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江东工具人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21
孙尚香放下手中书卷,赌誓一般,“二哥且好好看看,我这回,一定叫你大吃一惊!”
孙权担忧道:“阿香,是不是外面有人传你的闲话了?”孙尚香毫不在意道:“那些世家小姐顶多就说我不知礼数,孤陋寡闻。天天都说这些话,没个新意。”
既不是外头的闲言碎语,孙权实在想不出原委。孙尚香以整理为由,将江东之主毫不留情地轰出去。
孙权看着婉居紧闭的门,又好气又好笑。
敢这么对他的,也就只有孙尚香了吧。不过也好,阿香只把他当哥哥,不当吴侯主公。
孙权回到书房后就发问乔陌,“你怎么看?”
乔陌施礼回复:“或许是因为吴县近来的传言。”此言一出,孙权立刻紧张起来,“又是谁说阿香的不是?”
孙家立足江东也有些日子了,但还是未能从根上让世家臣服。他们说不了孙权,便从孙尚香入手。先是说她不懂得世家礼仪,又说她终日舞刀弄枪,没个女儿家的样态。更有甚者,还说绝不让自家出第二个孙尚香,唯恐孙权用孙尚香来联姻,男孩们早早地就订下亲事。
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孙尚香压根就看不上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世家子弟。整天闭门读书,不好骑射,遇上匪贼都没有自保之力。
孙尚香曾经还嘲讽过:“就知道整天学习世家礼仪,学什么君子六艺。要真到了战场上,君子六艺还能保住他的命么?”
见孙权面色愈发凝重,乔陌自知这个玩笑开大了。急忙解释说道:“是关于主公的。主公为老夫人谋求虎皮,吴县上下,无一不称赞主公笃孝。”
见孙权面色稍有缓和,她大着胆子继续说:“郡主想必也是受了主公的影响,才会如此行事。”
孙权倒是听懂了话中的揶揄,“你是不知道,旁人眼里是至纯至孝,张公却只觉得不顾惜性命,莽撞行事。”
乔陌想得出,张昭定然是语重心长、引经据典地教育孙权不可轻率行事。
“……张公说射虎一事,虽然孝顺,但是过于危险。若再出事,江东永无宁日。”孙权絮絮叨叨,其实张昭的话要更为严厉。乔陌怅然地开口:“昔日属下随侍先主公时,张大人也是这般劝说的。”
提起孙策,两人俱是沉默。
还是孙权先开口:“张公说得有道理,更何况,本就是孤一时兴起。根本就不是什么为了母亲御寒才去射虎,说到底,不过是孤的私心而已。”
乔陌道:“主公以后注意安危便是。”
“说到虎皮,着人制好了给老夫人送过去吧。”乔陌闻言后方迟疑答道:“这件事……是要暗卫去做么?”
孙权这才反应过来,他完全是使唤惯了:“孤诨忘了,你告诉临川就是。”
“诺。”
这段时间吴县也好江东各郡也罢,都称得上是安稳平和。是以乔陌在主公府内的日子也是极其悠闲的。梓晞代替梓暮搬进了不疑居,金鸣坊的事情就让梓暮管理。梓暮也是欣然答应,毕竟在主公府里住着,哪有金鸣坊自在。
乔陌偶尔帮着洛千帆一起教那些孩子们习武,或者去采薇楼或者醉春风蹭吃蹭喝,顺带还可以欣赏歌舞。有一天实在是无聊透顶,孙权又没召她随侍,索性换上男装去军营里看看赵天肃是如何教书习字。
吕蒙对于赵天肃一开始还颇有些不服气,但两人按照军营中的规矩格斗比试后,赵天肃最终赢得了吕蒙的尊重。加之这是孙权亲自叮嘱过的事,吕蒙不敢不上心。
宁静而逸趣的生活,是乔陌这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乍一出现,倒还有些措手不及。
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刚刚梦见了孙权。
场景同那日射虎无异,只不过只有他们二人。虎啸之时,孙权抱住僵硬的她飞身上树。
这个人,她来来回回地梦见了好几次。
场景变换,当日剿灭山匪,中了蝮蛇之毒的她寸步难行,一道身影出现,向她走过来。
是孙权。
他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抱起她。
明知孙权远在吴县,也知道是贺齐救她下山,可是在梦境里,一切都特别真实。真实到她摸得到那个人的手,看得清那人的脸。
或许这是她心底的奢望,无论何时,梦境里的这个人都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他会在老虎袭来时抱住她一起,不抛弃;
也会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成为她强大的念想。
乔陌起身,坐在廊下发神。
今夜恰是阿九守夜,过来坐在她身边:“姑娘睡不着吗?”
