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的顾以南并不知道因为一个橘子引发了一件惨案, 她正仔细且小心翼翼的打包蔬菜。

　　打包完了蔬菜之后又用印着南山果蔬的果袋把橘子一个一个的包起来，然后再装入纸箱里。

　　等全部打包好并贴好快递单之后，便交给快递带走。

　　前几天上街拿快递的时候, 快递站老板便告知顾以南, 他们快递站与冷链运输快递进行合作了，这边可以提供冷链运输服务，如果长期合作的话，价格也有一定优惠。

　　顾以南自然是乐意与他们合作的，自己也省下了不少事儿，于是谈好价格之后便签订了协议，每月月底结算快递费用。

　　等快递将七十个箱子运走之后，小院又恢复了平时干净空旷的样子，小黄趴在梨树下, 甩着小尾巴, 十分惬意。

　　顾以南坐在树下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又拿着锄头去了菜地里帮奶奶的忙了。

　　顾以南和奶奶商量过了, 打算拾掇一下土地，就重新种一茬可持续性摘取的蔬菜，像菠菜和小白菜虽然长得快, 可每次都要重新种一茬，着实有些费时费力。

　　顾以南到菜地的时候, 正好有个老太太正站在路边上和奶奶说话，见她过去，便好言问道：“顾丫头，又来帮你奶奶干活了？”

　　顾以南点点头说是。

　　“还是你们家孩子勤快，不像我那孙子，每次回家来什么都不做, 就只会躺在床上玩手机。”

　　顾以南不太喜欢听村民们这套惯用的赞词，总喜欢拿自家孩子和别人家的比，总觉得说了自家孩子的缺点才能突出自己夸得好似的。

　　顾奶奶倒是习惯了这种客套，得心应手的回了过去：“你们家没什么活儿，还下地做什么。”

　　村民笑了笑：“我们家这两年的确种得少了。”

　　顾奶奶看了眼顾以南，指了指身后的空地，“隔远一些挖坑，太密了长得不好。”

　　顾以南应了一声好。

　　村民好奇的问：“你们这是要种什么？”

　　顾奶奶回答了她：“打算种一些豌豆和油菜。”

　　村民又继续追问：“种这么宽？也是打算种来卖的？”

　　“是。”顾奶奶有点不耐烦，这个老太太干活倒是麻溜，就是话太多了，碰到有人和她闲聊，她就能坐下来聊两三个小时。

　　老太太吧唧了一下嘴，又问：“你们最近做菜生意应该赚了不少吧，我看你们种了好几茬菠菜了。”

　　顾奶奶不是张扬的人，不会逢人就说自家菜卖了多少钱，“没有，种得少。”

　　“那我看还专门有人来给你们运菜去卖？是送到县城里去卖？”老太太又问。

　　顾奶奶说道：“不是，南南是放到网上卖的。”

　　“网上能卖掉？”老太太不懂网购这些，买什么东西都是去镇上买。

　　顾奶奶嗯了一声：“能卖。”

　　“什么都能卖？”

　　“能。”

　　“这和集市上差不多了吧？什么都能卖。”老太太听得很感兴趣：“红薯是不是也能卖？”

　　“能，只要你能想到的东西都能卖。”最近经过顾以南的科普，顾奶奶再也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网络小白了。

　　老太太哇了一声：“我家红薯今年收了不少，顾丫头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卖掉？”

　　“......”顾以南抿唇笑了一下，这老太太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老太太怕顾以南不愿意帮忙，便和顾奶奶倒苦水：“今年我儿子买了房，手里紧，到现在都还没给养老钱，我就想着卖点红薯，赚点闲钱买点肉回家吃。”

　　老太太话多，总爱向人倾诉自己的辛苦和憋屈，总说儿媳对她不好，这些话听得顾奶奶耳朵都起老茧了。

　　顾奶奶不爱听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的，你做得不好，还指望别人对你好？

　　所以顾奶奶听了两句就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这红薯很常见，估计不好卖。”

　　老太太不听劝：“那你让顾丫头帮我试试。”

　　顾以南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红薯的行价，“网上红薯卖五毛钱一斤，还得负责付快递费给寄过去。”

　　老太太问：“快递费多少？”

