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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肉肉喵 13135字 2022-11-22

  “殿下——”太医猛地扑倒在地,“殿下,请恕臣死罪。”

  福纨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陈行玉道:“这儿有圣上为你做主,你实话实说便是,如有半句包庇,可是欺君之罪!”

  太医:“可,可是……”

  他一双眯缝眼四下乱扫,显然是慌了神。

  “胡大人不必紧张,”宋阁老假惺惺地劝慰道,“殿下素来仁厚,想来不会怪罪于你。就算有什么疑难杂症,寻遍天下名医,还怕医不好么?”

  听见他的声音,太医肩膀抖了抖。

  他似是下定了决心,重重叩首道:“回禀陛下,帝姬殿下并非生病,而是……而是已有两个月身孕。”

  福纨闻言,袖中紧握的手指终于彻底松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御史大夫愤然:“你这庸医,休得胡言乱语污人清白!”

  太医的老脸皱成一团,连连叩首:“微臣不敢说谎。”

  众人哗然,纷纷望向堂下坐着的福纨,目光中有震惊,有鄙夷,亦有玩味,简直像将人架在火盆上烤。

  福纨权当看不见,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换了个更闲散的姿势,坐在椅上看热闹。旁人见她这般做派,还当她是破罐子破摔,原本有些疑心宋阁老买通太医作假的人,也逐渐倒戈。

  庭中小声议论不断,皆是些不堪入耳的揣测。

  宋阁老趁机又往火中添了一把柴,对女帝说:“陛下,看来司天监所言不假,此番南疆大旱,盖因福纨帝姬失身失德,引得上天震怒,微臣以为……”

  “失德?”女帝终于开口,懒洋洋道,“什么失德?”

  宋阁老还当自己听错了:“帝姬未婚先孕,自然是……”

  女帝:“古有姜嫄感巨人足迹而孕,生后稷。帝姬此番感灵有孕,为皇室开枝散叶,实乃我朝之幸。”

  宋阁老:“?”

  太医:“??”

  大司马:“???”

  什么?什么感灵而孕?再说一遍?

  众人呆若木鸡,望着御座上信口开河的女帝,竟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只有福纨掸掸袖子,起身行了一礼:“陛下圣明。”

  其余几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抢上前想要进言,七嘴八舌闹了起来。

  女帝听了两句,突然抬眼,缓缓扫过几人。

  殿内气氛骤然一变,吵嚷的重臣悻悻然住了嘴,只有大司马仍心怀不甘,追上前颤声道:“陛下!”

  “陈行玉,”女帝眼睛一眯,“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大司马脸色泛白,慌忙跪倒在地。

  女帝挨个点名:“宋阁老,御史大夫……”

  几人纷纷跪下:“臣,臣在。”

  女帝冷道:“今次之事,倘若京城流出半点闲言碎语,朕便拿你们几个是问。”

  殿内鸦雀无声,乌压压跪了一地。

  天子不怒自威,一怒伏尸百万。

  女帝:“司天监的人,往后就给朕好好地待在天坛,非诏不得入内。”

  刘监正闻言双膝一软,当场倒了下去。历朝历代的皇室,即使不信天象之说,也会着意安抚司天监,他当差数十年,历经三朝,从没见过像陈氏这样傲慢豪横的人物。

  他软在地上,下意识想张口求饶,却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那御座上射来的视线极具穿透力,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花花肠子。

  细究下来,这倒霉的刘监正也没犯什么大过错,至多是有点蠢,遭了宋阁老的利用。

  奈何女帝偏就挑中了他来杀鸡儆猴。众朝臣无人敢替他求情,一个个跪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唯恐牵连到自己。

  福纨不看众人,大大方方地跪下叩首:“谢陛下还儿臣清白。”

  女帝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方才引路的大宫女轻声提醒:“请问陛下,太医院这边又该如何处置?”

  女帝声音听不出起伏:“胡太医?”

  胡太医抖了抖:“臣在。”

  “赏。”

  他松了口气,险些瘫软在地上。

  大宫女又问:“陛下,那小药童……”

  “杖毙。”女帝丢下两个字,拂袖而去。

  福纨膝盖有些发麻,由宫女扶着才慢慢站起身,另几位重臣还跪着,不敢擅自起身。她缓步走出御书房,吸了口新鲜空气,这才觉得胸口松番了些。

  今日棋行险招。她料想的没错,胡太医果然被宋阁老威逼利诱了来构陷她。只怕这些人万万想不到,这阴差阳错的一次陷害,反而替她解了围。

  走出两步,福纨突然看见廊下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停步:“萧太傅?”

  “殿下?”太傅难掩忧虑,“宫中一切可好?臣听说宋阁老突然发难……”

  福纨:“孤无事。”

  “是吗?”他眉目舒展开一点,“林相大人才刚解了禁足,听了这事,险些要闯来宫中,幸而被林小姐拦下了。”

  福纨皱眉:“林如晖?”

  太傅道:“是,正是嫡小姐。”

  福纨点点头,心中盘算了一番。林相脾气火爆,七分真三分假的冲动,总叫人摸不清路数,反倒是他这个嫡出女儿,沉静聪慧,堪为大器。

  眼见四下无人,她干脆揉着膝盖坐下:“上次托你的事,办得如何?”

