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在地上站定，她舔了舔有些干的下唇，忍不住懊恼自己怎么能够这样随意地提起这个事情，但是对几乎是立刻进入戒备状态，警惕地防备自己的雷莎，她试探性地摊开双手，放缓了声音说道：

　　“看我……宝贝儿，我不碰你，你冷静点，我是沈绛溪，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醒过来吧，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嗯？”

　　把话重复了很多遍，雷莎好似将自己艰难地从那段记忆里面□□了，视线慢慢定焦，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甚至把浑身的气息都收敛起来了的女人，目光淡淡，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在床上坐下，有些疲惫地说了一句：

　　“我以为已经没事了……看来它给我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大。”仇恨和恐惧在经年累月中一层层叠加，糟糕的记忆一直被压在箱底，等到她想要再回顾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沉得那么深了，几乎和箱底黏在了一起，想要轻易地、毫无损伤地取出来驱散，已经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她真的以为，在知道了自己原本的事情，融合了那么多世界的记忆之后，她能够多少地战胜那种恐惧。

　　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

　　或者说，她低估了这个事情对自己的影响。只是尝试着想要把它说出来，都显得那么艰难，如果不是沈绛溪及时察觉到不对，如果不是沈绛溪本身的实力比她强很多，这个时候可能她要面对的就是自己误伤的不知死活的对象了。

　　“没关系，你可以不说的，是我太想当然了。”沈绛溪有些头疼，其实对于雷莎，她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以任务目标或者任务对象的眼光去看待了，她更想要帮助对方——这个词显得有些高人一等，也许可以说成是，她更想要做点什么，她无法看着那个女人的分-身这么狼狈。

　　被一个凡人的阴影所笼罩，她知道以那人的霸道和冷酷，那极强的只愿意在自己跟前稍微放下的尊严，也不会使她愿意承认这个。

　　沈绛溪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迫切地希望眼前这人恢复修为。

　　只有那无与伦比的，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跳出这个格局的强大，才能够帮助雷莎一举从这个事情里出来，甚至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跨过这个深深的阴影。

　　她伸手扶了一下额头，又没入发间，借着按摩头皮的动作放松自己的大脑，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正想说点什么好让今晚能够跳过这个话题的时候，雷莎却看着她说道：

　　“你可以做到，对吗？”

　　沈绛溪蓦然失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又一次舔了舔唇，“宝贝儿，你没忘了我们还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吧？我毕生心愿可是把你送进局子里呢。”

　　雷莎的目光暗淡了一瞬，自嘲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让沈绛溪觉得格外刺目，很想把那个弧度从雷莎的唇角抹去。

　　“也是——”她轻声说了一句，没等沈绛溪打断，她又低声接道：“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抬起头，向来冷淡的眸光里竟然出现了几分惨淡的感觉，又解释道：“杀人……是会上-瘾的，我亲手把自己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恶-棍，我当然应该进去。”

　　只是她始终觉得，这世界上还有许多逍遥法外的家伙，所以总是忍不住……想多拉一些该下地狱的家伙给自己垫背。

　　沈绛溪一口气倒吸着差点没提上来，气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红着脸咳了许久，在雷莎有些奇怪的目光里，忍不住说道：“谁许你把自己和辣鸡相提并论的？你贬低自己就是贬低我的眼光啊！很好，本影后成功被你的蔑视激怒了，非常想做个尝试——就让我来给你治治这个毛病好了。”

　　还尼玛杀人上-瘾？

　　拼着任务不做我也给你把这臭毛病给治了。

　　系统22察觉到她的意思，本来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围观，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喂，她这个趋势，马上就会失控变成一个真正的连环杀人凶手，你只需要收资料就能够完成任务了，你想干什么？阻止她杀人？】

