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领导人对下属来说多半是坏人，这个‘坏’需要引号。

　　所谓朋友型跟下属相亲相爱的上司有是有, 但很少, 上下级的关系一旦过于亲密就很容易造成威信力不足, 上司威信力不足就无法压制下属，而很多情况下事情是没办法商量的，就是要一个拍板定案承担坏人角色的人。

　　这点李先稿说了，林亨泽就是这么干的，他的组他就是一言堂, 温庭筠也很会, 拍摄时她就是力排众议只要自己想要的PD。可这件事牵扯到整个团队的发展方向，温庭筠就没办法像拍摄时那么果断。

　　拍摄节目由于大家审美和对节目的看法不一, 温庭筠拍板就拍板了, 她是主PD, 她定标准定规则。但关于事业和人生未来发展, 这些是没对错的，温庭筠拍板定案的底气不足, 担心自己一个决定会让当初因为相信她而来到团队的人, 平白承受本不应该承受的损失。

　　温庭筠的这个想法追溯本源还是她心太软，不止心软还想要做个好人, 做个大家都能满意的好人。问题就在于做不到，这是一定会有人承担损失的局面。要不然就是节目组束手束脚的拍一个根本不是温庭筠想要的节目出来，损失是温庭筠背, 但那都不是温庭筠要拍的节目了，还有什么拍摄的必要。要不然就是温庭筠拍自己想拍的, 节目一季结束，团队就地解散，损失团队分担。

　　哪一种都不好，哪一种温庭筠都不满意，哪一种都对不起人家，哪一种都......需要抉择，选自己还是选别人。

　　温庭筠选了自己，忠于项目，忠于自身，忠于她或许真的成不了一个尽善尽美的好人。

　　度假回来，圈内还在为‘Once Upon a Time’的福利之好而赞叹时，温庭筠过了一个不断在搬家的新年，先是公司搬家，除温庭筠团队之外的所有人都搬新的办公室，这是公司在搬家。父母家里原本属于温姐姐的衣服首饰和生活用品之前搬家清理过一次了，再次清理全部堆到储藏室去，墙纸重换，灯具全拆换新的，软装大变样，连床都换了，这是家里在搬家。

　　折腾了一个新年的温庭筠在父母家的房间完完整整的变成一个新房间后，去地下室重新看了一遍温姐姐当初梦想，看完后带走那盘录像回了自己家，放在书房。书房书桌左手边最底层的抽屉里，随时可以取但基本不会打开的抽屉里，出门面对新年后的工作组。

　　定下就算只拍一季也要把自己想拍的都拍了的温庭筠，没有公开说自己的打算，只是调整了拍摄计划，把男女性|教育放在倒数一二期拍摄，金丹珍看到拍摄计划没说什么，倒也明白她的意思。其他人同样没有直接反对，也都明白温庭筠的意思，很多话根本不用说出口，只要做了，大家就都看得懂。

　　有人有微词，有人觉得这样到底对得起企划，有说好的，有说坏的，但这些都没有传到温庭筠的耳朵里，温庭筠也不想听，现在重要的是拍摄。

　　《花蕾》的MC是男女分开的，金济栋跟男孩子们走，他好谈，金丹珍去跟他谈的。女MC不太好谈，节目要是出问题MC首当其冲要谢罪，哪怕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制作组的问题，但艺人在这一点上很吃亏，他们直面观众也就会被观众当成主要攻击对象。

　　温庭筠选了个谁都没想到的人，电影演员，影后金惠绣。她亲自拿着企划去拜访对方，这位以性感闻名，拍《老千》时三点全露差点被卫道士钉在十字架上，拿到影后也依旧坚持这一路线不动摇的女演员，考虑良久后同意参与。按照这位姐姐的说法，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攻击，不怕他们。