  太傅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物放入她掌心。

  福纨定睛看去,却见一枚小巧的玉佩,白玉通透,可惜裂了几丝细纹,里头沁着血,精巧之外又多了几分骇人。

  太傅低声道:“此乃定远侯御家世传的家纹,族中子弟,无论嫡庶,皆佩有此物。”

  福纨一愣。

  密不外传的家族纹饰?定远侯一族早已绝后,抄家砍头,死得十分惨烈。萧太傅这枚玉佩从何得来,怕是再明白不过了,里头不知沁了多少御氏子弟的鲜血。

  太傅道:“玉本属阴,它又沁了人血。殿下,您看过便罢,最好还是交由臣下保管……”

  “不必,”福纨下意识拒绝了对方,“先放孤这里。”

  萧太傅:“也可。臣去寻了定远侯谋逆案的卷宗,只可惜时隔多年,或残缺或丢失,实在没有多少线索。臣已另派人往大司马府上打探,一旦发现疑似那位小侯女的踪迹,立刻回报。”

  福纨:“你似乎很是担忧?”

  “殿下,”萧太傅无奈道,“定远侯世代武将,那位失踪的御小姐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奇才。她与皇室血海深仇,说什么也不可能帮咱们。”

  他压低声音:“但有一点,倘若顺藤摸瓜,抓住了大司马窝藏逆贼的证据,怎么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福纨握紧手心:“只要找到玉佩……就能确认了么?”

  太傅:“是。年龄外貌一概不知,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这枚御氏家纹。”他停了片刻,又道:“宫中遇见什么可疑之人,殿下也可凭此稍作推断。”

  福纨:“你怎知她一定戴着玉佩?”

  他反问:“换做是殿下,舍得扔吗?”

  ——亲族俱灭,天地间只余孤身一人,又如何舍得丢弃唯一的旧物?

  福纨垂眸,勾唇笑了。

  “孤?自然是舍得。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比孤的性命更要紧。”

  太傅叹了口气,只道:“她不是殿下。”

  福纨打断他:“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太傅:“约莫巳时三刻……”

  福纨眼皮一跳,猛地站起身,大踏步往外冲。

  “——殿下?”

  “这玉佩孤收着了,”她边走边匆匆摆手,“你自己再去另寻一枚。”

  福纨紧赶慢赶换完衣服,一路小跑至约定的地点,还是晚了一步。

  茅草亭空空荡荡,哪里有白蝉的影子。

  她原地兜了一圈,忍不住有些微恼,好不容易才讲好了教她吹哨笛,她盼了多日,怎么偏就赶上今天有事?

  她心中气闷,给没事找事的宋阁老等人又狠狠记了一笔。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一个人待着委实有些蠢,可她也不想就此回宫。福纨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那支清透漂亮的翠绿哨笛,举到唇边吹了一口。

  “哔哔——”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儿。

  什么嘛,肯定不是她没天赋,一定是老师教得不好!

  福纨泄愤似的,又“哔哔啵啵”吹了好几声。

  “喂!”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她气鼓鼓抬头,随即愣在了当场。

  白蝉倒挂在茅草亭顶上,正瞅着亭内的她。因是倒着,她那双凤目愈显得尾部上挑,神色冷淡,眼角却微微泛了红,福纨看在眼里,忍不住轻轻吞咽了一下。

  她仿佛刚睡醒,打了个哈欠,翻身跳了下来。

  腰肢柔韧有力,在空中收紧肌肉,轻轻松松便掉了个头儿,稳稳落在地面。

  “白,白……”福纨难得结巴。

  白蝉:“你来迟了。”

  福纨咬了咬下唇,明知自己有错在先,却还是忍不住委屈,控诉道:“我还当你走了!”

  白蝉无辜:“我困了,上去歇一会儿。”

  福纨凶巴巴地:“谁准你上去的?”

  “?”

  “下次不许去!”

  整个早上,福纨一颗心跟坐了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又焦虑又难受,只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语气冲得吓人。

  两人皆是一愣。

  福纨回过神,嗫嚅道:“我……我……”

  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两只手纠结捏紧衣角,憋了许久,最后沉默地别过脸——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却摆了脸色给人家看。

  完了,白蝉这么傲的性子,肯定不会再理她了。

  就在这时,她侧脸一凉,却是对方伸手扳正了她的脸。

  白蝉修炼的功法偏于内敛,平常的体温比普通人还要低上好几度,她就用这样一双微凉的手指,扶上了福纨的面孔。

  指节修长有力,指尖略粗糙,动作却温柔。

  福纨愣了。

  白蝉垂头:“等急了?”

  她捧着她的脸,视线直直望进她眼中。

  鬓边如云黑发垂落一绺,痒痒的,滑过脖颈。

  福纨心跳加速,低低“嗯”了一声。

  她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软,莫名泛起恐慌,想紧紧抓住对方大哭一场,她说不清这种恐慌来自何处,就好像一松手,眼前这个人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福纨:“刚才,我,我也不知道……”她心里发慌,伶牙俐齿全失了效。

  白蝉:“怎么,不信我会等你?”

  福纨沉默了。

  是的,她不信。两人的缘分本就全靠她强求,这个人虽站在她面前,可她抓不到,更绑不住,像是水中月镜中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

  原只是见色起意,不知何时开始,她竟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福纨眼神暗了暗:“该怎么办呢?”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白蝉:“道歉。”

  她愣了:“嗯?”

  白蝉松手,一本正经地讲道理:“你求我教你奏乐,虽没有正式拜师,却也有了师徒之实。你方才对我大呼小叫,是对师父该有的礼仪么?”

  福纨:“……”她有点别扭地磨蹭了一会儿,低声道,“那,师,师父……”

  白蝉静静望着她。

  “师父,徒儿……”她脸上一红,低声飞快道,“徒儿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前

  白蝉:叫声师父听听。

  福纨(脸红):师,师父。

  十年后

  白蝉:叫声师……

  福纨(扑上去):师父师父,要徒儿侍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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