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知微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高效大脑难得宕机，思绪乱作一团，难以言表。

　　原以炀是什么时候得到系统的？他的系统和她的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可能……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事情？那当初在桥上救她，也是故意的？

　　这算什么？

　　万般思绪最终杂糅成一团, 心中有无数草泥马在奔腾。

　　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 凌知微心里只剩一片茫然。

　　这算什么啊？

　　系统以前说过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突然被她从海马体深处翻出来。

　　凌知微有气无力：“难怪今天这么欢腾啊？又嗑瓜子又吃瓜, 早算计好的是不是？”

　　系统不敢出声, 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那什么, 它看完戏是有爽到, 但是爽完就怂了呀！

　　而且……系统幽幽叹气, 它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这一轮结束后, 公司重新统计的业绩, 它铁定是要垫底了呢。

　　好在凌知微暂时没有过多追究, 只是捏着眉心往玄关挪去。

　　原以炀看见APP界面黑下去以后，就收起手机, 等待着里面的人把门给打开。

　　不一会儿，闷里面传来门把被触碰的声音, 磨蹭半天, 就是不打开。

　　距离零点还差五分钟。

　　原以炀又伸出手敲了三下。

　　‘咔嗒’一声，房门终于慢慢打开，一颗头发有些凌乱的脑袋探了出来。

　　毛脑袋缓缓抬起，又慢慢扯出一抹不怎么灿烂的微笑：“嘿呀，原先生，这么巧啊……”

　　原以炀面色如常，提起蛋糕在她面前晃了晃：“凌优秀同志，先让我进去？”

　　凌知微心里不太想让，但还是老老实实打开了门。

　　原以炀径直走到餐桌前, 将蛋糕包装拆开，露出其中精致蛋糕，奶油淡淡的清甜香气慢慢扩散开来，也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凌知微紧绷的神经。

　　凌知微抱着靠枕缩在沙发上，看似盯着蛋糕，实则神游太空。

　　谁也没先开口说系统的事情。

　　原以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插好蜡烛，点燃后把灯一关，自然道：“来吧优秀同志。闭上眼睛许个愿，再吹蜡烛，我呢…负责伴奏。”

　　他清了清嗓子，轻轻唱起生日歌。

　　凌知微盯着眼前烛光，感觉颇为新奇。

　　上辈子在孤儿院里过的生日，都是生日在临近几个月的孩子并一天吃顿好的，也就这么过去了，至于吹蜡烛许愿，对于孤儿院的孩子来说，实在没必要。

　　愿望啊……

　　凌知微觉得自己的愿望非常朴实无华，她双手合十默念——

　　“愿所有离散之人，终有家可归。”

　　歌声渐落，她吹灭了蜡烛。

　　原以炀也不问，只是很快切好蛋糕，装了一块递到她面前。

　　他目光柔和，笑着道：“生日快乐啊凌优秀同志，恭喜成年。”

　　“现在晚了，早上带你去看点东西。”

　　凌知微吃了两口蛋糕后，稍微放松了点，闻言顺口问：“去哪？”

　　“暂时保密，”原以炀望着她眨了下眼：“早上你就知道了。”

　　直至离开，原以炀对系统的事情也只字未提。

　　凌知微松了口气，把空掉的蛋糕盘往垃圾桶一扔，往沙发背上一靠，放松了浑身紧绷的肌肉。

　　那些被她强压下去的各种疑问重新填满她的大脑，挤得她太阳穴胀痛。

　　进空间是一时不敢进了，凌优秀同志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钟头，天蒙蒙亮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闹铃响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等她来到客厅，无意间看到餐桌上热腾的早餐时，昏沉的大脑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根本没人在，哪来的早餐？！

　　就在这时，原以炀的电话过来了：“桌上的早餐看到了吗？这个新功能出现挺久了，一直没找着机会试，尝尝？”

　　凌知微：“…………”

　　她，怎么不知道，这系统还有这么多功能，这分子传送竟然已经可以脱离媒介直接进行了？

　　系统弱弱挣扎：“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个是真的可以吃的！”

