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铭在吴竹走了之后, 就连训练都不太上心。

　　原因在她自身。

　　张丹阳在她第三次训练迟到后, 找了她谈话。

　　那天是和训练赛安排比赛的前一天晚上, 下训后周佳铭要回去。

　　黄安安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最近总是对她特别好, 嘘寒问暖的，连洗脚水都没自己打过，放篮球的事情她也抢去做了。

　　不过在旁边帮忙的人还是黄静静。

　　“佳铭，你站那等我一会。”张丹阳叫住她, 也没说怎么一回事，帮着黄安安和黄静静收好篮球，对她们两个说, “今天快点回去吧。”

　　黄静静开心的夸她, “教练, 你可真好。”

　　这话倒像是周佳铭说的。

　　“别贫了，快回去。”

　　张丹阳轻笑。

　　周佳铭穿着件浅绿色的冲锋衣晃晃荡荡, 袖子有点长，她也没拉拉链，站在门口甩袖子玩, 像个小孩。

　　“进来说还是去操场？”张丹阳关好器材室的门，站直了在她面前，距离很近。

　　周佳铭嬉皮笑脸躲开, “你干嘛呀, 这么瞪着我, 很难为情的。”

　　“新鲜了, 你周佳铭还有难为情的时候呢？”张丹阳好笑着反问，表情讽刺。

　　周佳铭不笑了，哭丧着个脸，往旁边地上一坐，“教练，我是真觉得我不适合在队里待下去了，你看她们……”

　　“站起来说话。”张丹阳先是踢了她一脚，不痛不痒的，周佳铭直接忽略，后来给她拎着胳膊拽了起来，“地上凉。”

　　“她们都是专业体育生，基本上从小就开始玩篮球。最不济也是从高中开始，起早贪黑训练了三年了。”周佳铭站起来拍拍屁股，接着说，“我就不同了，各方面都不行。”

　　“你能有点自信吗？当初第一天你来到这里训练，拍着篮球和凡珊说的第一段话里承诺了什么还记得吗？”

　　“啊——”周佳铭想起来了，她当时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告诉蒋凡珊——我来了之后，这届女篮联赛冠军基本内定。

　　她短暂的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张丹阳盯着她。

　　“我真不记得了。”

　　她强调。

　　张丹阳继续盯着她。

　　“好吧好吧，是你记错了。瞪什么瞪？你年龄大了，记错很正常。”周佳铭在篮球方面放弃，胆子一天比一天大。

　　张丹阳面无表情懒得和她计较，“吴竹和俱乐部签约了，她走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明白了吗？”

　　周佳铭抬起脑袋，眼神怀疑， “真的？大家最近都在劝我夸我，可我就是觉得自己很垃圾，你也不用安慰我。哎呦真是奇了怪，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嘛，为什么会这么丧，我也不知道，最近和大家的配合也不好，早上起不来，训练也很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张丹阳快气死了，队里配合不好又不能怪她一个人。队员大变动自然有个适应期的。

　　想和她生气，或者狠狠揍她一顿，可偏偏周佳铭说的话气人，语气却迷茫又可怜，眼神湿漉漉的一直不敢和她对视。

　　一说就要哭，一说就要哭，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篮球馆的门没关，黄安安和黄静静应该也忘记管体育场的大门了，冷冷的风吹过来，周佳铭的声音在风中散去一些，隐约可以听到一些呜咽声，碎发在空中飞舞。

　　“教练，我真不想玩篮球了。想起来我们做实验的那个老师，也挺可爱的。”

　　“我不准！”张丹阳提高声音，“这届篮球联赛的冠军，一定要你亲手拿下来给我。明天继续和俱乐部比赛，第一节 你上，比不赢就一直比。”

　　篮球馆的灯熄灭了好几盏，张丹阳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冬天的风，一点感情都没有，她是真的真气了。

　　半明半暗中，她的表情却十分疼惜。

　　周佳铭耸耸肩，恢复满不在意的表情，声音无奈，“那就上。再试一次吧。”

