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三个人待在屋子里。

　　柳乔南有个单独的小房间，平时拿来自己看电影用，也给自己做做功课。

　　屋子坐北朝南，冬暖夏凉。

　　她把提前准备好的相关资料给唐祯整理出来，一边给她讲解，一边给她瞧一些收集整理出来类似作品中的经典角色。

　　有时候讲解起来，怕她听不懂，自己就上前来给她表演一段，讲得非常细致。就连唐祯都看得出来柳乔南的认真态度，这些都是做足了功夫的，柳乔南丝毫没有藏私。

　　唐祯在那儿听得也很认真，倒不是她讲得对她多有用，只是她在柳乔南眼里看到了光，看到了她对表演的喜爱，这种感觉很纯粹，跟她上一世那种激烈复杂、强取豪夺式的表演，完全不一样。

　　柳乔南的演技，就是很传统的学院派风格。举手投足都是跟一笔一划勾芡好似的，第一次表演能这样，第二次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每一次笑容的角度，拿尺子量说不准都是一样的。

　　这个人很热爱这个职业，也很努力。

　　“你知道西周为什么灭亡吗？”柳乔南拿着打印好的剧本，叠好放在唐祯面前，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唐祯昨天早早做了功课，加上今天早上研读过剧本，回答起来也是如鱼得水，“周幽王本身昏庸残暴，亲小人，废王后。废太子宜臼联合诸侯，自立为王。从而导致犬戎攻打之后，无诸侯国救援。”

　　“所以你明白张小薇导演这次拍的主角是谁了吗？”柳乔南问道。

　　唐祯：“是周幽王。”

　　这片子名义上说是四大妖姬的剧本，实际上会以纵观全局的体态看待当时的民生、政治，以及各种因素才导致的一国覆灭，从而一步步分析推进其亡国的根本原因。

　　柳乔南给她分析地很到位，让她从一开始就先接受自己在这个小剧场节目里的定位。

　　原先唐祯还以为她会藏私，并不会怎么认真地教课，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地认真。唐祯控制着自己，竟然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新手，又会偶尔故意露出几个新人常见的小失误点，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宋轻晚就坐在屋子一角榻榻米上，看着节目组新发来的合同电子稿，一遍遍审查，跟那边尽量沟通地非常仔细。

　　她本来是可以出去的，但是又想让唐祯提早适应表演的时候周围有人，索性就待在屋子里围观，一方面也想多观察观察唐祯对演戏的态度。

　　屋子里倒是一点也不安静，这两人时不时就拌拌嘴，有时候经常会因为一个小地方就争执起来。在宋轻晚听来，两个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表演的方式就会很不一样。

　　柳乔南是正儿八经地科班出身，又是名师点爱徒，所以演戏的时候总免不了模式化。而唐祯就不一样，她是群演出身，路子怎么野就怎么来。但是她更喜欢唐祯的表演，虽然漏洞百出，可就是有灵性，能让人一眼就把人的注意力全勾走。

　　她们俩争论起来喋喋不休，听起来都有道理，宋轻晚索性就继续跟那边磨合同，谁也不帮，让她们自己争去。

　　“晚晚，你不觉得我刚刚的表演方式会更贴切一点吗？”两人吵着吵着，柳乔南又把苗头转向了宋轻晚。

　　这边唐祯也不依不饶，“可是我看了张小薇导演的其他作品，觉得她会更喜欢我这种表演方式，她会更注重眼神表达的情绪。”

　　“既然你不听我的，那为什么还要我来教呢？”柳乔南质问她。

　　唐祯耷拉着脑袋，却一副神态怡然的模样，又继续装乖哄人，“因为我觉得乔南姐也是个很厉害的演员呀……”

　　瞧着她这人畜无害的模样，柳乔南三番两次把要说出的话有活生生地自己咽了回去，真是想骂也骂不出口，再多的哑巴亏都得自己认。

　　看到两人这么认真研讨，相处融洽，宋轻晚很欣慰。

　　于是她又欣慰地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等她确认跟那边逐条谈完了合同的细节之后，已经临近中午。

　　阿珂是柳乔南的生活助理，一日三餐向来都是由她准备的。她今天不知道宋轻晚带人过来，也没有多余的准备。要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只好把冰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一顿忙完之后，阿珂走到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战况”激烈，她不好意思打扰，在门口踌躇徘徊。

　　宋轻晚瞧见阿珂的身影，有低头看了一眼平板上的时间，然后关上，“好了，先吃饭吧。”

　　一听到宋轻晚开口，唐祯立即就屁颠屁颠地走向她，将她扶起来，然后挽着宋轻晚的手臂，“姐姐，你觉得我早上学得怎么样？有没有进步？”

　　“嗯嗯，成效不错。”宋轻晚鼓励她。

　　唐祯听到夸奖高兴地尾巴都快上天了，就缠着她问东问西地出门。

　　在屋子里的柳乔南是最后一个出门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炽热的目光都快将唐祯的背都射穿了。向来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的宋轻晚，居！然！没！有！推！开！她！

　　三人到了饭桌前坐下，阿珂也跟着一起坐着吃饭。阿珂年龄很小，不太擅长什么厨艺。加上柳乔南自己本身对身材就非常有要求，饮食也是以清淡为主。所以一桌，除了水煮鸡胸肉以外，都是素菜……

　　白糖拌番茄、蘸醋黑木耳，水煮鸡胸肉，清炒西兰花，再加一份老豆腐青菜汤。

　　唐祯看着一桌素菜，找准了刺儿问柳乔南，“乔南姐姐最近在吃斋念佛吗？”

　　柳乔南知道小丫头嘴巴毒，笑笑，“我最近还在拍戏，当演员的，要为了角色保持身材。你也得少吃荤腥，对皮肤和身材都不好。”

　　“哦……”唐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没关系呀，我还在长身体呢。”

　　教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息蔓延到了餐桌上，宋轻晚知道柳乔南在饮食上对自己是极其苛刻的，倒是忘记让阿珂多准备几道荤菜给唐祯。

　　她抬起头看唐祯一眼，让她收敛收敛。

　　被宋轻晚瞪了一下的唐祯果真就乖了，坐着不说话。

　　宋轻晚看着满桌的菜，忽然觉得，回去之后得找个时间让唐祯学一下厨艺，好歹会做几道菜不至于饿死自己的那种。

　　唐祯乖巧地坐着，伸手夹了一块番茄到她碗里，“现在的番茄又甜又嫩，可好吃了，姐姐尝尝。”

　　看着蘸着白糖的番茄，宋轻晚感受到了夏日的清凉，“你怎么不吃？”

　　唐祯眯着眸子，笑弯成了月牙儿，“我看着姐姐吃就已经觉得很甜了。”

　　被头发遮挡住的耳夹微微发红，宋轻晚低头将碗端了起来，不能再与她直视着。也不知是不是早上在传奇话本里学会的那股劲儿，这小小年纪，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