　　凌知微坐在餐桌前抖了会儿腿，内心挣扎后，还是夹起桌上的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味道，还真不错。

　　原以炀来得很快，载上人就往目的地赶去。

　　凌知微缩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车内格外安静。

　　直到被带到了重明科技研究所里一扇从未开启过的门前，她才抬头拿疑惑的眼神看向男人。

　　今天上班的研究员们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

　　这门在这好久了，但从来没人打开过，原先他们都以为这就是一扇备用逃生门，现在看来另有玄机啊！

　　原以炀手放到指纹锁上前，忽然道：“我思前想后，也是觉得这是最符合优秀同志气质的成人礼。”

　　凌知微：“那我……期待一下？”

　　原以炀将手指按了上去。

　　‘滴’的一声，门锁弹开，自动门往两边挪去，室内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众研究员：“卧——靠——！”

　　他们看到了什么？！

　　这全球顶尖设备集群实验室是真实的存在？！！

　　他们原总是有钞能力啊！

　　由于总价值有亿点夸张，众人也不敢往前靠近，只是在门口各种惊叹。

　　“这这这是上个月M国那边出场的新型模拟机？！”

　　“那那那边那台是模拟太阳高温的线圈机？！”

　　“谁掐我一把，这样的实验室是真实的存在？！”

　　“原总管这叫成人礼？！凌老师和原总到底什么关系啊？等等，凌老师还没成年？！！”

　　有人悄悄道：“这是把凌老师当女儿养的吧？”

　　团队忽然一静。

　　“喔——！”

　　他们对视一眼，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凌优秀同志也被这所谓的‘成人礼’惊住了，掐指一算这里面所有东西加起来的总价值……

　　啊。

　　凌知微悄悄往后挪了半步，想逃。

　　原以炀却像是料到了她的想法一般，久违的一把揽住她的肩膀：“这些设备只要能在使用者手中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那就是物有所值嘛。”

　　被钉在原地的凌优秀同志：“…………”

　　原以炀稍稍弯腰凑近：“所以，凌知微同志，你做得到吗？”

　　“……”凌知微屈辱道：“那是必须的。”

　　“这就对了，”原以炀推着人往实验室里走，空闲的手往后一晃，自动门就慢慢合上，将研究所的研究员全部隔绝在外。

　　研究员们惋惜的收回视线，摇头叹气回到岗位上。

　　有人突然奇想：“如果我喊原总一声爹，我能进去摸一把设备过过瘾吗？”

　　同事无情打击：“想也别想，你也不看看凌老师什么等级，做梦呢吧。”

　　而门内，凌知微望着前面正在介绍着一台台设备的原以炀，沉默着慢慢停下了脚步。

　　原以炀敏锐察觉身后没了动静，便停了介绍，转身望向直勾勾盯着他的女生：“怎么了？”

　　凌知微试图勾起唇角，结果毫无意外的失败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原以炀往回走了两步，伸手想探探她额头的温度：“要不要去医……”

　　凌知微偏头躲了过去，原以炀一怔。

　　从晚上到现在，凌知微想了很多，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足够理智，还算洒脱的人。

　　其实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原以炀给她的帮助都是毋庸置疑的，她完全可以装作一切如常，粉饰太平，就这么过下去。

　　可到现在，凌知微不得不承认原以炀和叶女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心里已经成了特殊的存在。

　　所以只要想到自己穿来之后最大的秘密，原以炀可能一开始就知道、看在眼里，平时却装作一无所知时，她心中就有一股没由来的火气往上腾起，像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部点燃一般。

　　羞耻愤怒，还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部搅在胸口，五味杂陈，酸胀又憋闷。

　　这样很不对劲，她清楚知道，却控制不住，所以她不能再让这种情绪继续蔓延发展。

　　凌知微从来不是一个擅长忍耐的人，也不想被置于被动之地。

　　既然无法释怀，那就开诚布公，把想问的问题都说出来。

　　至于开诚布公之后的结果如何，她都接受。

　　她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脚尖挪开，看向站在面前的人：“原以炀，我们谈谈。”

