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历史 > 《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4
虽说吃了狗屎运的我平安顺利地长大了,不过因为名字已经叫顺口了,我爹娘也就懒得再去更改了。
就这样,李三胖这个土气的名字跟了我十几年。
在我乏善可陈的童年期间,我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天才的才能,就像所有乡下的孩子一般,上树下河掏鸟蛋,帮工下田干农活,波澜不惊地活着,无人注意地成长。除了我自己偶尔的白日梦,没人会指望我日后有什么大出息。
我的未来已经能从我那世代务农的父母亲管中窥豹了。如果没有遇见什么的大的天灾人祸,我会一边帮家里干农活一边成长,长到一定岁数了,倚靠家里的积蓄在自己村子或者邻村娶一个媳妇,取了媳妇一到两年后,生一个两个三个娃子继承家业,继续他的一生。
一代又一代,几代人过一代人的人生。
说到底都是一代人。
无趣至极。
不过我七八岁的时候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厌恶之情,毕竟如果能够持续这种乏味但是平静的生活,已经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从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从村中偶尔见到的悲剧,从父母偶尔充满担忧的神色,我朦胧地知道,安静而祥和的,偶尔有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的乡村生活只是表象,当水灾饥饿旱灾降临,当剥削和战事降临,当那些近在咫尺的天灾人祸来到这村庄之中,我这看似平静的生活就会展现出血淋淋的残酷内核,其中满是伤痛、不甘、懊悔、无能为力,是那是的我无法承担的。
不过当时的我和我们村的大部分人一样,都以为那些还未降临的事情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不过现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回望,我才发现,无论是恰好成为潮头的自己也好,抑或是被批卷入潮水中的村民也好,我们要么粉身碎骨,要么身不由己。
早年离开村庄的我身陷大牢,留在村庄的他们死于几年后的洪水。
已经发生的无从更改,展现端倪的终会降临。
王侯将相、布衣平民。
无人能够逃脱。
23、
不过,我还是与众不同的,命运格外钟爱我,知道我未来必成大事,所以选择率先磨砺我的心智,锻炼我的身体。
在我七岁那年,我那老实巴交的亲爹被大水冲走了,尸骨无存。
家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我阿娘一介女流之辈,何以扛起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七岁的我和已经六十多的爷爷不得不下田,即便如此,家中依旧困窘。
仅一年,我们家便从年年有余的中上游家庭沦落到勉强糊口的境遇。人祸便罢,天灾不断,接下来两年的旱灾,蝗灾,让本就遥遥欲坠的家庭雪上加霜。
粥越来越稀,菜里的油星越来越少,在贫瘠的饮食下,本就体弱的奶奶没有挺过第三年春天,去了。
没有钱买棺材,没有钱买寿衣,因为过度饥饿无比昏暗的眼睛也没有多少难过。用席子一卷,草草葬了,家中的人连悲伤的力气也无。
在贫穷和饥饿面前,所有的忠义和誓言脆弱不堪。
我亲爹死去的第四年,奶奶死去的第二年,阿娘枉顾爷爷的意愿,义无反顾地改嫁了,嫁给了村中死了老婆的教书先生,爷爷一气之下离家而去,再没有回来过。自从家中有了男人,虽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这读书人好歹有点正事。能够倚靠教授临近的几个村的孩子,写写书信对联一类的赚一些小钱,家中困窘的情况好歹有了改善。
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是为了讨好母亲的缘故,成为后爹的教书先生对我还算不错,经常给我买些玩具和零食,时不时还教我识文断字,算术记账。
我虽然嘴上不说,内心还是挺喜欢我的新爹。
毕竟新爹温文尔雅,算是村中的百晓通了,能解答我几乎所有天马行空的问题,通过他的言语,我隐约窥见了这个世界的一角,那是我这个在穷山村长大的孩子无法想象的瑰丽雄奇。
从那时候起,我的志向隐隐改变了,我不想再囿于这偏远的一隅,我要离开这里,去追名逐利,建功立业。
不过这种好日子我没有享受多少天,阿娘与后爹在一起一年后,就又生下了一双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龙凤呈祥。
所有人都很快乐,除了我。
当笑逐颜开的父母面前,我看着那双哇哇大哭的婴儿,浑身发冷。
而事实就是,你不想要什么,它就偏来什么。
在这对双生子出生之后,吸引了家人所有的注意力,原本对我就不是很在意的阿娘更是连半点眼神也懒得给我,原来后爹还对我不错,但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我在后爹眼中瞬间就变成多余的存在,成了会跟他儿子争抢遗产的隐患。
不过后爹是个没有什么胆识的读书人,狠不下心来,他没有把依旧弱小的我消无声息地弄死,也没有克扣我的饮食,只是在犹犹豫豫了一年之后,才跟阿娘商量着将我送到铁匠那儿去充当一个学徒,目的很明显,希望我在学得一技之长后快些自立门户。
我愿意相信,后爹和阿娘的初心或许是好。
我也很感激,后爹教我识文断字,阿娘生我养我。
但因为这件事,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他们。
对我来说。
在铁匠处当帮工的日子,成为了我一生中最深的噩梦。
24、
在乌巢这座城池边有很多村子,其中有一个李家村,那就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们的村子养不起铁匠,所以他们只能把我送到城中的铁匠那里去,而城中的铁匠几乎没有愿意收外人的,除了其中一个奇怪的铁匠。
照实说,这个奇怪的铁匠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嗜好,也不是什么怪异到极致的人。他只是很单纯地——
没有将我当做人而已。
我在铁匠眼中不是人,没有人格,也不值得尊重,与牛马无异。吃食少得只能果腹,住处只有一块稻草做的席子,不能使用人使用的器具,不能到店里与客人交流。每日只有不间断的繁重而乏味的工作,稍有忤逆便是一段毒打,不到皮开肉绽决不罢休,期间还不给任何药物止痛治疗,伤口因此流脓发炎也绝不在少数。
根据我的了解,铁匠之前的买过两个奴仆,在这样生活之中都没活过两年,我虽然没有卖身,不是奴隶,但说实话,和奴隶也没有什么差异了。
砍柴,饥饿,烧火,疲惫,打铁,疼痛……
一复一日,从没有一个尽头。
乡下的我还能梦想未来,把自己解放出枯燥乏味的现实,城中的我连梦想都不敢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死去。
仅仅活着,就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
25、
我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逃走?
