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言情 > 《云卧长安最新免费+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 75 章
张月鹿将茶壶搁到方桌上,踱步思索。
龙骧军镇守西北百余年,期间兵死将换几代人,也未改旗帜。何中军原不过小小兵卒,刀口剑尖拼杀,一步一步爬到龙骧将军位置。他用的三十年,如今掌管二十万龙壤军,女儿贵为晋阳王妃。
如果谢伯朗是天下人心中的战神,那么何中军就是底层兵卒的传奇——纵不能生来则为将门儿郎,也可以沙场博一身荣勋!
“龙骧军,龙骧军。”张月鹿低声念叨着,眉头紧锁,“皇帝会让吗...世子可不是皇子,要战功烜赫。安安分分才是正道,晋阳王这是什么意思?”
武十七郎也是一脸的不解:“我也是弄不清,终觉得似乎有些古怪。恩,其实王世子去军中历练也并非没有先例,但现在陛下怎么可能让诸王指染兵权,他,咳。”
武十七郎连忙打住,两人心知肚明,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当初的宣州侯和现在的晋阳王何其之像,都是妻家兵权大握。如今晋阳王权势还胜上一筹。
张月鹿到不曾往这方面想,因她记忆中,晋阳王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动作。武十七郎这一提,她倒是心里一动,世事难料,谁知变了多少。
晋阳王既然如此,说明武十七郎已经得到几分信任。也算对得起她们那晚在医馆的默契,和后面大费周章的设计。若能去龙骧军自然是好事,但只怕一时半会起不得作用,还不如留着晋阳王府。
但此事也不着急,晋阳王如此说,其中必定是有几分试探。武十七郎只需要顺势而为,不必太过积极。张月鹿和他说了几处要留意的,便问道:“你爹如何了?”
武十七郎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口气几分无奈:“你折腾他一番,如今他对我不说言听计从,也真算得上有几分信任。常召我去询问,我若说不知道,他便要我祈神求告。见我和晋阳王王府走的近,问了几次,说晋阳王是不是身有王气。”
张月鹿闻言不由莞尔,她不过弄了些小花招而已,什么白纸显字,滴水成血之类。本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却是鸡鸣狗盗自有可取之处。
“沈家出了这么档子妙事,飞骑中郎将之位,也该挪一挪了。”张月鹿唇角扬起,含着三分笑意,“这万余兵马,不握着自己,只怕天子晚上都睡不着。你爹身为亲卫中郎将,可谓天子心腹。这个位置努力一把,未必不可!”
武十七郎倒吸一口气,虽都是中郎将,亲卫中郎将和飞骑中郎将手中可差了十倍兵马。亲卫守卫宫闱,飞骑拱卫京都,前者近天子,后者重权柄。
沈子从任飞骑中郎将十年有余,飞骑不曾出过半点差池。与谢家半点瓜葛没有,更是从不与公主皇子有来往。这后院之事,真能将他拉下马?十七郎心中犹豫,迟疑道:“可要我回去提一提?只是若不成,如何是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反过来也是说得通。”张月鹿心里有了计较,安心落座,对十七郎细细说道,“人言可畏,可颠倒是非,可改天换日,可置人于死地。千秋宴将近,沈子从家中却出了人命案子,岂不是扫天子的脸面。况且御史台也不是吃素的。
再则,沈子从发妻柳氏,她长兄任荆州太守,年初被弹劾入京受审。你说着亲家之间,没有些来往?我是不信的。你爹想来在京中也是有些朋友的,总有愿意替他往柳太守那儿走上一趟的人。
京中官吏虽多,位高权重有油水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爹惦记着飞骑中郎将,他这位置何尝无人惦记。手下的副手,金吾卫、千牛卫、监门卫...总有能合作的。弹冠相庆,各得欢喜。”
张月鹿支着手臂,斜着身子半依靠着禅椅,白瓷杯贴着薄唇,浅浅的抿了一口。脚尖点了点月牙凳上坠着的彩穗,望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武十七郎,斯里慢条转着手里的杯子。
屋里一片安静,外头传来敲门声。
马奴儿不知刚刚从哪跑过来,气喘吁吁,说话倒是毫不停涩:“小七刚刚来消息,长乐坊那位要见小姐。”
张月鹿一愣,长乐坊可是有好几位。马奴儿连忙低声道:“医馆那位。”
今天什么日子,上午刚送走宫里的司医,午后又来一位大夫。张月鹿嗯了一声,思索道:“让他自己来吧,这地方也算不得隐蔽。注意别被人盯梢就行。”
马奴儿忙点头,笑嘻嘻的脸上慎重的很:“小的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
十七郎起身,有几分如释重负。月鹿将他带来的果脯递给他,叫他找个理由,这些日少往晋阳王府走动。武十七郎自然明白,他虽和那小世子打的火热,在人前却是收敛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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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望跨进门栏时,轻提下摆,举止温和如翰林雅士。
身后的门吱呀关上,高望冲到张月鹿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几乎咬牙切齿的说:“梁家要走了!梁家要走了!”
