组表演结束，两组同时站在舞台上，进入最后的拉票环节。

　　金贤爱刚刚表演完，看见黎初走过来，偷偷在背后捏了一下她的手以示鼓励。

　　黎初转头笑了下，拉着她的手没放开。

　　A组的成员似是已有些能够预见结局，个个无精打采，勉强卖萌说了几句话，就将话筒递到了黎初手心里。

　　顾见屿的视线偏转了些许，落在她前方的地面。

　　黎初双手握紧话筒，目光扫了一遍场下的看台，嗓音有些发抖，“我很抱歉，没有能带给远道而来的你们最好的舞台…”说着，她弯下腰，端端正正鞠躬九十度。

　　“黎初！黎初！”

　　她又听见熟悉的喊声从某个角落里传来，鼻尖一酸。

　　抬起头来，尽力微笑着看向粉丝们，“只要你们愿意给我留下来的机会，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给你们一个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舞台。”

　　她的话说的很真诚，台下不少人都为她鼓掌。

　　拉票环节结束，投票开始。

　　随着看台上的观众们按下手中的投票器，她们身后大屏幕上随即出现两个不断递增的数字。

　　投票数逐级攀升，好像现场的温度也随之升起——

　　看台上的观众们屏息看着两个差距越来越大的数字，最终停在39%-61%。

　　B组获胜。

　　B组的练习生们激动万分，开心地抱在一起庆贺。

　　而黎初转过头看了一眼数字，停顿了片刻，又朝看台鞠了一躬。

　　顾见屿没有什么反应，淡声道，“让我们恭喜《长生殿》B组的选手获得小组对决的胜利，你们当中排行前六名的练习生可以顺利晋级。”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很难说下去，“而A组的练习生，你们当中仅有一人可以晋级。”

　　大屏幕开始公布组内排名，这个环节更加残忍，因为这将直接决定练习生的去留。

　　被念到名字的练习生，一个沉浸在晋级的快乐当中，而另一个则瞬间跌入谷底。

　　A组排名靠后的几个练习生都哭了，主唱赵清清抿着唇落泪，差点要站不稳，却被一只手扶好。

　　赵清清回头看了一眼，是黎初。她眼里明明也有泪光闪烁，却站的很稳很坚定。

　　A组的卓妮第三名，最后只剩黎初和安泠然两人。

　　台下的喊声此起彼伏，安泠然不可一世地仰着头，仿佛胜券在握。

　　而黎初的心脏则砰砰直跳，双眸一直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看着它不断地攀升着。

　　她们之中，仅有一人可以顺利晋级——

　　黎初的票数爬得越来越慢，最终停留在223票，而安泠然的票数则持续攀升，最终停留在297票。

　　结果出炉，场下有惊讶的声音，也有尖叫呐喊声。

　　而属于黎初的那一片小小的橙色角落，却突然迸发出一阵哭声，夹杂着粉丝撕心裂肺喊着她名字的声音。

　　黎初一晃神，原本憋好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她走到舞台边缘最靠近他们的位置，打着手势告诉他们：“别哭。”

　　她告诉粉丝别哭，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

　　顾见屿站在远处抬头，脸上没有丝毫情绪，似是在仰望什么。而提词板上接下来要说的话，亦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缓了缓神，他终于挪开了视线，将目光送到看台上，“请将掌声送给这两组练习生，我们稍事休息，等待接下来的舞台。”

　　黎初走下舞台之后，金贤爱伸手揽住她，轻声说，“欧尼，你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后台候场的闻念念和高糕也闻讯赶来，三个人抱住黎初，小声地安慰着她。

　　*

　　造梦工厂第二期在周六准时上线。

　　凭借着标题《顾见屿跳女团舞》迅速窜上全平台热度第一。

　　顾见屿的粉丝们和无数路人们看到这个标题，纷纷激动万状地点开视频。

　　谁知还没等到顾见屿跳女团舞那段，就先看到人气最高的《长生殿》A组的训练日常。

　　画面播到小组争C的阶段，一共七个人就有六个都举了手，最终安泠然成功夺C。

　　弹幕纷纷留言：

　　【卓妮投安泠然我真是气笑，皓月抱团敢再明目张胆一点吗？】

　　【明明是黎初发挥更好啊，这是什么皇族剧本？】

　　【可笑的是之前皓月买通稿说黎初是皇，安才是真皇吧？】

　　观众们正在气头上，镜头一转又变成黎初和安泠然为了加练争执的那次。

　　梦工节目组接到祁氏的施压，最终决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都放了出来，没有恶剪任何人。