乔陌点点头,沉吟一会,便问阿九:“你有没有梦见过一个人?不止一次。”阿九想了想说:“有过的,我阿爹就梦见过很多次。”阿九神情有些落寞,乔陌知道她家人都尽丧于皖城一战,只剩她一人被孙权带回来。
“姑娘也梦见同一个人很多次吗?”阿九好奇道。
乔陌不知如何开口,阿九见她为难,就继续说下去,“我想每次梦见阿爹之时,都是因为我很想他,他也很想我吧。”
是因为互相思念才会梦见么?乔陌这样想着,脸不觉间烧起来。
水面清圆
贺齐平定了会稽的山匪,得胜凯旋。孙权看着奏表喜不自胜,内心悬着的不安也得以顺顺当当地落下。
“今夜设下宴席,为南部都尉接风,”孙权吩咐临川,又转头看向乔陌,“你也要在。”
乔陌不知何意,开口拒绝道:“属下去,怕是不妥当。”
孙权并不在意:“你是打算将自己置于瓦罐中,囚禁自己一辈子不与人交往么?”
乔陌张口就道:“暗卫自成立那日起,就立过规矩,不许与外人过多纠缠。”
孙权只道:“你少拿那一套来搪塞,难不成,你就一点都不想见贺齐?”想自然是想的,好歹朝夕共处过数月,贺齐曾上表为她请功。只是要如何说,才不惹孙权疑心?
孙权没指望她回答出两全答案,兀自道:“孤不是兄长,兄长说不让你们同别人藕断丝连,可孤不这么认为。”他拿起茶杯吹散氤氲水汽,“没有人会永远活在一方寸地之中,也不会有人活得无人惦念。”
孙权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人这一生,总是要遇见许多人,与他们有不同程度的交集。那些经历,总不可能全然抛弃掉吧?”他笑着看着乔陌:“譬如,当年的你我在皖城的时光,总不能否认。”
“你与贺齐在建安的剿匪战斗,也是无法抹杀的。既然不能藕断丝连,那就索性不要刻意回避,坦坦荡荡地面对好了。”
乔陌沉吟道:“只不过是怕暗卫同外人的接触多了,恐生二心。”
“云纨也不曾与贺齐等外人接触,但还是对孤颇有微词,不是么?”孙权沉醉于茶香之中,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乔陌心惊胆战。
“云纨会想明白的,恳请主公不要……”乔陌登时便跪下为她求情道。
孙权放下茶杯,回过神来,“孤又没说要处罚她,你何必那么紧张。”乔陌只是深深埋首,还是不敢起身。
孙权走上前扶她起来,“你们只是忠心,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头石头。有其他想法很正常,师叔还时常与孤争执呐!”
乔陌声音细若蚊蝇,“属下等是不一样的。属下等是女子,很多时候,都只有一次机会。”孙权点点头,“这便是世间的不公允。”他走到窗边,看着荷塘里含苞欲放的荷花,“世人觉得女子只用囿于后宅相夫教子即可,因为他们觉得女子会沉溺于感情之中。也就把建功立业之举留给了男子。其实在孤看来,都是一样的。”
乔陌走到他身后,也同他看着同样的风景,“主公所言,是觉得女子也能建功立业?”
“自然,”孙权回过头看她,“情之一字,困住的是两个人,并非一个。”他目光闪烁,带着几分狡黠,“江东幕僚中,谁人不是娶妻生子,难道你就说他们不忠?还有四姓之家,先前是万分嫌弃、鄙夷。陆家更是因为当年兄长讨伐庐江而怀恨在心,对兄长,对当年的孤也是诸多羞辱。可如今陆绩不也做了表曹掾?”
