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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敬诚

枫桥婉 21470字 2019-09-19
第四十五章 敬诚

    冬月廿二,敬亲王凌熠携王妃钟仪筠抵达帝都。

    次日一早,敬王递折子入宫觐见请安,皇帝允准。

    敬王从敬诚殿出来的时候,正好遇着高匪领着尚服女官从外头走过来。高匪和敬王打了个照面,连忙俯下身意欲行礼。

    他是从皇帝小时候起就在身边服侍的,皇帝有多大,高匪就伺候了多久,在王公大臣面前一向有两分颜面,得客客气气地称一声“高掌殿”。敬王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不能让他真在敬诚殿前跪下磕头。更何况,高匪领着的,是捧着龙袍的尚服女官。

    龙袍当然不能跪。

    是以尚服女官仍是笔直地站着,颔首代礼。

    托盘里缂丝袍子整整齐齐地叠着,衣服前襟一条威严的五爪金龙纹露在最上头,彰显了它的主人是谁。

    不用看凌熠都知道,这衣服展开后的模样——玄色为底,明黄金绣,独属于皇帝的十二章纹镶在上下裳,前襟后心、袍袖两肩绣着正龙。

    这件衣服,曾经是他们所有皇子的渴望。

    而如今坐在敬诚殿龙椅上的人,一直都是压在所有人头上的山,这些人里,包括已故的皇长兄齐王,也包括他。

    同样都是先皇嫡子,只是因为凌烨的母亲是元后顾徽音,所以他生来就比其他所有的皇子都要高贵。

    从前他是太子,他称孤,他们得称臣。

    如今他是皇帝,他称朕,他们更得称臣。

    凌熠的目光在尚服女官捧着的托盘上一掠而过,隐下眼底的晦暗,口中连称免礼,笑着虚扶了高匪一把。略略寒暄了几句,敬王满怀调笑地瞥了几眼尚服女官,直看得女官忍不住羞恼低头,方才收回视线朝慈和宫的方向去了。

    踏出崇极门的时候,凌熠眼中的玩世不恭极速敛去,他侧眸看了一眼远处的恢宏殿宇,匾额上金粉写就的三个字在天光下折射出威严睥睨的光辉,王侯将相、皇亲贵胄、苍生黎民,九州大大小小的一切都跪伏在这三个字脚下——

    敬诚殿。

    高匪躬身踏进殿内,皇帝面容平静,正站在御案后提笔写字,雪浪纸上一笔一划横平竖直,都是些最简单的字。高匪只看了一眼便猜出来,这是给小殿下的字帖。

    等过年开春,清晏就满四岁了,该开始学着握笔学字了。

    高匪伺候皇帝二十来年,最是清楚不过,陛下的字,是从前下了苦功习的,银钩玉唾鸾回凤舞,好到了极点,但却也难摹。笔力意志心境一样都不能缺,那样落笔镇山河的字,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

    但那样瑰丽遒劲的笔体,陛下却不常写。平日里奏疏上的御笔朱批一律都是端严势整,宽广平和。偶尔私下里写点什么,陛下就爱用小楷,敛去帝王威仪,落笔只透着淡泊简静。

    但是反观桌上的这幅字帖,却三种笔法都不是——因为它并不是皇帝为了刻意展现对太子的重视,特意赐的一幅墨宝;也不是皇帝赏给太子的“恩典”;单纯就只是一个父亲给自己将要开蒙习字的幼子做的字帖,所以用的是适合小孩子的笔法,选的也是最适合小孩子写的字。

    这份心,在九重阙里难得。

    而在眼前的皇帝身上,其实该更难得。

    凌烨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就着高匪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今日敬王进宫觐见,顺带要给太后请安,这会儿已经在去慈和宫的路上了。

    他很清楚让这对母子见面意味着什么。

    宣熙七年初,尘埃暂落,敬王就食邑。宛州江锦城坐落在澜江边上,坐拥澜江上游最好的港口,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先帝亲赐给敬王的,就如同他的封号一样——“敬”。

