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调查委员会成立以来, 形式便愈演愈烈。

　　调查员们直接对各大军火公司的账本进行了彻查, 最终他们也得出了惊人的结论——在之前“一战”的战场上，前线上每死一个士兵, 就会有2.5万美元的利润流入军火商的腰包里。战争最终演变成了一桩生意，军火商是股票、欧洲政府是客户、而最终的消费者既有敌人也有本国的同胞。[1]

　　对于这触目惊心的调查结果, 调查委员会的不少成员提议应该由政府来全面接管军工企业。

　　总统虽然并没有对这一提议明确表态，但也大力支持委员会的一切行动，并且也认同如果这些军火商及其商贸行为不被控制的话，将会严重威胁到世界和平。

　　9月份, 听证会宣布召开, 美国几大军工产业巨头的最高责任人被要求出庭, 就公司在战争期间所获的巨额利润接受质询，身为格威集团董事长的奥利弗自然也在其中。

　　……

　　芝加哥——

　　格威航空的飞机试飞场里，奥利弗带着弗雷德里克上了一架最新款的飞机上，把他放在了驾驶座的位置。当然，只是让他感受一下, 并不会真的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开飞机。

　　但尽管如此，弗雷德里克也是兴奋得不行, 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会对这些东西有着极大的好奇和热情。

　　“喜欢飞机吗？”奥利弗看着儿子那兴奋的样子, 弹了下他的小脑袋问道。

　　“我也不知道……”弗雷德里克吐了吐舌头，准确的说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什么感兴趣、究竟喜欢什么，“不过我觉得飞行员很帅, 开飞机的时候太酷了。”

　　奥利弗笑了笑, 缓缓说道：“弗雷德, 知道吗，你的名字是取自曾经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飞行员的。”

　　“最厉害的飞行员？比爸爸你还厉害吗？”弗雷德里克好奇地问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飞机方面的专家，不仅会造飞机也会开飞机。

　　“当然，比我厉害多了，他当时可是所有人都敬畏的空中战神。”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奥利弗凝视着儿子，“不过，弗雷德，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并不是希望你未来也能成为一个出色的飞行员，而是希望你能像他一样勇敢、执着、拥有强大的意志力。”

　　“爸爸……”弗雷德里克轻唤着父亲，总觉得父亲今天是有许多话想要交代给他。

　　“你如果不喜欢飞机、也不喜欢做生意，这些都没有关系，你不感兴趣的话我也不会把格威集团的压力未来强加给你，你完全可以去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奥利弗的语气是少有的轻柔，只是神情随即又严肃了起来，“但是，你要记住你对家庭的责任……如果有一天我没办法照顾这个家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格威家一家子的女人可就全都交给你了，照顾好妈妈、姐姐、妹妹。”

　　“爸爸你，真的会……”弗雷德里克心脏紧收，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坐牢”就这么堵在嗓子眼，怎样都说不出来。

　　下个星期，听证会就要召开了，他已经十三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知道格威集团目前所遭遇的事情的严重性，而一旦控告成立最终定案，父亲这个第一责任人很有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话这个家会怎么样，虽然他从小就是兄弟姐妹四个里最让人头疼的一个，但他之所以敢这么作天作地也是因为有父亲这个强大的保护罩，他知道他父亲是很厉害的人物，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自带一种安全感。

　　而如今，天要塌了。

　　奥利弗没有说一些安慰性质的“善意谎言”，而是镇定地告诉儿子事实，“没错，如果最后没有解决好，而且那些调查委员会的人又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话，我会被判入狱。所以，你们姐弟妹几个，尤其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将父亲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弗雷德里克坚定地说道：“爸爸，下周的听证会，我也去，还有丽莎，她说了她也要去，我们和妈妈一起坐在旁听席上。”

　　并没有直接拒绝儿子的请求，奥利弗只是严肃地问道：“你和丽莎考虑清楚了吗，那种场合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会是一个你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真正的大人的世界。”