孙权所言庐江之事,是当年孙策还在袁术麾下时,奉命去攻打庐江。当时庐江太守是陆绩的父亲陆康。既要攻打,便免不了流血伤亡,陆康也就战死。由此陆家便于孙家结下了仇。是以孙家入主江东之时,顾陆朱张四家之中,便单单陆家没有进入幕僚之中。孙策孙权也是多番延请,也许是因为孙策的死亡让他觉得父仇得报,陆绩这才入府做了一个表曹掾。
“孤要做的,是要让你们堂堂正正地站在孤身旁。不用避讳与人交际,不用避讳与何人交好。只要心中明了,今日你就算与贺齐畅饮,孤也绝不会有二话。”孙权字字说得铿锵有力,让乔陌心底情绪涌动,连着双手也是微微颤抖。
“兄长不让你们嫁人,孤让。”孙权走过来握住她发颤的手,说得十分坚定,“没有一个人可以将感情收放自如。饶是你们一直克制,也不能。”
“孤要你们做一个人,有感情也有忠心的人。”孙权看着乔陌的眼睛,那是一双十分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正因为孙权的话语而情愫涌动,“一味躲藏,那是懦夫之举,不要害怕去面对。”
乔陌努力收住情绪,旋即笑道:“没有人可以活得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属下明白了。”孙权欣慰地松开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抽空去看看蝶言。你们一贯要好,这么久不去看她,如何说得过去。”
乔陌闻言怔住:“主公……”
“赵天肃把她葬在了甘露寺后山,”孙权脸上挂着宽慰人的笑容,“你看,你不也在与人交好吗?所以,更不要逃避了。”
“诺。”乔陌的声音,微微发抖。
乔陌回不疑居的路上,碰见了谢淑慎。她连忙揖礼道:“见过主母。”谢淑慎之前因为倒春寒的缘故生了病,到现在也是好了一半。整个人看上去尚处在病情中,因为长久服药的缘故,身上还沾染了几分药香气。
谢淑慎颔首,菁儿识趣地领着婢女们后退几步,供她二人谈话。
“一同走走吧。”谢淑慎扶起她。
“诺。”谢淑慎略感诧异,她本来把后面的对话都想好了。
“之前你的病折腾得可不轻,谁知今日倒全好了。”谢淑慎说这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明明很正常的关心,听上去却是在讽刺一般。
乔陌笑道:“主母为属下的病情求医问药,属下怎么敢一直不好。”
“之前看你是命悬一线的样子,还以为你撑不过来了。”谢淑慎说着,连连咳嗽。
乔陌皱眉:“现下天气炎热,主母病着,还是不宜出来走动。于病情不利。”谢淑慎闻言只是略一摆手,“每年都会病上几场,一味地躲避在屋子里,病也不见好。”
乔陌礼貌地笑笑,不发一语。
两人沉默前行,到了在水一方。
“那场火,烧得厉害。”谢淑慎看着在水一方的残迹,不禁感叹道。
在水一方还没修缮完毕,反正又不是没有地方住,一时也不急。乔陌眼底有些热,些许眼泪润着她的眼眶,火事过后,已是许久没有哭过了。
谢淑慎见她惆怅,拉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出奇:“想哭么?”