　　系统的目标就是完成任务，如它所说，假如雷莎真的从此不再犯案，凭她以前做事时那缜密的手法，确实没有人能够抓到她。

　　沈绛溪就相当于是永远都完不成任务了。

　　站在系统完成任务的角度而言，它是对的。但没办法，或许换成其他的迫切需要修为或者阳寿或者是别的什么的鬼修，又或者是其他的昧着良心的坑人的事情，沈绛溪都会眼也不眨地去做。

　　唯独这个不行。

　　【沈绛溪想抓她，是因为雷莎这个人，做了个罪犯一样的事情。可是我不让她继续杀人，依然是沈绛溪也希望的事情，哪怕这会破坏任务。】而且不仅是沈绛溪，江语嫣也同样是这么选择的。

　　系统22沉默了一下，它不得不说，对沈绛溪这个任务委托人的性格分析之后，确实是会得出这个结论。

　　但——它的任务就完不成了吗！点这么背吗！

　　因为嘴炮的能力完成不及业务员，系统22憋了半天都没憋出反驳的话，只能气愤地说道：【可是任务才应该是第一位的。】

　　沈绛溪笑了一下，轻声回道：【也许你不知道，我获得的所有奖励，都是从她的身上来的。具体点说，是她这道神魂的本体——我从来都不会把任务当第一位，22，她才是我最重要的。】

　　系统22不知道该先被这个隐秘的消息惊讶一把，还是应该被业务员如此坦然的拒绝配合任务的进行而震惊。

　　沈绛溪和系统的话只是在短短的几秒之内完成，雷莎只能看到她故作轻佻的样子，挑着眉毛盯着自己，仿佛在等自己的回答。

　　雷莎沉默了许久，忽而又扯了一下唇角——今晚她笑得时候格外多，不知道是被沈绛溪刺激的，或是来到沈家让她格外放松，又或许是她难得这样坦诚地表露自己，以至于面部细胞都全部活跃了起来，总而言之，她轻轻说道：

　　“打个赌吧，如果你输了……”

　　“让你上，行了吧？”沈绛溪早知道她的套路，白了她一眼，双手环胸站在那里，口吻非常的不屑。

　　雷莎本来是想说，如果你输了，那我不会再给你抓到我的机会，我会自己把自己送进去。没想到等来了沈绛溪的这么一句，当即就有些失笑，顺着她的话点了一下头。

　　“如果我赢了，你从此之后，老老实实当我们人们的好警察，不许反悔，不许重操旧业……哪怕有时候我们抓到凶手的速度或者办法有些让人捉急。”

　　雷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那个动作里，带着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庆幸。

　　就好像一个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即将摔得粉身碎骨的人，终于等到了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突然好喜欢她们俩的故事诶！

　　不行，我下章写长点！

　　么么啾！

　　——

　　——

　　第89章 可爱吃货小警员X狡猾多端大骗子（十四）

　　作为一个十分厉害的鬼修, 也许我们的江影后尝试过给鬼或者人留下心理阴影，但是关于治好别人心理阴影方面的事情——说实话, 她还完全没有经验。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沈绛溪还在翻来覆去的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最后是雷莎嫌弃她动作太大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强行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 固定住她的动作, 牢牢抱着才算是中断了她扰人清梦的行为。

　　“安静睡觉, 宝贝。”雷莎低声在她怀里人耳边说了一句，因为朦胧黑暗的氛围, 加上这极度挨近的距离，以至于那平时听起来冷淡不近人情的声音显得有些暧昧。

　　尤其是末尾的声线, 如同捻着人脑海里的神经, 不仅让沈绛溪更清醒了，而且看上去对安分在她怀里入睡这个选项持抗拒态度。

　　“别抱这么紧……”沈绛溪看上去有些抗拒，推了推她的手, 声音听上去也有些别扭。雷莎不仅没松手，还把人往怀里困得更紧了——她这人向来就是要依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的，尤其当对方的选择与自己想的相反时，那抗议就全然没有任何效果了。