　　弹幕终于看不下去了：

　　【皓月送来的这几个小公主能不能淘汰啊？】

　　【黎初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这俩人不训练的吗？】

　　【对安泠然越来越无好感了，太ex了】

　　【你才ex，我们安安不需要你有好感！】

　　接下来就是第一次公演的舞台，黎初开场的绝美造型让一瞬间弹幕又沦陷了一回。

　　她摇曳折扇，面庞如画，仿佛真的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人。

　　观众们沉浸在歌曲里，谁知当转到安泠然的段落时，却忽然开始崩坏。

　　节目组一点都没有补录，把舞台全部拉垮的过程直接放了出来。

　　经过弹幕里的专业人士科普之后，观众们都知道了是因为安泠然的节奏出了问题才导致舞台被打乱，于是将所有的矛头一瞬间都指向了她。

　　尤其是等黎初以64票之差落败的时候，弹幕立刻被满满一屏幕的问号刷屏。

　　直到台下传来黎初粉丝的哭声，弹幕才回复原状——

　　【粉丝这一嗓子真的把我眼泪嚎出来了】

　　【这些人用脚看舞台的吗？】

　　【众所周知，场内无路人】

　　【黎初粉丝太少了没办法】

　　【哇黎初都要被淘汰了还安慰粉丝，我怜爱了】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顾见屿有点难过啊？】

　　【都是他的学生，顾老师一视同仁谢谢】

　　就在观众们沉浸在意难平的氛围中难以自拔的时候，造梦工厂突然放出“复活赛”的海报：

　　@造梦工厂官方微博：第一次公演结束了，淘汰率50%，小梦顶着锅盖出来问一句，大家最意难平的练习生是哪位呢，请点击下面的链接为她投票吧！得票前三名的练习生将获得复活赛首发组队权，快来支持一下吧！

　　啥玩意，复活赛？？？

　　粉丝：？？？

　　粉丝：！！！

　　这一天降喜讯把黎初崭新的粉丝苗子们一棒子打醒，大家纷纷加入了打投阵营。

　　第二期播出后的一夜之间，黎初的微博超话从关注量仅仅400多人，一下子就飙升到四万多人。

　　超话发出“拯救小初紧急诏令”的tag，把黎初绝美落泪照片和打投链接的微博放到了超话置顶，转发量超过35万。

　　无数不关心数据的路人粉都投出了自己宝贵的一票，这也让黎初在短短一天之内力压榜上人气最高的卓妮和赵清清，站在了“意难平”榜单Top 1。

　　*

　　赛后，黎初昏天黑地睡了十四个小时，直到被队友们从床上拖起来，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见高糕举着Go Pro录影，黎初一脸迷茫，揉着眼问，“我要被宿管赶出去了吗？”

　　三个人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笑着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撵着她去梳洗打扮。

　　黎初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金贤爱嫌弃地说，“欧尼，你怎么连一条漂亮的小裙子都没有啊？全是卫衣，卫衣，卫衣——”

　　还不等黎初回话，高糕抢着从自己衣柜里掏出好几条小裙子，“来来来，穿我的！这几条都是崭新的呢！”

　　闻念念认真地从里面挑了件浅蓝色露肩的小裙子塞给黎初，一把把她推进卫生间，“快换上快换上。”

　　黎初抱着小裙子，有点懵，“换裙子干啥呀？”

　　三个人排排站，整整齐齐地对她说，“保密！”

　　黎初猜可能是欢送会之类的，只好听话地换上衣服，走出来的时候高糕的尖叫声立刻又传遍四野，吓得黎初扒在门口不敢出来。

　　她激动地把镜头对准黎初，

　　“啊！小初啊，你的造型每次都这么好看啊！”

　　金贤爱过来把她挤到一边，捏着黎初的两颗黄宝石镶钻的耳环给她戴上，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完美！”

　　接着，三个人领着她，一起到了大楼休息室的一个小餐厅里。

　　推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忽然看见工作人员推着一辆蛋糕车缓缓走来，黎初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四周的灯突然亮了，《长生殿》A组的赵清清和B组全员都来了，这些女孩都是平常跟黎初玩的比较好的。

　　意外的是，编导和摄影组也在。

　　“首先，先祝你生日快乐。”编导微笑着说，“其次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先猜猜是什么。”

　　黎初猜的小心翼翼，“我淘汰之后不用被宿管撵出去啦？”

　　编导一愣，哑然失笑，“她不会赶你走的。”

　　“其实我们上周末在网络上发起了一个‘意难平’投票链接，请各位观众投票选出他们在第一次公演当中最觉得可惜的选手。”

　　黎初的心砰砰直跳，只见编导微笑着朝她走过来，递过来一张纸——

　　“黎初练习生，恭喜你以人气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复活赛，你将拥有首发组队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加更了！我两天都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