　　顾以南道：“一般是十几块，如果你寄几十斤的话，可能要一百多块的快递费。”

　　“这么贵？”老太太立即摇头说不卖了，“在网上卖东西还不如我去镇上卖，镇上能卖一块钱一斤。”

　　顾奶奶巴不得老太太去镇上卖，“那你还是去镇上卖比较划算。”

　　“就是。”老太太点点头，“要我说你们也应该运去镇上卖，好歹能卖得起价钱。”

　　顾奶奶也不好透露什么，点点头说是。

　　老太太：“那我回去收拾红薯了，明儿背一点上街去卖。”

　　顾奶奶：“好，那你走慢点。”

　　等老太太走后，顾奶奶回头看向顾以南，“网上真这么便宜？”

　　顾以南回答：“那是买一千斤以上的价格，只买几斤的话是两三块，但是扣除快了递费和包装费，也赚不了什么钱，还不如辛苦一点背到镇上去卖。”

　　顾奶奶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这个人十分啰嗦，也不懂什么是客气，要是你真帮她卖了，以后什么事情都找你。”

　　“嗯。”顾以南就是怕麻烦，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想答应老太太，而且自家店铺里卖的蔬果不是普通蔬果，掺杂着卖普通红薯实在降低格调。

　　两人又干了一会儿活儿，等到天快黑了才回家，两人沿着青石小路慢慢往家里走回去。

　　奶奶细细的说着地里的活儿，“明天把油菜种子洒到地里，等长出来的时候才好移栽，再晚就来不及了。”

　　“等洒好了油菜种，就把豌豆苗种了，另外我再去买一些菜苗回来种，要不然吃久了油菜和豌豆苗，也败胃口。”

　　顾以南一一应下，“再种一些大葱芹菜和韭菜，平时家里也可以吃。”

　　“那我到时候再去镇上看看。”之前地里一直种着菜，家里也没有额外的地育苗，所以顾奶奶得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卖菜苗的，到时候直接买回家种下就行了，省事又方便。

　　忙了一天，奶奶已经很累了，顾以南简单的做了晚饭，奶奶吃过便去歇息了。

　　顾以南洗漱好上了楼，盘着腿坐在床上，微湿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如墨如绸，在光影之下折射出淡淡光泽。

　　坐了一会儿，顾以南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县城4S店里发来的消息，说已经维修好，同时保险那边已经付款，通知她明天可以过去取车。

　　顾以南看到短信才想起，自己的车送去维修的事情，“好的，明天上午我会过去。”

　　和4S店联系过之后，顾以南这才想起自己的债主——商务车车主似乎一直没有给自己发账单，也不知维修好了没有。

　　想了想，顾以南便主动的发了条短信给商务车车主，“你好，我是六号那天不小心撞到你车的司机，请问你的车维修好了吗？”

　　被江述监督吃药的宋淮将手里的药放下，将水杯放下，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

　　江述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先吃药。”

　　“公司有事。”宋淮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随口说道。

　　江述沉着脸，“没什么事比吃药更重要。”

　　宋淮的眸光落在药上面，很快又挪开了，淡声道：“我等会儿吃。”

　　江述可不信就宋淮的鬼话：“你已经断药八天了。要不是保姆发现，恐怕要病发我才会知道。”

　　“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身体的？才刚有所好转，不要弄得更坏了。”江述微微敛眼，压下眼底深埋的怒意，怒是因为宋淮是他好兄弟，也是因宋淮是他的病人。

　　“我身体好多了，不用吃药也没关系。”宋淮看了眼手机短信，想到自己被撞的那辆车，应该是修好了吧？安助理好像与他提过了。

　　宋淮找安助理要了账单。

　　“你的身体好没好不是由你说了算，是由我这个医生说了算。”江述将药推给宋淮，“你赶紧吃药，吃完了我才好和我妈交代。”

　　想到江姨，宋淮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下，拿起药一口吃完。

　　看到宋淮吃完了药，江述点了点头：“最近天气阴，有没有疼？”

　　宋淮道：“还好。”

　　“你没吃止疼药吧？”江述不确定的问道。

　　宋淮敛眼，“没有。”

　　江述不信他的话，“明天再去医院一趟，我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宋淮厌恶的蹙眉：“再说。”