　　沈绛溪有点无奈，问题是这个天气，本来一个人睡刚刚好，两个人的话盖薄薄的被子睡得分开些也算是舒坦，然而当人体的温度互相传导还亲密地挤在一起时，就很热了！

　　想了一下, 她只好拿出杀手锏。

　　“再不放开我，我就真被你抱精神了，你这是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嘛？”沈绛溪话音落下半天，以为雷莎会松开自己，没想到这家伙权当听不见，就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假装睡着——连呼吸都装的十分平稳的模样。

　　沈绛溪：……？？讲真，宝贝，你不打算去娱乐圈发展吗？

　　磨了磨后槽牙，沈绛溪低声喊了一下对方：“雷莎，我警告你，别装睡啊，我保证说到做到。”

　　雷莎在她颈间蹭了蹭，因为在沈绛溪的身边睡觉难得很有安全感，更是觉得那些噩梦都不会光顾自己，故而放松了许多，这会儿声音听上去都有困顿惺忪的感觉。

　　“嗯……说到做到，你之前还说了再也不欺负我的，请沈大警官务必保持你说到做到的原则哦。”

　　沈绛溪：！！！

　　下次我再对你心软我就跟你姓！简直气死！气成河豚！

　　雷莎看上去对她的人品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安静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很记仇的。我保证你到时候来大荒境，在这个世界欺负我多少次，我就十倍讨回来。”

　　虽然话语因为放松和困顿显出了几分慵懒的味道，完全没什么杀伤力。只是有点不巧，雷莎这人说到做到的执行度比沈绛溪高得多，所以话里的威胁程度，完全可以给空气再降温三度。

　　沈绛溪不想和她再讲话了，心很累。在她怀里挪动半晌，最后只能把她的手全部扯到腰部，找个舒服点的位置，勉强自己数小姐姐进入睡眠。

　　半小时后，沈绛溪的意识总算跟着开始迷糊，准备落进睡神的怀抱。

　　*

　　隔日。

　　早上七点，身旁的温度低了点，并且位置也变得十分宽敞。沈绛溪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到身侧摸了摸，除了单薄的被子，什么都没有摸到。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正看到在床对面的椅子前，踩着椅子上的横杠系鞋带的雷莎，身上的警服已经是整整齐齐的了……呃，裙子看上去好像有点紧，是她眼花了吗？

　　瘫在床上当咸鱼的某人带着重重的鼻音问了一句：“你昨天带衣服来了？我怎么没看到。”

　　雷莎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地说道：“没带。”

　　哦，所以你现在身上穿的——

　　是我的衣服？？

　　沈绛溪用迟钝的大脑思考了好几秒，蓦然转头看着她：“你穿的是我衣服？”

　　雷莎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坦然，好像没有半点不对。

　　沈绛溪翻了个身，让自己正面朝上，也懒得去说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以及中央挂着的月饼一样的灯，好一会儿之后，眼皮又慢慢地耷拉了下来。

　　看那个样子，是打算回去再和睡神决战！

　　雷莎无语地看了全过程，抬起手看了下左手手腕的表，冷冷地宣布道：“……八点要到。从这里去到警局需要二十分钟，洗漱穿衣服半小时，你只能再赖十分钟。”

　　沈绛溪嫌烦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用手捂住耳朵，身体力行地表达对她的嫌弃，还从被子里说出一句：“你要走你快走……”

　　至于她？当然是再赖半个小时啦！

　　十秒钟后，室内安静了。

　　四十分钟之后——

　　沈爸爸敲了敲门，在外面问道：“绛溪，你还不打算起来吗？今天轮休？”

　　沈绛溪：……！！！

　　五秒钟后，坐在房间床上彻底清醒过来的沈绛溪，环顾了一圈室内，还在扪心自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又过了五秒钟，她从床上跳下去，用风卷残云的速度收拾自己，甚至趁着没人看到，用法术将自己和房间都一秒钟收拾整齐。