很简单,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之中,我已经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那我为什么后来又逃走了?
这就是一个事故了。
那一天,我被大人物的仪仗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导致我把铁匠让我搬的口袋弄丢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事实的时候,我蹲在夏日之中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浑身发冷。
对于旁人来说,丢了一个不甚值钱的口袋,至多不过骂几句娘罢了,但着对于我来说,意义绝对不同,没有人会比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如果他丢了东西,铁匠他会怎么对我。
我跪在肮脏的地面上,瑟瑟发抖,手指扣进已经流脓的伤口,却感受不到疼痛,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比这疼痛百倍,铁匠的藤条回在我身上留下新的伤口,更深更可怕的伤口,我将会痛得晕过去,然后再醒过来,在满身的伤痕之中继续更加苛刻繁重的工作……
我已经能够预见,正因如此,才更加感到恐惧万分。
恐惧使我手足无法行动,即使我知道铁匠马上就会回来了,即使我知道铁匠回来时如果没有看到我在干活,他的惩罚会加重,我依旧无法行动。
我瘫坐在地上,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去凑热闹,我就不应该……
可我真的后悔吗,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如果刚刚不去凑热闹,可能在他临死前也不会知道达官贵人的生活是怎样的,也就不会知道他距离那个世界到底有多远。
我是真的后悔吗?即使恐惧地要死掉,回想起刚刚的见闻,我的胸口依旧会涌动出某种名为渴望的感情。
那时的我隐约觉得,为了见识到那样的世界,哪怕死去也是值得了。
现在我的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是如果可以,我不还想死,不想在刚刚窥见了那个世界以后,就这样没有尊严地死在别人的手上。
那支来自京城的贵族车队唤醒了我的少年血性,激起我在残酷人生中累积的戾气,我不想继续经受疼痛,不想像一个牲口一般死在铁匠家里。
就像戏文里描述的那样,大丈夫应当堂堂正正地站立于世,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所以,我想逃。
我要逃,逃离这非人的生活,逃离这奴隶一般的日子,逃离这没有希望的生活。即使明知道,如果逃跑不成被铁匠抓回去的话,我会生不如死;即使明知,像我这样一个连偷东西都不会的十多岁少年,没有任何一技之长,很可能会在不知名的地方无声无息地饿死。
但留在铁匠这里,虽说有少得可怜的吃食,能够多活一段时间,但也不过是苟活罢了,我很快就会像先前死去的那两个奴隶一般,累死病死在铁匠家中。
我不想这样死去,我想要最后一搏,起码要死出个人样。
我起身,在自己后悔之前向城门走去,现在并非战时,城门的盘查并不严格,即使我衣衫破旧,神色可疑,消极怠工的守卫依旧没有将我拦下。
我很简单就出城了,但我知道,我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城池旁是农田和村庄,可我不能再这里滞留,因为这些村庄与李家村类似,绝不会收留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而且,留在这些村子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铁匠又抓到了。
当然,我可以回李家村,但我一想到家中排外的气氛,想到阿娘冷漠的神色,想要他此刻狼狈的姿态,我就一点也不想回家了。
那么此刻只剩下一条路了,我看向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蜿蜒曲折的官道,毅然踏上了未知的路程——
我明白,我唯有在自己饿死之前到达下一个城池,在自己饿死之前想办法进城,之后在城中找一份糊口的活计,这是我唯一的生存之道。
我从没出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路上会经历什么,什么准备也没有,不过年轻人总是敢赌嘛,我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
都说啦,我是上天的宠儿,怎么会死在那里呢,我理所当然地成功离开了乌巢的地界,来到凤城。
至于过程?
