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了一半许野还没回来,谢卓借着尿遁跑出去，来到办公室门口听了一会，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王平转过头，“谢卓？你不上课跑这来干什么？”

　　办公室里就王平一个人在批作业,谢卓蓦地推门进来，“许野呢？”

　　“你说许野啊。”王平继续批作业,“他被他爸带走了，你们现在这些孩子主意是真正,对了，他离家出走这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被他爸带走了？他爸是不是又打他了？”谢卓大声嚷嚷，嚷嚷完顿了顿，“不是,谁说的他是离家出走啊？明明是他爸差点把他打死然后赶出来的,他耳朵都被他爸打聋了一只。”

　　王平一怔,连忙抬起头看他,“你说什么？”

　　许野耳朵的事王平听李一铭说了，但李一铭没说是怎么弄的。

　　现在这么一听，王平吓了一跳。

　　谢卓皱着眉头一边拉外套拉链一边说：“老班,我是得多信任你才敢让许野一个人来见他爸，没想到你这么不靠谱。”

　　谢卓说完就往外跑。

　　王平追到门口被冷风灌了一个哆嗦，他冲走廊喊,“你去哪？课不上了？”

　　“去找许野！”

　　-

　　许西风开着车,从后视镜看许野好几次了，许野坐在后座低头玩手机，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谢卓：【你在哪？】

　　许野：【去医院的路上。】

　　谢卓：【你爸打你没？】

　　许野：【没打着。】

　　谢卓：【操，那就是打了？】

　　许野：【冷静点这位学霸,我说的是没打着，就抽了肩膀一下，不疼。】

　　后座的两个车窗忽的一下开了，冷风灌了许野一脖领子。

　　许野蓦地抬起头，就见许西风在后视镜里瞪他，嘴还在动。

　　许野摘掉一直耳机，就听许西风吼：“跟你说话你聋了？”

　　“啊，聋了。”许野说，“上次被你打聋的。”

　　许西风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信，“怎么没打死你？”

　　许野把摘下来的那只耳机揣兜里，低头继续跟谢卓发信息，“杀人犯法。”

　　许西风哼了他一声，“长了点本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就是卖了两幅破画吗，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许野一边回信息一边说：“两幅破画还挺值钱的，我现在也确实算个人物，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许西风噎了一下，“你以为我看得上你那两个钱？”

　　“谁知道呢。”许野说，“不是图钱，就是图名，反正得图一样。”

　　许西风：“……”

　　许野把手机锁屏，“不过我不会跟你回去，我没出息的时候你看不上，我有出息也不是你养出来的，所以还跟以前一样吧，当没我这个儿子，你也别跟我嚷嚷，我不爱听。”

　　许野摸了摸兜，多希望这会儿有颗糖啊。

　　他不想说话了。

　　想到糖就想到了谢卓，谢卓刚才说要给他买糖吃的。

　　谢卓要是在就好了，都不用他说话，该说不该说的谢卓都会帮他怼回去。

　　这个话痨。

　　许野拿起耳机带上，“我听会歌，你别骂了，歇会吧。”

　　-

　　许西风说许诺醒过来变的神神叨叨的，许野到了医院之后发现还真是，挺神叨的。

　　“许野？你就是许野？”

　　许诺被花瓶砸中了脑顶，纱布是竖着一圈圈缠下来的，看起来有点滑稽。

　　她上上下下的看着许野，之后又一脸惋惜，“这么帅，可惜了。”

　　许西风路上被许野气够呛，这会儿也不想说话了，“你在这陪你妹妹待会，我先去忙了。”

　　许诺连忙说：“爸你忙去吧，哥在这陪我就行。”

　　许西风皱着眉头看了许诺一眼，叹了口气，叹完气看了许野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看吧，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居然叫你哥。

　　许西风走了之后，没看清情况的陪护阿姨说：“你们兄妹俩聊，我去打点热水。”

　　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许诺神采奕奕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拍了拍床，“小哥哥，快坐。”

　　许野没坐，问她：“你是不是伤了脑子了，你爸没给你检查一下吗。”

　　“检查了。”许诺说，“这两天从外科到内科，从脑科到神经科全都给我检查了，我又没病。”

　　许野没说话。

　　没病你还叫我哥。

　　“别这么看着我，我真没病。”许诺说，“我知道我们俩关系不怎么好，不过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绝对不跟你作对，你也别不待见我，我还挺想要个哥哥的，而且还是你这么帅的哥哥。”

　　许野用气音“呵”了一声，说不出是无语还是无奈，“还是让许西风再给你检查一下吧。”

　　许野说完就要走，许诺连忙叫住他，“许野！”

　　许野定了定脚步。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别掺和谢卓和沈希之间的感情了，对你没好处，你放手吧，强扭的瓜它真不甜，说不定还苦，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长这么好看，何愁找不到那支花。”

