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茜乘坐飞机冲上云霄的时候，宋臻一行人也抵达了警局。

　　嫌疑人早已醒转过来，自从醒来后就一直沉默一言不发，下车后被警察直接带到了审讯室。

　　“把他晾到审讯室里头，把所有的灯部打开，晾他个一两个小时。”宋臻吩咐道。

　　“啊？”牛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现在就审吗？”

　　“这种聪明自负的人，如果我们上赶着去问他，他未必配合，不仅拿乔甚至还可能会故意找茬讽刺，还不如等他自己憋不住交代。”宋臻解释道，随后沉吟，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充分怀疑别墅里的那具尸体，并不是他第一次犯案。”

　　牛刚铜铃似的眼睛这次简直是瞪得不能再圆，他甚至紧张到结巴，“什，什么意思？”

　　“你觉得他的手法专业吗？就别墅那具血尸来说。”

　　“是挺专业的，但他不是植皮医生吗？”牛刚不解反问，“会不会是专业影响，所以……”

　　宋臻反诘，“手术和杀人毕竟是两码事，现场处理得那么干净，地下室里他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连血迹都没有被弄脏弄乱，这样干净的现场，不是一个新手能够做到的。当然，不排除天生犯罪者，但很明显，马超不是，在很久以前，他曾是个胆小谨慎的医生，根本没有那样果决狠辣的犯罪冲动。”

　　“天生犯罪者？”牛刚咀嚼着这个词，有很多疑问。

　　“这以后有机会再说，你先赶紧让人去布置，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给审出来，否则过了再想撬开他的嘴，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牛刚立即明白过来，赶紧给手下的人下达任务去了。

　　宋臻却没有离开，反而拿了支笔和个本子，搬了一根凳子坐下，对着单向玻璃朝里看去。

　　“宋先生，这还没开始审，您要不去休息一会儿？”旁边的警察不禁好心劝道。

　　宋臻抬眉，“谁说没开始？”

　　见警员不解，宋臻轻笑了下，没再说话。

　　审讯，不一定非要面对面询问，这种在旁观察，有时候更能发现隐藏的信息。

　　人的语言只能携带一半不到的信息，更多的信息则来自于人的表情、肢体动作、语音语调等……他要做的，就是挖掘掩藏的信息，然后综合所有得到最公正客观的结论。

　　时间一点点流逝，结合拿到的嫌疑人资料，宋臻认真地观察着他，同时做好笔记。

　　“可以进去了不？”牛刚坐立不安，显得比嫌疑人还不淡定。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着急”审讯的情况，虽然已经被宋臻的表现征服，很信任他，但还是会有些不安和急切，这种违背他常规处理办法的陌生方式，令他心里很没底。

　　“再等等。”

　　宋臻坐在那儿气定山河、岿然不动，牛刚不由得佩服，他竟然坐得住，而且这一坐还是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还要等什么？”他忍不住问，有些好奇。

　　宋臻拿着笔的手往里面一指，说道：“他抖腿的频率。”

　　牛刚往里瞧去，果然，嫌疑人在抖腿。

　　他心中腹诽，很多人都有抖腿的小习惯，这能说明什么？

　　不过他相信，宋臻既然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他尝试凝神下来观察。

　　过了好一会儿，他惊讶地说道：“他加快了。”

　　偏过头，他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朝宋臻说道。

　　宋臻点头。

　　牛刚顿时心花怒放，心里溢出一股被认可的喜悦来，然后他有些尴尬地拧回头，什么时候自己要他认可了？

　　“可以了。”

　　宋臻突然说道。

　　牛刚立即朝旁边等候的小孟打了个手势，小孟接到指令，立即点头。

　　很快，小孟进了审讯室。

　　他将文件夹丢到桌上，文件夹朝桌面砸去发出一声清脆大响，紧接着他吊儿郎当的一手插兜，一手拉过椅子坐到了嫌疑人面前。

　　“姓名、年龄、住址。”

　　小孟翘着二郎腿，刚才拉椅子的那只手从衣兜里取出钢笔，然后在手上飞速地转着，下巴微抬，一脸不屑地看着嫌疑人。

　　“这小子，演技不错。”宋臻在外面看着，由衷地夸赞了下。

　　牛刚脸不经有些红，刚才他主动请缨却被宋臻拒绝了，宋臻说他太古板，演不来，后来宋臻点名将小孟喊了过来，然后在小孟进去前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原来他说的演，是这么种演法。

　　别说，这活计，他还真干不来！

　　放眼整支队估计也只有小孟这个滑头能演出这种痞子警察的精髓，宋臻的眼睛还真毒。

　　不过——

　　“这样做的道理是？”

　　－－－－－－题外话－－－－－－

　　今日更新完毕，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早上7：00老时间不变，一更，然后中午12：00二更，么么！

　　第77章 心理战，故意激怒嫌疑人（一更）

　　“刚才是消磨他的耐心，那么现在就是，激怒他。”宋臻回道，眼睛往里面紧紧盯着。

　　果然，警员小孟明显不将犯罪嫌疑人马超放在眼里的行为和做法刺激了他，只见他鼓着腮帮，脖颈上青筋鼓起，两只眼睛里是阴厉狠辣的神色，仿佛小孟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宋臻对着话筒，提醒道：“继续施压。”

　　耳麦里传来宋臻的声音，小孟得到指示，将本子翻开，“不说是吧，呵！”

　　他轻嗤一声，然后念道：“马超，37岁，住在兴竹路3栋203室，在隆兴贸易城里开了家佳乐医疗用品批发商店，我说的没错吧？”