　　之所以温庭筠会选择金惠绣，一方面是因为需要一位能镇得住场子的MC，她看过金惠绣主持青龙颁奖礼，很大气的主持风格。另一方面是考虑过综艺圈的女MC看着很放得开，但真正碰到严肃的话题反倒会很拘束。最重要的是，金惠绣和妇女协会有合作，跟她聊节目核心不会出现沟通障碍。不是所有女艺人都能接受温庭筠是真的出于教学而不是炒作才拍最后两期的。

　　《花蕾》的拍摄模式即不在棚内也不在户外，而是学生们上生理健康课时出现，由专业的老师上课，MC们则是在老师讲完课预留十到十五分钟的自由讨论时入场，负责回答学生们天马行空的各种问题。

　　节目组同学校沟通，要找到愿意配合的学校即困难又简单，困难是在学校几乎没有愿意配合的，简单是因为温庭筠回去找大伯牵线见了温家人常驻的中学校长，跟对面吃了顿饭学校就定下来了。

　　学校知道的事情孩子们是不知道的，第一次拍摄的时候金惠绣出现在教室里，小朋友们的尖叫声差点把屋顶给掀翻了，让金惠绣非常意外，因为她的电影没多少青少年能看的，倒是女孩子们说电影院是不能看，但总有看的方法逗笑了金惠绣，得到一个很不错的开场。

　　既然都决定把这一季当最后一季拍了，温庭筠上来就玩了个大的，第一期企划变，不再是如何面对生理期这么温和的主题，而是改成要如何清洁保养大家的‘小妹妹’。

　　金惠绣戴着耳返，耳返链接的频道一是制作组二是真正的妇产科医师，方便回答孩子们的问题。她在用道具讲述怎么护理‘小妹妹’的时候讲课的老师脸都红了，坐在课桌前的姑娘们则是兴奋又惊奇的盯着看，等金惠绣讲完表示可以问问题时，刷刷刷的举手。

　　上来就是劲爆的‘处|女|膜真的可以修复吗？’

　　可能是被孩子们的大胆惊到了，金惠绣咳嗽了一声，顿了顿再根据耳机里医生的回答组织语言回答。

　　首先处|女|膜不是大众意义上一层像保鲜膜一样的东西，它有各种形状。金惠绣说到一半时作家敲门递进来一台笔记本，金惠绣接过后放在讲台上打开对准孩子们，让她们围过来，边看图边讲。有环形的，有锯齿状，有伞骨一样的，还有弯月、筛子等各种，而处|女|膜本身就是有孔的，它的存在是保护女性私|处而不是为了证明女性是处|女。

　　所谓的性|交出血在古时候是因为女孩子太小造成的阴|道撕裂，随着性|发育成熟它会自然变薄，正确的性|行为不会导致出血，更没有只有出血才是处|女的事情。绕回是否可以修复的问题，就是这层膜一直存在，只是大小的问题，它还会重新长，是身体组织由细胞行程，根本没有修复的必要。

　　外面所谓的处|女|膜修复术是一种手术欺骗，使用残存的处|女|膜组织修复还好，术后护理一般不会出现大问题。但如果是使用人造膜，由于材质粗糙很容易在性|行为时刮破阴|道，要是再不幸一点划破了阴|道壁，那就很容易感染，感染后会造成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严重的妇科疾病是会死人的。

　　顺便一提，完全没有孔洞的处|女|膜不是上帝的恩赐而是身体缺陷，必须做手术开孔才能让经血流出。只要月经正常能流出，就代表处|女|膜是有孔有洞并且是正常健康的膜。

　　《花蕾》的第一期就因为打破绝大多数人常规的生理知识造成了轰动，男人普遍出于不信任，真的假的，女性则是有种坚持了很久的事情居然是这样的荒唐感。而第一期的重点甚至不是处|女|膜，那只是一笔带过的内容，真正的重点是商家们宣传的私|处护理液最好都不要碰，清水清洗就是最好的护理方式，否则很可能破坏阴|道菌群，从而诱发妇科疾病。