张月鹿连忙抽出手腕,头痛的说:“我知晓,你冷静点。”张月鹿好心情一扫而空,早知道今日,她当初如何也不会招惹他。本是握着他的把柄,如今到像粘了牛皮糖。
“第一,梁家离京,不是我做的手脚。第二,烦请高大夫你冷静点,拿出你当初计杀梁丘木的缜密心思。第三,我们两清了。”张月鹿转身落座。
高望听到最后一句,寡淡的眉梢陡然一扬,冷然道:“张大小姐这话,我可不懂。什么叫做两清了?要不要找晋阳王小世子来理一理。”
张月鹿忍俊不禁:“高大夫真是急坏了吧。找晋阳王小世子干什么,说他没打死人?还是说......高大夫手段真高,在他身上做手脚,御医都看不出来?”
“高大夫,我敬你痴情。”张月鹿叹了口气,“但梁丘木虽死,池小姐依旧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爱慕池小姐,为她打抱不平,甚至为她杀了梁丘木。这是你的事情,池小姐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没有必要回应你。”
张月鹿相熟的医者中。禄闻是杏林春暖,仁心仁术,悬壶济世心有大爱。沈先研读医术,前为养父,后为妻儿,身在宫闱亦有恻隐之心。
高望的医馆在长乐坊。这十丈软红中,沉默少言的高大夫,实在不起眼。若不是善制丹药,得以经常提着药箱出入秦楼楚馆,大抵都没有人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给钱出诊,提着药箱穿梭在花街柳巷。无事足不出户,只在医馆中专研。身在长安城中最繁华多情的地方,却是茕茕孑立。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看似为生活奔波劳累终日的大夫。当张月鹿顺藤摸瓜查到他的时候,很是诧异了一番。不知道一个医馆大夫和纨绔子弟有什么恩怨,要费尽心机设计下毒,将他置于死地。
梁丘木的案子里里外外牵扯了许多人,却谁也没想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会是高望。要不是张月鹿对梁丘木的死耿耿于怀,一路理下来,这个给梁丘木看病的大夫最可疑,派人没日没夜的盯着。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他是杀人凶手。
纵欲过度,烈药伤身。禄闻诊断当然不会错。
长安府衙也不是吃素的,不但高望,连他三亲四故、死了的师傅底细都摸的一清二楚,和梁家没有一点过节。而梁丘木还是高望的老顾客,对他很是信任,比其他人还多一分交情。
长乐坊的药馆中,卖些房中丹药,那是在正常不过的。高望炼的丹药好,吃的人也不止梁丘木一个,别人都没事。无冤无仇,不为钱财。这审来审去,审不出端倪,长安府衙就把他给放了。
按说梁丘木死了,张月鹿放了,案子结了,这事情就该打住。可偏偏张月鹿卧床在家的那段时间,无所事事之余翻来覆去想这个案子。总觉得不对劲,而梁府内宅的消息递到她手里时候,她终于觉察到不寻常。梁丘木的妻子曾经流产,当时身体虚弱十分危险。而经常出入秦楼楚馆,对此病症擅长的高望,当时被连夜请去就诊。
张月鹿立刻觉得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戏本看多了,总爱浮想联翩。她就着这点,买通了梁府佣人,知道那次流产,正是因为梁丘木酒后动手。
这其中关联起来,就怪不得张月鹿多想了。盯梢一个多月,高望的日子真是日复一日,每天如旧。只其中路过梁府一次、对月吟诗二次。真是看不出半点不妥,张月鹿也没了耐性,小小设计一番。高望猝然不防,漏了底。
“我知道,我知道。”高望缩在椅子上,一贯寡味淡漠的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焦躁。他突然站起来,比划着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颓废的跌坐回椅子上。
张月鹿瞧他这样子,不由叹息,再理智冷淡的人,在情爱面前也束手无力。她迟疑了片刻,不忍的问:“今日情景,当时难道不知?”
高望木愣愣的盯着房顶。
张月鹿叹了口气:“医者难自医,就算有后悔药,吃下又如何。”
高望一抖,腮边的肌肉轻颤。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木然的说:“梁丘木死有余辜。”
张月鹿不置可否:“你说的不错,但那也轮不到你我下手,你很清楚这一点。你觉得自己没做错,或者说就是做错了,你也愿意为了池小姐承担这份过错。”
事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但这个标准,每个人都不同。人总是在理智和情感中挣扎,无人能避免。就像张月鹿,她选择和高望不同的路,她不认同高望的做法,又毫不犹豫的包庇了他。
高望看了她一眼,哈哈狂笑起来,边摇着头边指着张月鹿:“你当只有你看得透?你握着我的把柄,其实根本没什么用。说道利用,其实反而是将把柄送到我手上。我不信你没有想到...像不像小孩子,彼此交换一个秘密,就可以做朋友。”
像是一只受惊的刺猬,张月鹿几乎立刻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至少我比你好一些。”
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狂笑之后是无望的绝望。高望闻言笑了起来,无视她的嘲讽,笑的十分温柔,如隔岸望着繁花似锦。诚恳而真挚的说:“那就好。”
猝然不防的刺痛,张月鹿慌忙伸手捂住眼睛,咬了一下舌尖,逼退眼泪。
张月鹿松开手,看向高望。看着这个男人就像看着自己,义无反顾又绝望无助。对结局看的透透彻彻,又无力自拔,甚至甘之如醴。
以为自己可以无欲无求,但终是心有不甘。这样狼狈不堪的高大夫,是不是就是落幕时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梁丘木的案子,到此才算完结。至于后续,那就是别人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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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看透泥们了!没糖你们就不扶我(ㄒ∧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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