没有食物,土里的虫子,能吃的草根;没有衣服,从过路的村子之中偷,被主人追着打了很久,勉强才逃掉;没有床,随意找一片干燥的土地,靠着树干,和衣而眠;没有草药,伤口化脓,发出恶臭,身体一直低烧不退。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结果就够了。
我存活了下来,这就是结果。
26、
在离开乌巢的那段路途中,支撑我存活的是一个不知道能否到达的城市。
而在天牢的日子里,我这个懦夫,只能逃避到我的过去,以此汲取生存下去的勇气。
这是不见光的日子,没有人交流,耳畔从未间断的哀嚎。
在又一次的日常的刑法结束后,我依旧什么都没有说。上面的官员也很无奈,只能命令狱卒脱动着我,再次丢回了牢中。其实我也不是不能自己走,但我是真的不想动了,毕竟忍受痛苦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耗费体力了。
带着我这身烂肉躺在囚牢的稻草堆里时,我有时候也会安慰自己,相较于在铁匠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已经能够算是天堂了,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虽然这帮家伙行刑的时候下手有点重,但对比我隔壁的几个狱友,他们对我真的是温柔至极了。
我可是他们敌对势力的二把手啊,知道多少隐秘消息啊,可是他们依旧不敢肆无忌惮地对我下手,这是不合理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之前有人打点过了,让我死前过得舒坦点。
这个人是谁呢?
穷极无聊的我开始做起了排除法。
儒商徐玉阙?啊,不可能,那家伙就是一个商人,就算家财万贯,在政治上还是一个贱民,他的手还伸不到这天牢里。
前主子季清贺?嗯,还是不可能。我的确背叛了他,那个记仇的家伙不塞钱让天牢里的人对我更狠就不错了。而且,就他目前的地位而言,他也没有能力影响这种大事。
那还有谁啊?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一个一直被我忽视的家伙——季三青。
我跟这个家伙交情不深,相处时间也少得可怜,不过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我此生此世见过的,最无可救药的老好人,我觉得,如果不是季左丞相在他后面给他兜着底,这家伙早就被人吃得渣也不剩了。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明知道我是利用他,却依旧把我收进了季家,在后续的接触中,我渐渐明白了,他就是个憨憨,是个看透了很多却依旧放不下的憨憨。
不过现在,也只有这个身居高位的憨憨,能够让我死得体面些了。
这个大恩,只能来世再报了。
27、
我是在凤城的郊外遇见季三青的。
那时的我饿晕在了路上,季三青和他妹妹季清霜正在凤城的郊外骑马,季清霜险些将我踩死,是季三青救我了我。
不过这些我都不知道,是季三青在我醒来后自己告诉我的。
当我醒来的时候,身下是我从没有享受过的高床软枕,舒服地我快要呻吟出来,看着四周这华丽的装饰,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投胎转世,终于进入了富人家。
不过床边的季三青让我回过神来,这位世家公子手中拿着一块浸湿的手帕,满脸忧心地询问:
“小兄弟,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季三青,是季老丞相的长孙,那年十八,还未弱冠,正是介于男孩和少年之间的年龄,虽然外貌轮廓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硬朗,但性格还未来得及晦涩难猜,心肠还未变得冷硬,言辞行为之中还是会展现出养在深宅妇人之手的少爷特有的温柔弱气。
季三青,他是我所见过的,第一个对我温柔以待的陌生人,也是第一个向我道歉的贵族。
那时的他,身为季家长孙,竟然亲自为我擦汗。
“没……没事。”
在逃亡的路上,我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此刻开口,有些不适应。
见我的样子并不怎么好,他叹了一口气,将手帕重新放进盆里,从墙角拖出了被他捆起来的季清霜。
“这件事都是我们的错,”季三青满是歉意地对我说,“现在我就让舍妹给你道歉。”
那时的我刚刚从乌巢那种小地方走出来,面对贵人哪里敢造次,又哪里敢受得他们的道歉,连连摆手加摇头,示意没有必要。
不过季清霜她堂堂季家大小姐,长公主之女,怎么肯向我这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贱民道歉,即使她哥将她绑过来了,她依旧一声不吭。
季三青一开始还柔柔弱弱的,见季清霜这么固执,他也有些生气了,在她背后踢了她一脚,提醒她快点。可不管不顾的季清霜才不管她哥怎么想呢,神色依旧傲慢,迎着兄长的怒火,她没有任何的畏惧。
更甚至,她还火上浇油,鄙夷地嘲讽道:
“凭什么让我给一个贱民道歉?”
话音未落,季三青连忙从季清霜的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她的嘴堵住以后,才开始训斥她。
“季清霜,”季三青对妹妹的宣言由衷地感到痛心,不满的他直呼女孩大名,“众生平等!你和这个孩子是同样的人,没有任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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