    凌烨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朝正殿门口望去,天光撒落在殿前,满地都是光辉,当年先帝就是站在那里,给凌熠定下的封号。

    这个“敬”字,并非意指恭敬。

    先帝拟封号的时候,凌烨也在,礼部呈了一列吉祥如意的字上来,他父皇看了一遍,都说不好。时过境迁,凌烨已经很难回想起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了,酸涩?惊慌?或许都不是,他只是默默看着父皇站在敬诚殿的门前,指着那块金粉写就的匾额,说:“朕看那个就挺好。”

    于是从里头挑了一个“敬”字。

    敬诚殿是历来皇帝问政的地方,敬诚殿的“敬”,这个封号在朝堂里引起的轰动不亚于当初先帝封齐王的时候。

    “齐”是古时国名,亲王封号里,没有比“秦晋齐楚”四个字更贵重的了。大胤建国几百年,只有开国时同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几位同胞兄弟得封过这几个字,后来在大胤国史中第二次出现,便是在先帝一朝。

    先帝最终拣了个“齐”字,齐王本就是长子,钟氏入主中宫后,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嫡子。齐者,平也,于是齐王与凌烨这个太子平起平坐。

    他这个太子做得艰难,真得感谢他的父皇。

    先帝似是而非地给了很多个儿子御极九州的希望,就是要他们争,以此择选出真正的继承人。与此同时又惯用一手平衡之术,册封齐王的时候,凌烨七岁,正是在习字的年纪,于是封王次日,皇帝就赐了他一幅御笔墨宝,以此展示对太子的重视。

    只是那幅字笔力实在高深,凌烨起初怎么也写不好。他从很早的时候起就明白,太子的位子是与自己的命连在一起的,所以不敢让父皇对他有丝毫的失望。于是夜夜挑灯习练,一笔一划,写到手指酸胀几乎握不住笔,也还是得继续。不敢停,也不能停——

    那是皇帝赏的恩典,不容他学不会。

    他们这些皇子,在先帝面前口称“儿臣”,但却并未感受过父亲的慈爱,没有谁敢在先帝面前任性。他们与御座下大大小小的王侯公卿一样,从来都只是臣,“儿”只是给了每个人争夺皇位的资格。

    只可惜先帝英年早逝,这些资格后来就成了祸乱的源头,成了九州山河大地上,他这个新皇必须要亲手去填平的沟壑。

    “陛下,敬王往太后那去了,慈和宫那儿要不要派人悄悄看着……”

    “不必”,凌烨打断高匪的话,淡淡道:“想也知道会谈些什么,前两天宣政殿大朝会上,朕说明年要开恩科——”

    慈和宫,宁寿殿。

    钟太后近两年未曾见到儿子,自是难掩激动,敬王去敬诚殿觐见皇帝的时候,敬王妃钟仪筠便先过来陪着她了。待敬王过来,母子二人一番问好叙旧,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开始说起正事。

    殿里未留人,慈和宫是太后的地盘,内殿外间候着的,更是她从前为妃为后时身边伺候的老人,自然不用担心有皇帝的眼线,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前两天大朝会上,皇帝借着给哀家庆祝千秋整寿的名义,说天下共庆,明年开春要加恩科。”太后抹着茶杯盖,沉着脸道。

    “那朝会上怎么说?”敬王问。

    “还能怎么说?”太后道:“慈福沾被,当海宇同之’,这是皇帝的原话,他把‘孝’字旗扯在前头,满座公卿大臣,谁能说出个‘不’来?”

    “当日散了朝,底下人就传话过来,皇帝在宣政殿上把哀家捧得高高的,太后千秋赐福天下,这话说得多漂亮呐,哀家能说什么?不只得认,甚至还都得念他个好!毕竟开恩科、兴教化,这可是皇帝给哀家揽的‘大功德’,是恩泽九州的大好事!”