　　许野轻轻动了下眉心，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许诺一条腿都急的搭在了地上，“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是为你好，你就听我的吧，离谢卓远点。”

　　许野刚想说什么，病房门突然被人撞开。

　　许诺吓一跳，看到进来的人之后愣了愣。

　　哇，好帅！

　　“谢卓？”许野回头看着谢卓，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谢卓一把拉住他的手，“走了，在这跟她废什么话。”

　　“谢，谢卓？”许诺盯着他们俩握在一块的手，有点懵。

　　谢卓一脸不爽的看着许诺，“随便你怎么往外说，看看会不会有人信你！”

　　什么信不信的，许诺没听懂，“你们俩……怎么回事？”

　　“关你屁事！”谢卓骂完拽着许野就走。

　　许野还记得电梯的方向，他们现在完全走反了，楼梯也走过了。

　　“去哪？”许野问。

　　谢卓没说话，一路拉着他去洗手间，进去之后挨个把隔门踹开，确认里面都没人，这才把许野推进去。

　　谢卓拉开许野的羽绒服拉链，扒着他的毛衣领子就往里看。

　　许野推了一下他的手，没推开，“你干嘛？”

　　“打你哪了？”谢卓左右翻了翻他的领子。

　　许野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检查什么，他挣扎的手一垂，看着谢卓，“都说了没打着。”

　　“你不是说打着肩膀了吗？”谢卓瞪着他。

　　“衣服这么厚。”许野说，“他又没有内功。”

　　“……真没事？”谢卓还是不太相信，“别瞒我。”

　　“真没事，就打了一下，王老师拦着了，我也躲了。”

　　许野不知道谢卓居然会对这件事有这么深的执念，现在他相信他之前说的如果许西风打他，他会动手这话了。

　　“就王平那小个，能拦得住你爸？”谢卓嗤了一声，想想又说，“拦了你还挨打了，我就不该信王平。”

　　“那你去跟王老师说。”

　　“我说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跟你爸走了，”谢卓说完啧了一声，又瞪他，“走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还想跟他回家？”

　　“不回。”许野说，“我已经说了不回了，来这就是看看许诺，毕竟她是因为我受伤的。”

　　“放屁！”

　　谢卓看着许野，这会儿才觉得他被他折腾的有点惨。

　　羽绒服的拉链敞开着但没拉到底，里面的白色毛衣领口被扯到一边，露着一小截肩膀，医院的暖气很足，许野穿的厚，大概是热了脸上泛着淡淡的红。

　　这么一看，就跟刚做了什么没来得及收拾似的。

　　“操！”

　　谢卓突然低头在他嘴上压了一下，摩挲着他的唇说：“想弄你。”

　　许野抬眼看他，“差不多行了，这是医院厕所。”

　　谢卓笑了下，嗓子有点干哑，“那正好，弄完可以带你去上药。”

　　许野看了他一会，理了理领口，把拉链拉到顶，“想得美，年级第二。”

　　这满满的嫌弃换个人谢卓都得揍。

　　也就这个，他舍不得！

　　谢卓啧了一声，搂了下他的腰，在羽绒服上出溜半天，又啧了一声，“你穿的太厚了，腰在哪呢？”

　　许野把拉链拉开，抓着他的手放进去隔着毛衣放在自己腰上，“这。”

　　啧，这乖的！

　　谢卓笑着在他嘴上亲了亲。

　　这里确实不适合大动干戈，连亲个嘴都亲的小心翼翼。

　　谢卓顶着他的脑门蹭了蹭，“真没事？”

　　谢卓穿的短款棉衣，许野的手从他后腰绕过去，呲溜一下就从衣服下面滑了进去。

　　许野手冰凉，冷不丁的伸进来凉的谢卓打了个颤，“嘶，手怎么那么凉？”

　　许野手没动，他就是故意找个暖和地方捂手。

　　“给我买糖吧。”许野脑袋顶着胸口说。

　　谢卓笑了下，揉了揉他后脑勺，“看群了？”

　　“你跟他们乱说什么了？”

　　“我没乱说。”谢卓狡辩，“是迟良说要提前恭喜，我还拦啊？”

　　“哦。”许野压根不信，“那给我买糖。”

　　谢卓突然想起什么，捧着他的脸闻了闻他的嘴，“今天没吃糖？”

　　“就剩一颗了，没在这件衣服兜里。”许野说完，看他，“你属狗吗，每次都闻。”

　　“是啊，属狗的，不光闻我还爱咬人。”谢卓呛完，问他，“你爸开车带你来的吧，这一道你嘴里没东西，怼他了？”

　　“说了几句，不算怼吧。”

　　“……你是有多不了解自己啊？”谢卓呵呵一笑，“你也就平常话少，但凡开口哪句不带刺？开口必怼，难怪刚才没看见你爸，躲起来吐血去了吧？”

