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温声跪地长揖，吸溜着鼻子痛哭流涕：“老臣惶恐，臣世受皇恩，古训有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老臣愚钝粗鄙，哪里算得上什么千里马，陛下于老臣而言，却是当之无愧的伯乐，臣理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抹了一把泪，杨士奇摇头道：“总归是罪臣教导无方，犬子顽劣成性，说到底是罪臣和犬子对不住陛下。”

　好说歹说，朱祁镇总算将杨士奇劝说的落了座，他深夜前来，放弃了良宵暖帐戏御姐可不是为了听糟老头子做有罪陈述的，更不是想听杨士奇将暴虐残杀十几条人命的凶手轻飘飘的解释为顽劣成性。

　“学士，朕打算明年对思氏用兵，兵部那边已经拟好了作战计划。”

　杨士奇低头盯着自己的衣服，正处于一种掉线重连的高延迟状态，过了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苦笑道：“老臣已经上了请罪的折子，另外老臣年迈，久病缠身，精力大不如前，恳请陛下准许老臣辞官归家，了此残生。”

　“学士，你有私心！”朱祁镇直视杨士奇的眼睛，君臣二人对视良久才把身子陷进椅子里，右手搭在扶手上，很有节奏的敲击着眼前的桌子，发出哒哒声。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朱祁镇挥挥手，得到示意的陈尚仪默契的将随驾的太监宫娥侍卫请出去，关好门窗，守在门口盯着自己的鞋面发呆。

　“内阁首辅还是学士的。”见杨士奇不接话，朱祁镇耸耸鼻子，继续道：“学士是不是以为，朕打压了学士的威望，然后趁机将学士收归己用，做一个只会点头的应声虫？”

　杨士奇抬头，刹那间的异样被朱祁镇捕捉到了，自嘲道：“学士，朝中这样的应声虫太多了，朕说的直白一点，难道学士还能比王振之流做得更好？”

　可能吗？很难得好吧！

　“朕要用学士，是用学士的能力，学士的操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朝有一老，同样如此，学士乃大明国宝！”

　杨士奇依旧低头盯着自己的衣服，从头顶低下的水渍渐渐汇聚成一片，真有趣。

　至于万岁的话，忽悠，接着忽悠，一个笔画他都不信。

　油盐不进的大学士开始装疯卖傻倚老卖老，朱祁镇当真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抛下重磅核弹。

　“学士，明年朕打算御驾亲征！”

　“啊！陛下不可！”杨士奇总算回过神来，噌一下站起来，正色道：“千金之子尚且不坐垂堂，何况万岁乎？”

　“学士先听朕把话说完，朕不是急功近利的糊涂蛋，御驾亲征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决定。”

　等杨士奇重新落座，眼神里的惊疑还未散去，朱祁镇又说道：“朕御驾亲征，这朝堂就交给学士了，不过在此之前......”

　杨士奇心领神会，在这之前自己要先纳一份投名状，自己的好大儿这下非死不可了。

　不然，不足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