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

　　尽欢看着面前这个没有五官的人, 意外之中又觉得很合乎情理，难怪如此惟妙惟肖，连她都被骗了一秒钟。

　　无面本就没有脸, 自然是可塑性非常强，扮谁像谁。

　　此前尽欢明明察觉到“大师兄”是假的, 却看不出来真身。以她的道行，眼中看到的都是大师兄。

　　有这样的本事，难怪能让人迷失。

　　不得不说，这无面虽然算不上多厉害, 但功能非常奇特，使用的好了，是个大杀器。

　　“尊主饶命！尊主饶命！”

　　被尽欢扼住了命运的脖颈, 无面只能开口求饶。并且这声音还是非常艰难才发出的。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若是让我满意了……”

　　尽欢松开了扼住无面脖子的鞭子，转而问道：“一进幽冥之境就会进入梦境，是因为你？”

　　尽欢说这话的时候还扬起了鞭子，早已被打到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无面立马回答道：“不、不是，是因为梦魇。”

　　无面几乎是秒答, 生怕回答得慢了，鞭子就抽下来了。

　　“梦魇？”

　　“之前鬼王虽然占据了幽冥之境, 但有梦魇在，其实他从未彻底掌控过幽冥之境。”

　　尽欢听着这话，很快就找到了关键点。

　　“也就是说，如果搞定了梦魇, 幽冥之境将会变得更加厉害。”

　　无面：……抱歉了梦魇老兄，死道友不死贫道，委屈你了。

　　“原则上来说, 是这样的。”

　　“很好。那你在其中，又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我与梦魇是合作者，他编织梦境，我负责勾引出他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然后……让他们自愿留在梦境中。”

　　“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留在梦境之中，灵魂之力护被蚕食，会成为我们最好的养料，直至死亡，而我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强。”

　　无面真的可以说是有问必答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倒了出来。

　　“按照你这个说法，你是不是太弱了？”

　　尽欢觉得自己抓住无面的过程太简单了，有些怀疑无面是不是在驴她。

　　无面：……

　　“尊主，这世上，真正没有心魔的，屈指可数，换做旁人，别说是抓住我了，识穿我看到我怕是都难……”

　　要不是真的打不过尽欢，五秒其实是想和尽欢打一架的，怎么就这么侮辱他呢？他真的不弱的，只是有针对性的，而这个针对，对于尽欢无效。

　　尽欢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她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怎么无面一下子就那么忧伤了？虽然没有脸，尽欢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的。

　　“最后一个问题，梦魇在哪？”

　　-

　　冰凌其实知道自己被困在梦境中了，可是他出不去。

　　他已经很疲惫了，疲惫到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可是，那些残忍的情景，他却要一遍又一遍的经历，如此往复循环，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以前，他只是想要和师傅在一起。

　　至于结果，其实他没有想过。

　　可若是和师傅在一起，会造成这样的后果，那么……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从前他只以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可后来发现原来师傅早就收了一个大师兄，再后来，还有三师弟和四师弟，感情似乎成了好几个人的事情，他不懂了。

　　而现在，却变成了两个种族之间的大事。

　　在这个梦境中，他和师傅大婚了，这放在以前，肯定是最美好的时期。可现在……明明已经决定要放下了呀。

　　冰凌不否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开心的，如果真的能和师傅永远在一起的话，哪怕是永远留在梦境中，他也愿意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冰凌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噩梦。

　　原来所谓的婚礼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那些修真者告诉了他，什么叫做人妖不两立。

　　他眼睁睁地看着妖界的护法大阵被破坏，他眼睁睁看着，万妖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他眼睁睁看着，高傲的姐姐，彻底疯魔，杀红了眼睛，她那本已被母亲改造过彻底成为人类的身体，竟然生生从背后长出了一对血色的翅膀，连血带肉，触目惊心。

　　这一幕幕的场景，实在是太残忍了，不管经历了多少遍，冰凌依然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可他什么也阻止不了，第一遍经历的时候，他还会疯了一般想要斩杀那些修真者，却发现无济于事，他就像个笑话一般，什么都做不了。

　　冰凌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他要自己记住，自己做出的错误选择，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

　　姐姐一直说他蠢，原来是真的。

　　他真的好蠢啊！把自己的心奉上，然后让人践踏，踩碎。

　　冰凌万分庆幸，这只是梦境中的场景，现实中并没有发生。所以……哪怕自己出不去了，起码，妖界还在，姐姐还在，他不是妖族的罪人。

　　这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经历，让冰凌痛苦不已，但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在这样的痛苦中，他却在飞速成长着，无论是自己的心境还是道行。