　　许野看了他一会，乐了，笑的还挺开心。

　　许西风是不是躲起来吐血许野不知道，他就知道他走的时候脸色确实挺不好的。

　　两人趁着没人从洗手间出来，谢卓还假惺惺的洗了个手，许野手刚捂暖和，不愿意碰凉水，手插着兜就往外走，还没等走出去就看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的，女人看到他和谢卓吓了一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走错了。”

　　许野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谢卓。

　　谢卓端了下肩，出来就看见刚才那个女人愣在洗手间门前奇怪的看着他俩。

　　看什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

　　没见过帅哥上厕所？

　　谢卓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厕所门口的指示牌，不看还好，一看自己都懵了。

　　再看看那女的的眼神……

　　他怎么把许野带女厕所去了？难怪没看见小便池。

　　“操！快走快走。”谢卓抓着许野就跑，“太他妈丢人了。”

　　许野也发现他们走错了，被谢卓拽着走，笑得不行，“你这近视眼的度数又大了吧，要不要去测测？”

　　“闭嘴！”谢卓拽着他一使劲，把人捞到怀里，勒着许野脖子，“说的好像你没进去似的，敢往外说咱俩就同归于尽。”

　　许野缩着脖子一边笑一边说：“殉情啊，不至于，你又不是偷看别人上厕所。”

　　谢卓在他耳朵上捏了一下，“欠吧你就！”

　　刚出医院大楼许野的手机就响了。

　　谢卓啧了一声，“你比国家总统还忙。”

　　许野拿出手机，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师弟，是我。”

　　丘夕？

　　许野看了谢卓一眼，“师姐，有事吗？”

　　丘夕在电话里的声音还是那么嗲，谢卓搁旁边都能听见，“想问问你有时间吗，来老师家里坐坐，大家都在呢。”

　　大家都在就是说白山也在，许野烦他，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不了。”许野说，“我在学校，还要上课。”

　　“白山说你在二中上学。”丘夕试探的问，“是不是真的？”

　　许野通常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明显，但只要看多了就能发现他不高兴的时候下颚肌肉会收紧，抿唇，眼睛向下一副“任你是谁都进不了老子法眼”的牛逼表情。

　　掺着雪片子的西北风直往脸上打，谢卓兜起许野羽绒服上的帽子，搓了搓他正在接电话的那只手。

　　许野看了他一眼，牛逼哄哄的浅色眸子里多了点笑意，“是，但我并不想让画画的事影响到我上学。”

　　“我懂我懂。”丘夕说，“老师的意思是想请你来家里坐坐，你不是还没来过吗，你朋友上次打白山的事老师也知道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来跟大家联络联络感情，以后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会找人临摹我的画吗？我应该不需要偷我东西的家人。”

　　谢卓挑眉看着许野，勾了勾嘴角。

　　还是给他买糖吧，这张嘴。

　　许野说：“这个周六，正好我也想找老师问问，如果老师教的都是这些，那么我可能要反悔，不拜师了。”

　　许野挂断电话，谢卓帮他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你这师门还能随时随地退出啊，不是都师傅把徒弟逐出师门吗，怎么到你这就成了你把师傅踹出师门了？”

　　“因为我牛逼。”

　　许野冷漠的，不带一点表情的说出这句话，说的谢卓一愣。

　　很少听他说这样的字眼，冷不丁的听一次，还挺带劲的。

　　关键是，他还能用一脸坚信自己天下最牛逼的表情说自己牛逼。

　　谢卓笑了一下，抓着许野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外衣兜里，“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利用钟泉把自己的名气打出去，然后就打算一脚踹了呢？”

　　许野以为只是去趟办公室连围巾都没带就出来了，他低着头把下巴塞进衣领里，闷着声说：“不需要利用他，我就是很厉害。”

　　他上次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说的应该是“这些题我都会，不用补课”，那时候谢卓没信，后来脸有点疼。

　　“是是是，许小野最厉害，牛逼！”

　　谢卓的围巾上课下课都带着，许野给他买的，不舍得摘。

　　不过这会儿他却把围巾摘下来了，他把许野的帽子一掀，刚摘下来的围巾还是暖的，在许野的脖子上绕了几圈，“吃点热的去吧，你这么怕冷怕不是虚吧。”

　　许野低着头把嘴巴和鼻子按在围巾上，用眼睛瞟他，“你才虚。”

　　“嘿，”谢卓乐了，“我发现你很喜欢强调你不虚这件事，你自己虚不虚你自己不知道啊，身无半两肉，小腿还没我胳膊粗，天一冷就缩缩。”

　　“冬天就该哆嗦，夏天就该出汗，”许野说，“自然规律，也是人体的规律，就跟肚子饿了得吃饭一样。”

　　谢卓把他帽子一兜，“得，还是先给你买糖去吧，天冷了把你话都冻多了。”

　　帽子盖的有点深，许野懒得把手拿出来，就仰着头从那一圈毛毛边看谢卓，“去吃火锅吧，超辣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