　　叫做马超的犯罪嫌疑人抬起头来，目光深沉而难掩震惊。

　　小孟装作很满意能欣赏到他这震惊的样子，唇角勾起抹痞笑，突然往前躬身，凑近了对他说道：“是不是好奇我还知道什么？”

　　马超紧抿着唇，拳头死死地攥着，突然，他整个人往前一冲暴起，直接用头朝靠近他的小孟顶去。

　　小孟灵活地退后，不是因为他反应及时，而是耳麦里及时传来了让他小心的提示。

　　如果马超的手不是被铐着，小孟怀疑自己极有可能会被他一拳揍倒在地，因为马超的拳头已经攥得咯咯响。

　　“哟！你这个弱鸡，只敢用电击的懦夫，就你这二两肉，啧啧，”小孟绕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像是耐心耗尽了一般，“行了，交代吧，老子还等着下班撸串呢！”

　　马超坐在椅子上，因为愤怒，下巴收得紧紧的，几乎缩着贴在了脖子上，导致头也跟着埋得有些低，但一双眼睛却直直地朝小孟盯去，这个角度，令他的上眼皮几乎拉直成了一条线，配上那如毒蛇一般的眼神，看上去分外渗人。

　　小孟顿时浑身冒鸡皮疙瘩。

　　“稳住，批判他的剥皮手法。”耳麦里传来宋臻从容笃定的声音，小孟的心这才定了定，忽略马超给自己带来的这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想起先前宋臻对他的交代，他按照要求说道：“你以为自己剥个皮就了不得了吗？我看你那技术就跟蒙古大夫差不多，你大学没拿到毕业证吧？嗯？”

　　“闭嘴！”

　　嫌疑人在进审讯室之后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呵，技术差了还不让人说，弱鸡！”

　　“我让你闭嘴！”

　　“把他选择季茜的原因说了，讽刺他。”宋臻继续指挥。

　　小孟紧接着是对马超说道：“就你？呵，居然还想通过季茜留名，连环杀手要都是你这水平，我们重案组怕是要长期休假了，无非就是剥了份人皮，至于这么嘚瑟？我看别墅死的那个何锐涛都比你行，啧啧，那满墙的皮哦！简直是……”

　　“谁给你说的我就一份人皮？”马超抬起头，目光冷冷的。

　　果然！

　　牛刚站在外面，顿时抬眼诧异地看向宋臻，万万没想到事实竟然再一次被宋臻说中，这人还真不是第一次犯案！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主动吐露交代了！

　　这种审讯方法，啧啧，他还真不敢想。

　　第78章 救命or救赎？我去会会他（二更）

　　“不是一份，那两份？”小孟轻嗤一声，自顾自地转着手里的笔，摆出一副完不信的样子，心里却激起了惊涛骇浪。

　　尼玛，这还真有前科！

　　想到面前坐着的人本来就是个连环杀手，而且还是个惨无人道的剥皮凶手，他顿时汗毛竖立。

　　妈妈呀，这太重口他吃不消啊。

　　“不信？”马超抬眼，声音冷漠无情，如冬日掺着碎冰的河水，冰凉刺骨，“枣山路38号5栋3单元101室，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小孟抬头看了眼他，只觉得他的表情分外渗人，他立即拾起笔记本，然后朝门口走去。

　　正当他想要拉开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超的声音。

　　“不是你。”

　　小孟疑惑地转身，然后就看到了马超勾起一抹了然邪恶的笑容，“找到我的人不是你，我要见那个人，你知道是谁。”

　　说完，他转头，目光透过玻璃直直地看向外面。

　　尽管从审讯室里面完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子，但他有预感，那个人一定会在外面。

　　正如他的预感，宋臻此刻就在与他“对视”。

　　仿佛是罪犯和心理学家之间的一种特殊的磁场和感应，尽管马超不知道宋臻的存在，他却能感觉到那道打量他的视线。

　　审视的、犀利的、透彻的……

　　落到他身上，洞察他心底所思所想的一切。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要……进去吗？”牛刚不确定地看着宋臻。

　　宋臻的手垂在身侧，正好被桌子挡住，以至于牛刚无法看到，此时此刻他的手又开始不规律的颤抖起来。

　　周医生那边虽然还没有给出最终报告，但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说的都是，治疗只是辅助手段，他要想康复，必须自己面对。

　　如果他永远无法迈过心里的坎去直面罪犯，那他永远无法做到百分之百准确地去分析罪犯，隔着玻璃的办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就像这次一样，对方很快就识破了小孟“代言人”的身份。

　　真正狡猾的罪犯，都是IQ极高的人，这个马超也是，如果不是他故意露出狐狸尾巴，把人皮寄给曾虹引起注意，或许宋臻也不会洞察到他“出名”的欲望和意图，自然也不会发现他盯上了季茜。

　　或许最后还是会查出来，但那时候，季茜估计已经是具尸体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今晚车门前和季茜的那个拥抱。

　　晚风里，她裹着毯子，明明捂得那么严实，但不知道是两人隔得极近还是其他原因，她身上的馨香不断往鼻端涌，仿佛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竟然令他莫名的觉得心定。

　　她信赖的眼神，她拥抱的力度，那么鲜活，又那么真实。

　　他把她救下来了。

　　手抖的频率渐渐缓了下来，他倏地握紧拳头，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

　　季茜，与其说是我救了你，莫过于说是你救赎了我。

　　他在心里暗暗想到。

　　随后，拳头松开，手指头在一收一放间已经恢复，每根指头都重新灌注力量，不再颤抖。

　　“有情况马上叫我，我去会会他。”宋臻说道，然后带上蓝牙耳机，从旁边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