　　有时候，心境开了，境界修为自然就上去了。

　　冰凌虽然在忍受着内心的痛苦和折磨，可很多事情，他却彻底想开了。

　　而这一次，他是真正放下了谢棉羽。

　　得不到，就放手吧。

　　-

　　进入冰凌梦境的瞬间，饶是尽欢都呆愣了一下。

　　满目皆血色，这个梦境彷如炼狱般，血腥而残忍。

　　“啧啧啧，我真不知道，原来蠢弟弟内心这么阴暗，怎么做这种梦？”

　　在梦境中，尽欢和系统的聊天，旁人是听不到的，尽欢也就懒得遮掩了。

　　“欢姐，你检讨一下。”

　　“？？？”

　　“又怪我？”

　　尽欢觉得系统最近飘了，竟然让她检讨？难道是看到了创世神下凡了，自觉有靠山了？

　　“你仔细看一下现在的场景？有没有熟悉之感？”

　　“我怎么可能对这种场景熟……”

　　尽欢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这场景……似乎真的有些熟悉。脑子里飞速地闪过某些小说情节的描写片段，所以这场景是……

　　“这就是小说中……蠢弟弟和谢棉羽大婚那日的妖界？”

　　“不错……”

　　真是凄惨啊，也难怪小说中，原身会变得那样疯狂……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直守护的妖界，几乎被灭族，这样的仇恨，又如何轻易化解得了？

　　大概原身只觉得，这个世界也没多大意义了，不如……毁灭吧！

　　原文中的冰凌在事情发生后就昏了，谢棉羽药倒的，冰凌其实并未见到万妖身死灭亡的过程，即便后来看到一些惨状，自是不如亲身经历来得震撼，再加上……

　　那个时候他和谢棉羽的感情发展比现在要深得多，两个一直纠缠着，其实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思考其他的。尽管痛苦，却依旧选择相信谢棉羽，师傅更重要。他也就感受不到，他姐姐的那种痛苦。

　　现在……蠢弟弟倒是把原身的痛苦全都体验了一遍……哦不，也不知道是多少遍了……

　　连原身那种，经历一遍都快疯了，蠢弟弟……真是可怜啊。

　　“你干的？”

　　冰凌好好的，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而且还是和小说原剧情一模一样的梦？尽欢有理由怀疑，是系统在搞鬼。

　　“当然不是，其实……”

　　系统还想说什么，那边冰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他正向着尽欢这边走来，整个人仿若游魂般，尽欢看他都觉得他是在拖着两条腿走的。

　　怎么这么丧？

　　冰凌也看到了尽欢，他也看出了眼前的姐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又成了少女模样？

　　然而身心俱疲的冰凌，也无心管这些异样了，他真的……太累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疲惫。

　　“蠢弟弟，见到姐姐不知道打招呼？”

　　尽欢看冰凌竟然无视了自己走过去，忍不住开口。

　　“嗯？”冰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蠢弟弟，明明……进入幽冥之境之前姐姐还总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可现在听来，却恍如隔世。

　　“姐姐，你……你再叫我一次！”

　　尽欢看到蠢弟弟原本已经走过去的身子，猛然转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那死灰一样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尽欢：？？？

　　这么开心被说蠢吗？

　　尽欢没有理会冰凌的要求，她现在进入的是冰凌的梦境，所见到的，和冰凌一样。

　　其实冰凌之所以会绝望，是觉得那些修真者无法战胜。毕竟在他面前，万妖灭亡，一次又一次，他总觉得自己是战胜不了他们的。潜意识里，他就已经输了。

　　但……尽欢可不这么认为。

　　“想要救他们吗？”救他们，亦是自救。

　　尽欢拉着冰凌，问他要不要拯救妖族。

　　“救不了的……”冰凌第一次就尝试过了，但他救不了。

　　“你真没用。”

　　毫不留情的一鞭子抽打在冰凌的身上。

　　冰凌没料到尽欢会突然出手，根本没有防备，尽欢这一鞭子抽得他身上立时带出一道血痕，鞭子划过皮肤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冰凌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

　　而尽欢根本懒得看冰凌痛苦的模样，她就很不喜欢蠢弟弟动不动就心如死灰的模样。没有人可以一直顺风顺水的，经历磨难，绝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这样就要生要死……尽欢是看不起的。

　　要自救，方能被救。

　　“拿出你的鞭子，好好看着，姐今天就教教你，鞭子应该怎么用。”

　　尽欢说完这话，也不管冰凌跟没跟上，对着那些屠妖的修真者，挥出了她的鞭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的隐患差不多了，没后顾之忧可以放心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