　　第二天，俱乐部的队员们进来Q大篮球馆进行训练赛。

　　周佳铭在第一节 上场，其实状态真的可以算是不错了，开局一记暴力扣篮让张丹阳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周佳铭听见她喊的声音了，趁着短暂的空闲时间瞥了主席台一眼，目光有点不相信，她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

　　张丹阳假装没看见，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做戏的成分在里面，丢人。

　　她发誓自己再也不这么虚伪了。

　　联赛中一般很少有人这么干，这种暴扣伤身费力，最大的作用在于激起球队的情绪，可她们的目的是得分和赢。

　　下场后，周佳铭站在张丹阳面前，呼吸都没平复，“我才不用你安慰我，自己什么样我清楚的。”

　　张丹阳心想你清楚个屁，清楚怎么还一直不放弃那些花架子？

　　“嗯，知道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小节是武天晴那组上场，这组整体风格都更加稳重一点。才刚过去五分钟，周佳铭不想看了。

　　不是周佳铭不够优秀，是武天晴打得太猛了。

　　武天晴也是个奇葩，高中期间抽烟打架喝酒样样不少，凭借着体育生的身份进来Q大，除了打篮球，她一节课都不去上，期末门门挂科差点被劝退。后来家里砸了不少钱，才能勉强让她跟着大一新生重修一遍。

　　所以，她现在虽说是和周佳铭同在大一，篮球可比她多训练了不知道多少。

　　张丹阳在以前了解过一点，武天晴上一年放荡自我，可能和当时的教练也有关系，两人相互看不上。

　　现在她终于找到自己能发挥的地方，自然打得很凶。

　　武天晴个子高，投篮命中率超级准，接下来的两个三分球都稳稳入篮筐。

　　而周佳铭，她的中远投一直很垃圾。

　　“我有种自己要一直在替补席坐冷板凳的感觉，她那么厉害，比起来我打得就像屎一样。”

　　张丹阳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又说她：“你不要把自己的个人情绪带到篮球上面来，你和天晴各有自己的优势，她打她的，你玩你的，如果总是想着自己不如别人，自然不能全心全意打好比赛。”

　　周佳铭抬起头来，不知道哪句话哪个字惹她不快了，虎着个脸。

　　“跟谁摆脸色呢？”

　　几次三番，张丹阳脾气也出来了。

　　丧个几天也就够了，一直这样像什么话。

　　周佳铭才不怕哪个，和她硬碰硬，“跟你！”

　　张丹阳气不打一处来，第三节 快开始，眼看着周佳铭又要上场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比赛完咱俩正式谈谈。”

　　周佳铭才不管那个，扭头就走，管她什么张丹阳王丹阳在后面暴跳如雷。

　　张丹阳和单可欣交待了句，紧跟着周佳铭追出去，在篮球馆门口逮住人。

　　“怎么说你才肯信呢。”张丹阳也挺无奈的，“带着我的耐心最后再和你说一次，每个人都有瓶颈期，球队也有磨合期。第一次和俱乐部比赛时，可欣告诉过俱乐部里的小孩，你是突破口，所以她们会尽可能的针对你。”

　　“……哦。”

　　周佳铭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张丹阳非常抓狂，这可能和她家庭教育也有关系，从小到大什么都没缺过，想学习学习，想玩篮球就玩篮球。

　　说来也搞笑，乔桢那天在她办公室回去之后，第二天就打了五万块钱到她卡上，她哭笑不得又给打了回去。

　　“我觉得，你对待篮球的态度有问题。”张丹阳松开她手腕。

　　周佳铭四处看看，像是什么都好奇，也像是什么都漠不关心，“哦。”

　　“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对吧？”

　　周佳铭笑笑，“不好意思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特别想说——我呸，我可去他大爷的吧。我要是喜欢篮球就继续玩，不想就不玩了，谁还能把我怎么着？”

　　张丹阳面容冷下来，说话再也不客气，“你这种态度玩篮球，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