    千秋朝宴没能如愿设在紫宸殿,如今自己的寿辰还被皇帝用作科举加试的名目,无形中反倒遂了皇帝的意,太后自然满肚子的气。

    大胤建国伊始,便是论品取士。世家著族势大,人才九品,上三等历来只出士族。几十年前,烈帝改制,在保证各世家嫡脉上品入仕、另再可推举三名贡生免院试、州试、会试,直入殿试的前提下,开了三年一次的科举,设明经进士科。从世家林立的康庄大道旁,硬生生地给天下寒门学子辟出一条“登天子堂”的羊肠小道。

    但这条小道,终归抢了世家大族的利益,辟得甚为艰难,每走一步都是掣肘重重。朝中拢共就这么些职位,分出点给寒门,士族的位子就被挤下去了,世家贵胄们当然不愿,人皆唱衰。

    科举至今只行了三代帝王,烈帝晚年开科举,先帝年间就开始名存实亡,到了凌烨继位,太后把持朝政的那几年,根本就没了科举的影子。皇帝甫一亲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开科举,如今甚至还变着名目加了恩科。

    明明是最难的事,偏偏还都叫他给做成了。

    皇帝身后的这几家子,还当真都是愿意全力支持科举的。

    当日在宣政殿上,挑头的就是兰台御史大夫韩卓,其父老韩国公被世人称作“学圣”,满朝半数文武、天下泰半学子,哪个不是读的韩师注解的经义,谁见着他都得弯腰作揖称一句“老师”。裕阳韩氏清流底蕴,科举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功在千秋、惠及天下读书人的大功德。

    韩卓话一出,颖国公苏阙紧跟着附议。苏阙拢共就两个儿子,长子体弱一直留在颖海,而次子苏朗和皇帝师出同门,是御前一等一的近臣,朝中上上下下的关系皇帝亲自给他铺路,日后等老家伙们退下来,尚书台都有他的一席之地。颖海繁华,都说苏家富堪敌国,颖国公府坐享颖海城永世的开海通商权,大胤不灭,苏家不衰,他们当然愿意跟着皇帝走。

    至于后来发声的北境顾氏,那是皇帝的母族,又是军权世家,科举于他们根本无碍。皇帝早就将他们和太子牵在一起,皇帝要干的事,顾家就没有说“不”的。

    太后心里有一张算盘,这三姓,是九州最上等的世家,也是皇帝座下的中流砥柱,他们一表明态度,朝中清流就紧跟着往上靠。看皇帝这架势,是真的想秉承烈帝遗志,将科举推行到底了。

    但科举取仕至今几十年,不过空有个名目,选出来的官吏里,八成都被打发到哪个偏远角落。除了颜懋以外,安繁城的知府秦方算是科举里官途最好的了,可是帝都的这块儿地,他照样进不来。

    颜懋是个独有的例外,说是走科举,但他到底出身澹川颜氏,又是韩师的关门弟子,纵使后来脱离家族叛出师门,他身上也处处都是世家的影子。况且当年,颜懋的靠山,是成德皇后顾徽音。

    钟太后想起这个名字,心里满是不甘深恨。她是先帝龙潜时就娶进府的,却被顾徽音后来居上。她的儿子也是正经的嫡子,更是得了个“敬”字的封号,怎么就非得被顾徽音的儿子压上一头了?