　　“我给你约上午的检查。”江述早习惯宋淮对医院的抗拒了，自顾自的说道：“到时候我会通知安助理。”

　　江述交代完，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

　　宋淮低头看了眼安助理发过来的账单，淡声道：“不送。”

　　等江述走后，宋淮拿起手机回了顾以南的短信一串数字，表示加微信，方便发账单图片。

　　等了许久的顾以南终于收到了回信，拿起一看，发现对方对方发了个微信账号过来，她微微挑眉，好像用微信是比较方便。

　　点开微信，将那一串数字输了进去，便找到了对方的微信，对方的微信名很简单。

　　只有一个字。

　　宋。

　　姓宋？

　　顾以南借着昏黄灯光看了一眼对方的白纸头像，脑中浮出对方病态的苍白脸色，病入膏肓的模样，心中几分怜悯，轻声叹了口气。

　　顾以南加了好友，莫约过了两分钟，好友申请就通过了。

　　“你好，宋先生。”顾以南直接发了消息过去：“请问现在方便将账单发过来吗？”

　　宋淮看着顶着一张绿菠菜头像的顾以南，捏了捏眉心，这小店主是多喜欢吃菠菜？

　　想到前些日的菠菜汁、菠菜饺子、菠菜丸子，宋淮便觉得喉咙涌起一股菠菜味儿，胃也隐隐不舒服。

　　顾以南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复，又发了句消息过去：“宋先生你方便现在给一下账单吗？我现在转账给你。”

　　宋淮看了眼账单上的数字，犹豫片刻，发了句消息：“没有。”

　　对方理直气壮地说没有，顾以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宋先生，那什么时候有账单？”

　　宋淮将账单删掉，“被弄丢了，你给500。”

　　500？

　　顾以南严重怀疑对方是少打了两个零。

　　之前曾在网上查过，对方开的那辆车返厂维修至少五千起步，像对方这么豪的车主，怎么可能会在路边小汽修店修车呢？

　　虽说对方随意报了个白菜价，但顾以南并不想占人便宜，“宋先生，我撞坏了你的车，赔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该赔多少便赔多少，要不你再联系一下维修店，让他们重新开一张账单？”

　　宋淮还是坚持：“不用，500就够了。”

　　顾以南微微拧眉，想了想最后还是转了五千给对方，“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修理价格，按照市价给你转修理费，如果少了到时候你再通知我，我将剩余的补上。”

　　宋淮看着对方转来的五千，微微蹙眉，若是换作其他人，可能早已感激涕零，而这小店主却这么固执。

　　顾以南并不是固执，只是她清醒的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只要几百块钱，谁知道是不是挖了坑？

　　等宋淮收钱之后，顾以南与他道了一声再见，便关了手机。

　　宋淮看着对方发来的再见二字，心底莫名有几分松快，他望了眼窗外浓黑如墨的夜色，眸光温柔。

　　*

　　又是一日。

　　天色明朗，秋高气爽。

　　顾以南去了县城取车，在县城里遇到了买菜的小李妻子，两人聊了几句。

　　“家里还好吧？”

　　小李妻子笑着说挺好，“现在我们在小区楼下盘了一家店开超市顺便卖掉菜，周围的人都挺照顾我们家生意的。”

　　“就是小李他现在虽然能下楼走动了，但是不能干重活儿，帮不了家里什么忙。”

　　顾以南宽慰道：“好好养一养，再过段时日应当就会好的。”

　　“借你吉言了。”小李妻子顿了顿，“这几天也该摘橘子了，你现在可找到收货的买家了？我听说今年种橘子的人又多了许多，价格可能不会太高你这边要是没有合适的，我把我们相熟的买家介绍给你？”

　　顾以南婉拒了小李的妻子：“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买家了。”

　　当初因为急于脱手果林，小李家把橘子按去年的行价卖给了顾以南，但现在打听之后才知道今年的橘子收购价比去年低了一半，而且上赶着低价售卖都没人收，这些日小李妻子心底都觉得对不住顾以南，觉得是自己害顾以南亏本了。

　　现下听顾以南说找到买家了，小李妻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找到了就好。”

