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放下钢笔，说：“没有。”

　　她站起来，程湛兮坐在她的位置，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我在国外的时候，我妈问我要了你的照片。”程湛兮单手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指尖绕着她胸前的墨发，温和说道。

　　第二只靴子落了地。

　　郁清棠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什么时候？”

　　程湛兮翻和她妈妈的聊天记录，报了个日期，郁清棠往回对上号，发现赫然就是她和宋青柔见面的那一天。

　　郁清棠：“……”

　　她猜到自己露馅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程湛兮见她神色捉摸不透，不由生出两分忐忑，道：“你介意吗？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

　　在程湛兮的感情观中，即使她们俩是情侣，哪怕将来结了婚，也不代表郁清棠是她的所有物。婚姻只能作为她想和她共度一生的证明之一。

　　郁清棠摇头，问：“你妈妈怎么说？”

　　程湛兮舒了口气，浅浅笑开：“我妈说你长得很漂亮。你不知道，我妈是个重度颜控，颜控的意思你知道吗？”

　　郁清棠摇头。

　　程湛兮道：“就是疯狂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以美貌为最高准则，我妈要是见到你，她肯定要激动疯了。”

　　郁清棠心想：怪不得宋阿姨那天那么的热情……热情到令人害怕。

　　程湛兮道：“总之她肯定喜欢你，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要不我给你看看我妈照片？”

　　郁清棠：“？”

　　程湛兮道：“你和我的家人是互相选择的关系，而不是你要讨好他们，就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哥哥，就比你高一等吗？不是的。”

　　郁清棠睁大眼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可是你上次去见外公外婆……”

　　“他们是老人家嘛，观念不一样。我家不讲那些条条框框的，什么儿媳必须孝顺，讨长辈欢心，都没有。”程湛兮道，“你信不信他们比你还紧张，担心你会不喜欢他们，影响对我的印象。”

　　郁清棠笑起来，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但是无形中放松了不少。

　　程湛兮环紧她的腰，贴在她耳边低柔道：“跟我回家？”

　　郁清棠低眸，手覆上程湛兮温暖的手背。

　　良久，她耳尖微红，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程湛兮大喜过望，响亮地亲了一口女人的脸颊。

　　又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扣着她的后脑勺吻她。

　　郁清棠被她的热情吻得喘不过气，脸色涨红，不得不伸手推她的肩膀。

　　程湛兮拿过手机，道：“我去给我妈报告这个好消息。”

　　她俨然迫不及待，郁清棠害羞归害羞，没舍得拦住她。

　　宋青柔睡前收到女儿的语音，点开播放。

　　程湛兮声音里满满的笑意：“妈！”

　　这句语音只有一秒钟。

　　程湛兮兀自笑了会儿，在客厅的沙发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接着发过去：“我……哈哈哈……打算暑假的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哈哈哈哈。”

　　宋青柔听到一半，动作迅捷地收藏这条。

　　[系统通知：程湛兮撤回了一条消息]

　　程湛兮重新发了一条口齿清晰流畅的。

　　宋青柔把收藏的那条在卧室公放，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

　　程颐在一旁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

　　宋青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我女儿……完了……她怎么变得这么傻了……哈哈哈哈……”

　　程颐心说你现在和她有什么两样？

　　宋青柔将手机递给程颐，程颐成熟稳重地说话回道：“收到，我们会好好准备的。”

　　宋青柔捧腹，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

　　程颐把她拉到床沿坐下，给她抹护手霜。

　　宋青柔一秒止住笑声，着急道：“我手机呢？”

　　程颐从梳妆台把手机拿过来。

　　宋青柔点开微信，找到郁清棠的聊天框，道：“我得赶紧和小棠说一声，别露馅了，不然我们这么久不白演了嘛。”

　　郁清棠隔着一扇书房门都能听到程湛兮的笑声，她一边脸红一边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但有一个问题始终盘旋在她心头。

　　瞒着程湛兮她和宋青柔见过面的事，是不是不大妥当？

　　恋人是该坦诚相待不错，可卫家的事她现在就要和盘托出吗？

　　宋青柔替她做出了选择。

　　书桌的手机震了震。

　　[宋青柔]：小棠啊，暑假来我们家吗？

　　宋青柔已经不来虚的，明明白白告诉她：我知道了，你就是我女儿的女朋友。

　　郁清棠抬头看了眼书房门，紧张地打字：【阿姨……】

　　[宋青柔]：阿姨跟你商量件事

　　[郁清棠]：您说

　　[宋青柔]：就是你和我先前在京城见过的事，不要告诉兮兮

　　郁清棠：“？？？”

　　[郁清棠]：为什么啊？

　　[宋青柔]：这是我们家的团建活动

　　郁清棠：“……”

　　[宋青柔]：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很有意思的哟[眨眼]

　　程湛兮控制住自己的笑容，推门进来，便见坐在办公桌后的郁清棠神色古怪。

　　“怎么了？”

　　“没事。”郁清棠翻开面前的笔记本，拿起钢笔，“想到一道数学题。”

　　程湛兮没有深究。

　　倒不是她没发现郁清棠今天的表现有些怪异，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的这件事没有影响到郁清棠的心情，应该不是坏事。

　　郁清棠钢笔尖悬在纸张上方，迟迟没有下落，忽而抬眸道：“你家……”

　　程湛兮：“嗯？”

　　郁清棠咽了回去：“没什么。”

　　原来还是在紧张见家长的事。

　　程湛兮弯腰拥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他们都很好说话。你要是觉得别扭，到时候全程躲在我身后就好。”

　　郁清棠牵了牵唇角。

　　一次月考，一次期末，时间如风，高一七班结束了一学年的学习任务，师长们也将迎来他们的暑假。

　　期末考结束，七班学生们短暂地感到放松，过后心中涌起的却是伤感。下学期他们开学就要分班了，七班依旧在，却不再是他们这群人。

　　他们从各个考场返回到七班教室，把桌椅重新归置好。

　　郁清棠一直在讲台上，等大家都端正坐好，宣读暑假的注意事项。

　　郁清棠宣布可以回家以后，李岚喊了声：“起立！”带头站了起来。

　　班上桌椅响动，所有学生都站了起来，躬身齐声道：“老师再见——”

　　郁清棠转身面向黑板，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眼底的泪水。

　　“还没分班呢，下学期还会再见的。”她喉咙哽了哽，道，“好，同学们再见，注意安全。”

　　学生们长久沉默，他们都知道开学即是离别，七班不会再有像现在这样团结完整的时刻，所以努力看清讲台上的背影，记住身边的同学，开朗的，内向的，闪闪发光的，不起眼的。

　　郁清棠转了过来，眼圈有一点红，不见眼泪的痕迹，她笑道：“好了，都回家吧。”

　　学生们一个个有序离开教室，在门口遇到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的程湛兮，礼貌地道：“程老师。”

　　童菲菲走到程湛兮面前，没怎么过脑子的，仰头问道：“程老师下学期还教我们班吗？”

　　她赫然意识到什么，眼眶倏然红了。

　　没有他们班了，当然也不会有程老师。

　　童菲菲呜呜地哭出来，程湛兮摸了摸她的头，女孩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襟。

　　送走了所有学生，程湛兮走进教室，郁清棠坐在讲台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程湛兮走到她身边，双手捧过她的脸，指腹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