乔陌深深吸进一口气,“不,不想。”
谢淑慎道:“有些事情,总归会忘记的。”
乔陌点头:“我知道。”
谢淑慎所言并非单单只有火灾一件事,不过她也不打算多言,“走吧。”
“听说主母曾经要找一个人,姓苏,主母找到了么?”乔陌随意开口,谢淑慎却是身形一僵。
她内心起伏不停,情绪有如江水惊涛拍岸般凶猛,艰难启齿道:“没有,也不想找了。”
乔陌闻言点点头,随意“哦”了一声。
谢淑慎见她如此云淡风轻,突然一股憎恶之感涌上心头。“不找也好,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她正想讽刺一番,但乔陌比她先开口。
“是么?”谢淑慎接过话,“有希望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乔陌对此不以为然:“未必。若是结果不如人意,又该如何自处?”谢淑慎听了这句话后倒也觉得不无道理,她总是一腔热血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她以为是在报恩,是在弥补自己昔日犯下的错误。但是她从未想过,对方可能根本不需要自己想当然的善意。
“说起来,主母要寻找的人,或许还与属下有些关系。”
“怎样的关系?”谢淑慎装傻道。
“兄妹。”乔陌答得坦然。
谢淑慎当然知道她与苏玄朗的关系,此刻还是不得不装作诧异:“是么?可巧了。”语调姿态,拿捏得刚刚好。
“让主母见笑了。”乔陌没有看破她的伪装,还歉疚地对她笑笑。
谢淑慎故此更为亲热地同她攀谈:“你兄长以前——”她还没说完,乔陌就打断道:“是可能,并不是说就是胞兄。”
谢淑慎此刻真想不顾风度地冲她大叫大喊“就是你兄长!就是苏玄朗!”但她还是生生忍住,故作哀戚:“也是,如今四处流离,各家都被生生拆散。多少兄妹都是各安一方,搞不好,还落得个自相残杀的下场。”
她明显话有所指,但是乔陌对此只是一味逃避。
见乔陌沉默不语,谢淑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头看着荷塘赞叹:“今年夏天来得早,瞧着满池的荷花都快开了吧。”
乔陌抬眼望去,果真是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以前在家中,等荷花开了,就摘下来。莲子和藕做成吃食,荷花花瓣晒干磨成粉末,又或者将花瓣制成香囊。”谢淑慎说着,愈加兴奋起来,“荷叶蒸糕也是不错的,糕点还能带上几分荷香。”
乔陌记忆中的荷叶鸡被勾起,幽幽道:“不一定是糕点,荷叶还可以包裹一些油荤之物,以去油腻。”
谢淑慎立马接口道:“荷叶鸡!”她略感惊讶,“你也知道?”
乔陌胡扯了一个理由,“很多酒肆会那么做菜。”
谢淑慎看着她,心知肚明。她转移话题道:“你若喜欢荷花,等花开之际,我命人给你送些过去。”
乔陌婉言拒绝:“有劳主母挂念,属下不敢,还是算了吧。”
谢淑慎看着她好言好语地拒绝,不觉有些好笑,“果真是大病如新生。你连拒绝,都变得委婉许多。”
乔陌脸上一红,“主母之前对属下多般照拂,甚至屈尊亲自探望,属下感激不尽。”嘴上说着感激不尽,但也只是应酬的说法罢了。
谢淑慎不在意道:“分内之事罢了。”
两人一路慢行,终于到了不疑居。乔陌如蒙大赦,告辞进去。
菁儿走上前,小声抱怨:“主母今日,说得太多了。”谢淑慎看着乔陌的背影,“多了么?菁儿,你看,她潇洒地过着,丝毫没有愧疚和悔恨,反倒是我一个外人替苏玄朗鸣不平,真是讽刺。”
菁儿扶着她离开,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过去的事情,就作罢吧。主母日日烦忧,病怎么会好。奴婢瞧着今年的病情,是最长久的一次了。虽说是之前倒春寒的缘故,但是已经入夏了还不见好。主母还是好好吃药,不要多思。”
“我如何不多思?当日刑场之上,谁奉谁的命去杀谁,你忘了么!”谢淑慎颇有些咬牙切齿,菁儿见状更是急切打断她的话:“主母别再想这件事了!这些日子主公大多数都在琼瑶院,主母该想的是如何巩固谢家的地位啊。别叫徐家占了上风,叫咱们谢家居于人后。”菁儿心里清楚,谢淑慎最为在意的便是谢家,此刻谢淑慎病恹恹的,她只好将谢家荣辱当做一剂猛药。
谢淑慎闻言只是悲戚地一笑:“谢家,谢家,从来都是谢家。”
贺齐凯旋,孙权在主公府内为他接风洗尘。贺齐走到门口便见到了乔陌,他十分欣喜地走上前:“乔陌!”后者也是闻言一笑:“奉主公之命,在这等你。”
贺齐关切道:“你身上的伤口可好些了?”
乔陌笑道:“都过了多久了,早就好了。”
“梓暮呢?怎么不见她?”贺齐东张西望。乔陌一下打在他的肋骨:“你要多大的排场?还要我们两人一起站门口恭迎你?跟两个石狮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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