　　温庭筠本以为自己会先得到放通委的警告，没想到是卖产品的商家先给她找麻烦，想要把已经播出的节目压下去，也是很无语。这些倒是小事，她需要面对选择做坏人后第一件大事，拆分团队。

　　节目上线了，爆的理所当然，骂的比夸的多大家也都预料到了，但节目上线之后温庭筠开始挨个找人谈话，问她们想要去哪个节目组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之前说过，有些话不用说，做了，大家就懂了。

　　温庭筠能把主题改成放手一搏，核心团队里就没有小白，都明白她的意思，这就是按照唯一一季的类型做的。都明白，这季拍完就没了。乐观点的想温庭筠可能会出新项目还是这帮人，悲观点的就认为团队就地解散。大家都没想到的是，温庭筠会在放送第一期就把事情放在台面上谈，好歹也等到庆功宴结束吧！

　　而且问想要去哪是什么意思？这是坏人都做了还想给自己弄个牌坊吗？

　　给她们找工作还不好？不好！

　　请注意，这帮温庭筠一个个挑出来，本来计划是做长期节目的制作组，不是什么新人而是入行有来处也不缺去处的新人。温庭筠为了节目的制作企划不变，做到这一步大家骂归骂但也不是没人佩服的，起码圈内没几个真的敢碰这个题材，就算碰了也不敢做到这种地步，从这点来说还挺帅的。

　　这么帅的一个人坏人做了不就做了，刚一点，无视那些骂声也行啊。弄的这么不上不下的干什么？难道她们没了温庭筠还去不了其他地方不成？看不起人啊，这是！

　　动荡的PD组把消息传到了只要金丹珍不动，她们就不会动的作家组，组里的人再告诉金丹珍，金丹珍罕见的冲温庭筠发了火，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温庭筠还真没必要做这个，就像那些人说的，这件事做坏了就是做坏了，谁还没被底下人骂过，骂了不就骂了吗，多此一举干什么！

　　金丹珍其实理解温庭筠为什么这么做，为了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到底是从各处挖来的人，就这么散了，温庭筠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想把她们都安排好。可这种做法就是典型的，你给了钱人家还用这笔钱打你的脸，白费功夫！

　　温庭筠的办公室里，金丹珍拍的桌子‘哐哐’直响，让温庭筠清醒点。

　　很清醒的温庭筠等她发泄完，从冰箱拿了瓶冰摩卡给她，让她先降降火“这件事只能这么干，我可以当事情不存在，我没关系，只要有钱，我想拉项目随时都能拉的起来，团队永远能找到人。她们呢？”

　　“金文静是你推荐的人，你说你们合作过人很靠谱，我让人去接触，人家不乐意，节目做的好好的半途退出不好看。你搭桥组饭局，我带着项目去见人，人家是看钱来的吗？不是，人家看中的是项目。”温庭筠走到沙发上坐下，招手让金丹珍也过来，继续说“人家怎么来的，得罪了主PD来的。”

　　“她当然不用非得我帮忙才能找到工作，现在有线台还缺人，各大制作公司因为中方的资金投入腰包都鼓鼓的，金文静有能力，哪不能去。可她去了之后呢？团队要重新融入，至少三到六个月才能进核心，万一和制作组配合的不好，她就要重新换。前后加一起，耗一两年不是问题，这一两年我欠她的，你难道不懂？”

　　金丹珍当然懂“可是你...”

　　“可是我没必要这么做，事情到这一步我欠就欠了，是吧？”温庭筠笑了，笑她真的不是白被圈内骂了那么多年“你可以只在乎团队，你也可以做到只关注项目，但我不行。我不能接受欠着人家的当不存在，当看不见。”

　　“你始终只是作家，做到顶峰也就是作家，可我不一样，我代表的不止是PD还有公司。我背负的骂声很可能就会转嫁到公司的名声。我成了用完就丢的人，公司难道不会被骂？”