　　原以炀是第一次在小姑娘脸上看到这么认真的表情，他放下手，轻轻点头：“好。”

　　“好，”凌知微抬手捋掉额前碎发，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培养者’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空间里的人是我的？”

　　“你当初把我从江里捞起来，又出现在八中……是故意的吗？”

　　女生的眼神看上去非常冷静，可眼尾却有些微微泛红。

　　原以炀从来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他敏锐捕捉到了小姑娘平静后的一点忐忑。

　　听到这几个问题，他骤然反应过来，他做错事情了。

　　原以炀知道APP里的人就是凌优秀同志时是震惊的，可是缓过来后，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东西确实匪夷所思，却也没有完全脱离科学能够实现的范畴。

　　他和凌知微的相遇也确实是巧合，他所做的一切皆为发自内心。

　　昨晚是难得的好时机，原以炀也无意继续隐瞒，也就趁机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凌知微了。

　　他先入为主以为凌知微也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两个人的成长环境是不同的。

　　原郑生虽不是东西，可在叶寒的保护下，他的成长环境还算根正苗红，也从来也没缺过爱，没吃过什么亏。

　　凌知微却是因为在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下挣扎成长，才会这么理智成熟。

　　自己这样的举动，就好像是在作弄她的感情。

　　小姑娘这是觉得他的接近动机不纯了。

　　不过比起被怀疑，凌知微现在这幅佯装镇定把什么情绪都往心里压的样子，才是原以炀最不希望看到的。

　　他家凌优秀同志就该时刻开心张扬不是吗？

　　“八月二十三号晚上，我的手机里自动装载了一个软件，”原以炀轻声道：“我试过卸载拒绝，没有用，我更换手机后它也一直跟着我，它叫‘学神培养系统’。”

　　说着，他将手机解锁，点开APP送到凌知微面前：“就是它。”

　　凌知微没有接过机体，只是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手机屏幕，心中思索原以炀话的可信度。

　　她私心里还是偏向于相信这人的。

　　之后，凌知微又听原以炀简单描述了APP里的所有功能，发现每次新功能出现的时间，都能对上系统升级时间。

　　心里一直拧着的弦悄然松开了些。

　　原以炀说完后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个问题，国家集训队的时候，去拿推荐信那天晚上，我才知道里面的人是你。也是机缘巧合，因为这套房子被还原到了APP里，还有些琐碎的线索。在此之前，我和你一样，对对方是谁一无所知。”

　　“我一开始只是将这个东西当一款消遣游戏。”

　　“第三个问题，金立大桥我只是凑巧路过，又凑巧看到了你，”原以炀说：“至于出现在八中，是叶浩然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我，向我求助。我也知道唐曼这人确实没有底线，所以我去了。”

　　凌知微闻言，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

　　“现在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是我的错，抱歉。”

　　原以炀拿眼睛真诚凝视着女生道：“但我可以保证，你我相遇绝没有一丝算计，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自发行为，绝对不抱有任何目的性。”

　　“…好，我明白了，”凌知微心底一松，那点火气散去，思索片刻后问：“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无论是专利申请还是将程序让给她，再有这间被当做礼物的实验室，就算是风险投资，也没有人能为一个深究下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做到这一步。

　　哪知原以炀听到这个问题后，那双特别的眸子里一下多出了些凌知微读不懂的情绪。

　　几秒后，男人忽然笑出了声。

　　凌知微歪了下头，满脸疑惑，她问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吗？

　　原以炀偏着头缓了一会儿，才转回头，往女生那靠近了些，微微弯腰凑到她跟前笑盈盈道：

　　“真想知道？”

　　凌知微点了点头，男人离她太近，已经突破了她的距离舒适圈。

　　正想往后退去，原以炀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肩，力气有些大。

　　……好嘛，毕竟是她先起了疑心，理亏，她忍！

　　凌知微就杵在原地看着他。

　　“你也成年了，”原以炀瞧着女生还在状况外的表情，轻轻叹道：“其实理由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