　　顾以南嗯了一声，与小李妻子又说了几句，便回了村子。

　　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回家了，她正坐在院子里理今天赶集买的菜苗。

　　“奶奶，都买了什么菜苗？”

　　“莴笋、花菜、萝卜、卷心菜还有蒜苗，蒜苗是人家发好芽了，直接种就成了。”

　　顾以南看了眼发芽的蒜瓣，视线又挪到了一旁的一大包菜根上面，“奶奶，这里面又是什么？”

　　顾奶奶道：“里面是韭菜根，你不是说要种韭菜吗？我特意去饭馆里去要的。”

　　顾以南不赞同的皱眉，“去要的？我们不是买了种子吗？”

　　顾奶奶解释：“现在都快十一月了，只能用韭菜根来栽种，你要是直接用种子种，得等到明年才能吃上了。”

　　“咱们家的菜长得快，种子也能长出来的。”顾以南一想到奶奶为了拿这些菜根去和饭店老板们低头哈腰的，说不定还遭人嫌弃了，她心底就难受，“奶奶你以后别去要了，种不出来咱们不种就行了，也不是非要种它。”

　　“好，以后不去了。”顾奶奶晓得孙女也是要面子的人，自己去要菜根确实不大体面。

　　顾以南瞧出奶奶似想差了，蹲到她的脚跟旁边，帮着她理菜苗，“奶奶，我不是觉得要菜根不好，只是觉得有些老板说话不好听，不想你心底不舒服。”

　　“哪有那么严重，大多数都是好心人，听我说要菜根还把没切的都切下来给我了。”顾奶奶抬手轻轻拍开顾以南的手，“这点菜苗我来理就行了，你去做午饭。”

　　“好。”顾以南擦了擦手，起身去厨房里：“我买了鸡回来，鸡肉比较嫩，做一个凉拌鸡肉吧？”

　　顾奶奶不挑食：“你看着办就行。”

　　小黄听到有鸡肉吃，汪汪汪的叫唤了起来。

　　顾奶奶看了眼立起耳朵的小黄，又补了一句：“鸡骨架子拆出来给小黄留着。”

　　小黄又是汪汪汪的几声，在地上开心的打滚，有鸡骨头吃，真好！

　　凉拌鸡肉，清炒时蔬，再加两个橘子做饭后水果。

　　“奶奶，橘子里维生素含量高，多吃一点对身体好。”

　　“你可别使劲薅橘子了，再薅下去没几个可卖的了。”一百块钱一斤呢，这一天吃好几个，几百块就没了，顾奶奶越想越心疼。

　　“奶奶，家里的蔬菜水果都先紧着我们自己吃，咱们吃够了再卖给别人，不能亏待了自己。”顾以南笑着将切好的血橙递给奶奶，“奶奶你尝尝这个味道是不是比椪柑的好？”

　　“是要更甜一点。”顾奶奶尝了一块，汁水十足，酸中带甜，“往年这血橙至少等到十二月才会这么甜。”

　　一般柑橘属科的果期都在十一月和十二月之间，十一月初摘的果子都很酸，摘回家存放的时间久了便甜了，但要是刚摘下来就很甜的话，便有些问题了。

　　所以顾奶奶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顾以南：“你没有偷偷的打甜味素吧？”

　　顾以南立即否认：“当然没有了。”

　　“没有就好。”顾奶奶将剩下的橘瓣放进嘴里，“咱们老实本分做生意，不亏心，也算是行善积德。”

　　“我知道了奶奶。”老年人都信因果循环，在修仙世界待了十年的顾以南也信，业报因缘，五趣流转，六道轮回，做过的恶，行过的善，总有归处。

　　顾奶奶点点头，望着逐渐转阴的天，瞧着像是要下雨了，便又催促顾以南，“把这些都赶紧拿去种下吧，种完了也算了一桩事。”

　　“我这就去。”顾以南将最后一瓣橘子吃完，洗了洗手，拿上手套、锄头和菜苗便下地去了。

　　这一次种的主要是莴笋、花菜、萝卜、卷心菜、蒜苗，另外还有韭菜，六种蔬菜将刘婆婆家的四亩地种得满满的，种好之后又将文婆婆家的六亩地也都种上了，种的是豌豆和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