　　“我做公益项目起家，我的名声不敢说多好，但业内没出过乱子，这次是迫不得已，但我愿意竖牌坊，总比不管不顾要好得多。公司不能因为我被破坏，名声这东西竖起来难，一推就倒。每年个大企划社为了名投入的公关费是比巨款，要的是就让新人和外界知道，公司难道要为我买单吗。”

　　长叹一口气听她絮叨完的金丹珍被堵的无话可说，但也还是不接受“你还不如直接说你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你就是没办法当个坏人，这个坏人我去当都行，何必呢，公司摘出来了，你呢，你不要名声了吗？”

　　“我是温庭筠，有这个名字就够了。”

　　格外硬气的PD让作家甩手走人，半小时后，被赶来的男朋友拉着出去吃晚饭，温庭筠都不用问就知道金丹珍打电话给李先稿了。

　　李先稿拖着温庭筠去吃和牛，说是吃肉会开心点，但和牛很肥，多吃两筷子温庭筠就嫌腻，搭着米饭也吃不下去多少。李先稿看她没胃口的样子果断放下筷子带她去汉江，加入朴忠栽组的一个江边烧烤野餐的局。温庭筠没心情玩，李先稿又把她带上车，问她要不要回家，在她点头后干脆送她回了她父母家。

　　车停在门口，温庭筠却不想下车，李先稿也不问原因，也不勾着她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一直等到后半夜温修贤先回来，接着是温庭昊，再然后是温庭侑。温庭侑下车后过来敲窗户，他是家里三人唯一记得李先稿车牌号的，本来是想问李先稿来干嘛，结果看到了心情不好的温庭筠。

　　“吵架？”温庭侑看了眼李先稿，等他摇头后撇撇嘴转向温庭筠“你那什么脸，公司破产了？”

　　“你才破产了。”温庭筠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就听到弟弟问‘你要不要一起？’疑惑的转回头，发现温庭侑是在跟李先稿说话，有些意外“你想干嘛？”

　　温庭侑白了她一眼“怕你中途哭出来，我能把你丢出去。”

　　温庭筠不想理他，李先稿却抱歉的笑笑说不合适“伯父也在，我第一次上门总不能就这么进去了。”

　　刚回来车都没停，还真不知道家里有谁在的温庭侑眼睛一转刺激他“害怕了？”

　　李先稿认怂“有点。”

　　怂的太自然倒是把温庭侑要说的话给堵回去了，温庭筠让温庭侑别闹了，下车拉着温庭侑要走，没想到爸爸正好出门，喊住姐弟两问他们干嘛呢。这下，不见也要见了。

　　李先稿匆忙下车问候，腰弯的很正式，温修贤笑着让他不用客气，看看温庭筠的表情不太好，眉头微挑，邀请李先稿进屋聊聊。李先稿看向温庭筠，温庭筠看父亲，问他出来难道不是有事要出门？

　　温修贤说“小事情，打个电话让他们去解决也行。”再看李先稿“还是你不方便，有其他事急着走吗？”

　　必须没事的李先稿又鞠一躬“打扰了。”

　　一行人进了门，温庭昊在房间不在楼下，温修贤带着李先稿去小会客室坐下，温庭筠跟过去，被亲爹打发去给客人倒咖啡，犹豫不到一秒被边上的温庭侑给拽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们，被拽去厨房，怼弟弟到底要干嘛。温庭侑抱胸站在厨房门口，跟个监工一样让她赶紧煮咖啡，别那么多事，难道还怕爸爸吃了李先稿不成。

　　说实话，温庭筠还挺担心的。

　　被姑娘担心的男人们气氛倒是还行，李先稿很配合，温修贤也不为难，也不问问题，更没有找女儿男朋友麻烦的意思，聊的是非常无聊，极其不好接话，也无敌客气的，最近首尔的天气。

　　小会客室的气氛勉强算和谐，厨房里的气氛一点都不和谐。温庭侑问温庭筠不开心什么，温庭筠不想说，温庭侑追问没结果，开口就是一句她跟李先稿为什么还没分手。温庭筠很无奈，问他干嘛那么关心自己的恋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