    万幸顾徽音最后养了条白眼狼,钟太后临朝称制的那几年,颜懋虽说总与她唱反调,可如今,他同样也是横在凌烨面前的河,是顾徽音亲手给自己儿子埋下的祸根。

    一思及此,太后心底顿感畅快,脸上浮现深深笑容。

    太后是正经的世家出身,士族与庶民同堂理政,在她眼里就是坏了礼法纲常。

    将宣政殿的事细想了一通后,当下就冷冷地笑了一声:“科举选出来的是什么?一群不入流的微末庶民,不过读过两本子书,要人脉没人脉,要眼界没眼界,如何能治国?皇帝年轻,世家大族的根基,哪容得他说撬就撬?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你且先等着,他不懂事,朝中自有人来教。”

    言下之意很明显,皇帝执拗,教不会,自有人知道要择明主。

    敬王没有反驳。

    太后心里舒坦了些,撂下茶盏,开始问起虞疆圣子赫兰拓刺杀储君的事,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时,她心里就大致有了个数,只是不太清楚个中细则罢了。

    只是提及此,不免就要说到态度微妙的镜雪里。钟仪筠就坐在敬王身侧,镜雪里到底算是她的师父,那日安繁城夜谈后,在别苑被敬王迁怒发作的滋味她还没忘,当下不免惴惴。

    坐在上首的太后也沉了脸。

    砚溪钟氏与南隰巫星海算是世交,镜雪里冬月十九抵达帝都,如今已是廿三,已经四五日了,却一直没来见过她。

    廿一那日,镜雪里在明正武馆里和漓山东君打了一架,当日下午就去逛了帝都的首饰铺子,而昨天听说又去了京郊梅园看花,颇有闲情逸致。

    可见这位大巫一点都不忙,只是不来见面罢了。她是南隰国师,太后自然不能宣她,只借着廿六那日冬节会的名目,给镜雪里下了帖子。

    敬王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当下并不再动怒,利益使然各取其需,镜雪里只是添头,重要的是,他与赫兰拓的盟约已经成了。

    是夜,帝都城郊宜安寺。

    距离冬月十六已经过去了七天,赫兰拓肩上被木棍洞穿的伤依旧深可见骨。当日他负伤失血昏迷,被敬王的人带走,醒来就是在这间暗室里。

    一个从头到脚笼罩在漆黑大氅里的人给他治伤。

    手法粗暴。

    但是赫兰拓无从反抗。

    他感觉的到,这个脸上全遮着面具、连手指都藏在手套里的人,同漓山东君姬无月一样,带给他的是深重的压迫感。

    大乘境,而且不知名。

    并不是大胤为人所知的那五位,他是隐藏在阴影里的第六人。

    暗室的门倏然被打开,从外头走进来个人。夜间的冷风紧跟着灌进来,坐在床上的赫兰拓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有些大意,这里是帝都,不是江锦城。”黑袍人头也不回地开口,嗓音低沉,不辨男女。

    敬王摘下头上帷帽,轻笑道:“为表诚意,本王特地来送圣子一程。”

    赫兰拓面露惊讶。

    黑袍人不咸不淡地道:“今晚子时出发,我从庆州千雍城送你回虞疆。”

    赫兰拓心里一惊,大胤储君遇刺,京畿二百里以内全线戒严,四方国境已封,如今他能寻得藏身之所已是万幸,当下探着头犹疑道:“你真能送我?帝都四座关隘都是你们皇帝的影卫把守,就算是易容,也很难瞒过他们。”

    “那是因为他们遇到的易容都是些不入流的微末。”黑袍人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说:“更何况,没有永镇山川的关隘拦不住我。”

    赫兰拓面色凝重下来,思索一番,不再说话。

    敬王道:“还请圣子到了虞疆不要忘记你我的约定。”

    赫兰拓握紧拳,郑重一颔首:“我向真神起誓,只要你的人将我送回虞疆,日后你一声号令,我立刻联合北狄十三部帮你牵制朔州铁骑以及靖庆二州驻军。”

    “好!”敬王抚掌而笑:“日后事成,本王会将谛寰经送到你的王帐前。”

    盟约成。

    身着漆黑大氅的人静静坐在一旁,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一圈,严丝合缝的面具遮挡住了他的面容,也藏匿了脸上所有的神情。