　　什么？你问雷莎去哪里了？当然是早早地、准时地到达了警局啦。

　　听到开门动静的沈爸爸第一反应是问她要不要在家吃早餐，自己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他才刚开口，视线就越过沈绛溪的肩头，看到了后面整整齐齐的房间，忍不住问道：“你早就醒了？”

　　不然怎么解释，她的房间怎么会整齐到这个地步的？

　　沈绛溪回头看去，发现室内光用整齐来描述显然太浅薄，这简直就是，焕然一新啊！

　　与沈爸爸对视了一秒钟，她摆出一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的表情，诚恳地回答道：“因为我昨晚失眠了，爸爸，所以我只好把房间给收拾了一通。”

　　比起这么瞎扯，她更喜欢沈爸爸现在智商骤降百分之五十，相信她的这个鬼话。

　　沈爸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很想知道雷莎到底是睡相有多差，才会让自家宝贝闺女失眠一晚上。

　　在警局躺着也中枪的雷莎：“……？？？”

　　*

　　安妮和几个在沈绛溪附近工作的警员发现，沈绛溪从今天开始上班的状态就很不寻常，具体表现在她那台电脑上也开始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学术性文字，而她面前的桌子上，除了一如既往的零食之外，居然还放了书！还是心理学！

　　他们都在怀疑，沈绛溪是不是被雷莎穿了，或者是突然脑子不太对劲？

　　安妮为了她们的友谊着想，决定过去问问沈绛溪是为了什么抽风——趴在她的办公桌玻璃隔栏上，安妮托着腮问她：“你这是抽的什么风？怎么？受到我们雷莎警官的激励，你要考州际警局了啊？”

　　沈绛溪懒洋洋地扯了下唇角，从看书的空隙里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亲，你脑洞有点大。”

　　安妮随手从她跟前的蜜饯里拿了一颗扔进嘴里，含着感受那个甜味，才不紧不慢地动着腮帮子咬起来，把蜜饯咽下以后，她又问了一句：“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突如其来这么励志吗？没发下警局的大家都被你这份发愤图强的劲儿给吓到了？”

　　沈绛溪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怎么，不许人幡然醒悟积极向上了？一边去，打扰我学习。”

　　安妮瞥了眼她的书脊，哼了一声，见她不肯说，也只能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看剧的空闲继续琢磨了。

　　后面的雷莎一直在注意她们那边的动静，听到沈绛溪还卖关子，眼眸里的温度渐渐上升了些，忍不住弯了一下唇，心想，原来她是认真的。

　　沈绛溪当然是认真的，若是让以前那些和她合作过的系统来看，还能很客观公正地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拒绝任务的时候比做任务的时候认真多了！

　　更让警局众人跌破眼镜的是，沈绛溪下班之后，收拾好东西，直接走到雷莎的旁边，探头看了看她电脑上的画面，十分自然地说道：“快走，不许加班，我要去买菜了。”

　　雷莎瞟了她一眼，竟然沉默无言地在刚看过的地方做了标记，不一会儿也关了电脑，起身和沈绛溪往警局外走。

　　看着那扇关上的办公室大门，警局内的众人互相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纷纷能从其余人脸上看到沉默、疑惑、不解、匪夷所思等等表情，甚至还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叛-徒。”

　　州际警局和地方警局本来就水火不容，雷莎来到这里这么久，没见哪个人会往她那里凑的，当然她脾气冷凑不上去也是个重点之一。

　　安妮手里带着一袋沈绛溪前天年送的薯片，正在广告时间，斜睨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发现办公室环境很诡异，以为是老大下来巡查了，赶紧页面最小化，把薯片塞进电脑机箱上面，正襟危坐地摘下耳机环顾一圈。

　　——没看到警长啊！

　　“你们脸上那个奇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安妮忍不住问了一句。

　　警员Ａ：“刚才绛溪喊雷莎一起下班了。”

　　警员Ｂ补充：“看样子她们还打算一起买菜。”

　　警员Ｃ想了想，问了句脑补的内容：

　　“安妮，你觉不觉得她们俩的感情进展太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