　　“嗯。”弗雷德里克点了点头，神情亦是坚定肃然。

　　……

　　纽黑文，耶鲁大学——

　　国会对于军火商的调查经过这一个暑假的发酵，大二一开学，米兰达走在校园里便感觉到了同学们投来的异样的眼神，不少人直接选择疏远她。

　　毕竟她顶着“格威”的姓氏，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格威家的大小姐。原本因为这个缘故，她被不少人追捧，但如今，在学校众人的眼中她却是个罪恶的军火贩子的女儿。甚至学校里一些所谓打着反战、和平旗号的人道主义社团，也在校报上、集会上发表了一些没有指名道姓的声讨，但那些文章里那个“花着罪恶的钱享受荣华富贵生活的寄生虫”指的是谁，所有人都很清楚。

　　周身递来的目光如针芒一般，米兰达依旧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转过走廊的拐角时——

　　“一起去吃饭吧？”迎面而来的亚历克斯站到了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

　　看到眼前的人后，米兰达的目光刻意冷下了几分：

　　“现在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要是谁跟我走在一起就等着第二天被那些社团含沙射影地口诛笔伐吧。你，尤其需要和我保持距离，就算你现在在这所学校里的身份是学生，但你无论何时都是你们国家的代表，引起其他人的误会可就不好了，小殿下。”

　　亚历克斯并没有被米兰达的眼神和态度刺伤，反而眼中含着笑意说道：“对于学校里的其他人你都直接无视，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是唯独特意要疏远我、故意让我觉得你很恶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你心里我是特别的呢？”

　　被这么一回复，米兰达觉得自己绷着的脸都绷不住快要变狰狞了……她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判断果然没错，这人披着张童话里走出的小王子的外皮，但切开一看的话根本就是个“黑王子”。

　　趁着这功夫，亚历克斯直接上前一步握住米兰达的手腕，“走，吃饭去吧。”

　　米兰达挣扎着甩开，“我刚刚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我可是‘罪恶的军火商’的女儿，我们格威家的金山银山可都是用血垒起来的，如今我们是全美国进步人士的公敌！”

　　“我又不是美国人，关我什么事？而且，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亚历克斯态度依旧未变，手上的力道也一点都没松。

　　这时，米兰达也格外严肃认真，甚至带着分决绝说道：“亚历克斯，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我不管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是怎么评价我爸爸的，我也不管我爸爸他的一切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他这边，他永远都是我最尊敬、最崇拜的爸爸。”

　　终于甩开了亚历克斯的手，而就在下一刻，亚历克斯却是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禁锢住，让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许有任何逃避：

　　“好，那么，米拉，我也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也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你永远是我喜欢的姑娘。”

　　……

　　华盛顿——

　　距离听证会开始还有两天的时候，格威全家都来到了华盛顿，包括米兰达也从纽黑文赶了过来。

　　除了七岁的萝丝以为这只是又一次全家人的旅行度假外，其他人都做好了陪奥利弗一同出席听证会的准备。

　　听证会前一天，阿丽莎去了位于华盛顿的全美国数一数二的图书馆国会图书馆。原本她是想一直陪着父母的，但是奥利弗一方面是忙着和各方人士接触，另一方面又说让他们不要一副担心兮兮的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把他们姐弟三个赶出去玩儿了。对她而言，出去“玩儿”地方自然就是——图书馆，然而不走运的是偏偏在图书馆门口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杰里和安妮。

　　他们所搬到的另一个城市正是华盛顿，大半年没有见过这俩老同学了，二人如今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手挽着手来约图书馆。

　　对于素未谋面的故人，阿丽莎的选择是……很怂地闪身躲一边的石柱子后面去了。

　　就在她庆幸于自己没被发现而松了口气时，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嗤笑。

　　阿丽莎被惊得猛地转回身，只见一个优点眼熟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嘴里叼着根香烟，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多米尼克摇了摇头，“怎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是在你因为那个小男生而伤心的时候，搞得好像我是上帝专门派来安慰受伤的你的。”

　　一句含着几分调侃几分小暧昧的话……可惜阿丽莎那颗钢铁直女的脑袋根本感觉不出什么，只是因为这句话想起了眼前这人正是上个冬天她哭成狗的时候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阿丽莎惊讶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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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章开头处标注[1]，原文出自1934年《财富》杂志一篇题为《武器和大佬》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