    ***

    冬月廿六是个暖阳天,太后在上林宜春苑举办冬节会。

    所谓冬节会,就是冬至前后,宫里例行举办的宴会,届时帝都各世家官府的公子姑娘们都会应邀出席。说是宴会,其实就是把世家贵胄们聚在一起玩一玩,顺带也有相看一二,借以联姻的。

    大胤建朝之初,十六著姓世家是国朝稳定的基石,皇家和各府联络一下感情是常有的事,冬节会就是从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惯例。

    楚珩起初并不打算去,但叶书离却非要拖着他,叶书离来帝都就是为了娶媳妇,冬节会当然不能错过,要拉上楚珩给他作参谋。

    “跟我一块去呗,说不准还能凑个热闹,碰见陛下选个贵妃出来。”

    “选妃?”

    叶书离点头,理所当然道:“坊间不都是这么传的吗?没有皇后,总得有个贵妃吧,反正不能一直没个伴儿吧。”

    楚珩心里一窒,忽然就不太是滋味了。

    他当然知道皇帝该立后纳妃。

    可是,他就是不想,听到这个词的第一时间便心生抵触。不想看见陛下身边有别人,不管是谁,反正只要站在那个叫“凌烨”的人身边,就是不行。

    这个念头甫一跳出来,他自己都先被吓了一跳,简直堪称大逆不道。

    但是强迫自己冷静过后,这不大逆不道的种子非但没压下去,反而还在心底叫嚣着抽枝发芽,转眼的功夫,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将整颗心撑得满满的。

    满心都是不愿。

    而且还泛着酸,也不知道是棵什么怪树。

    他忽然就很想去冬节会看看,看看是不是真会有这么个“贵妃”,从人堆里冒出来。

    楚珩心里正这般想着,天子影卫的副统领容善正好就持着帖子过来露园了。

    其实叶书离说的不错,不管皇帝有没有这份心思,各世家里,借着冬节会这个契机,探听皇帝心意的委实不少。皇帝后宫空置已久,终归不太像话,就连宗室里亦有为这事着急的长辈。

    譬如先帝同母的亲姐,长宁大长公主,成德皇后崩逝后,凌烨受这个姑母照拂良多。元后一去,宫里又有了新的继后,太子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大长公主知道先帝是个在父子情缘上淡薄的,不能指望,她从前就与成德皇后交好,自然心疼徽音留下的孩子。

    所幸千难万难都走过来了,大长公主好不容易愁完了皇权更迭,又开始愁皇帝的婚事。

    她知道皇帝心里念着清晏,是以冬节会伊始,趁着皇帝和太后都还没来,大长公主就借着世家贵女们过来向她请安的功夫,将清晏揽在怀里,悄悄问他:“阿晏乖,告诉姑祖母,方才见过的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

    清晏趴在姑祖母的怀里哼唧了两声,却一个都没说。

    大长公主心里发愁,顿觉眼前这个,还有他爹,一大一小都是来向她讨债的。

    清晏在她怀里滚了一会儿,趁着父皇不在没人管,转过身来就开始吃案几上的小甜点。大长公主怕他噎着,忙命人倒了盏牛乳茶过来。

    清晏美滋滋地吃了两块点心,又咕嘟咕嘟喝完一小盏甜茶,从碗里一抬起头,正好看见了苑门口走进来的人,两只乌圆的眼睛立时一亮。

    楚珩甫一踏进苑门,就开始寻找凌烨的身影,却不想眸子往园子里一瞥,居然看见不远处的梅花树下,他的妹妹楚歆正低着头坐在镜雪里面前。

    楚珩的目光陡然转寒。

    作者有话说:

    一般都是隔天晚上更,以后尽量在十二点前。只要不说没更,就一定有更,零点还没更就不用等了,就说明要晚个半小时一小时了,第二天清早醒来能看到。

    如果卡文或者章节太长,更新推迟到中午或者需要请假都会在评论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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