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杵着讲台说：“咱们也不慌着开始, 老师先说两句。”

　　“能走到这，说明你们的基础都不差，”老师说：“但是第一阶段那点考试难度，距离进入国家集训队的标准还差得远。”

　　能来这的没有谁是不傲气的, 所以闻言或多或少有些不以为意。

　　老师处理这种情况也是得心应手：“所以在宣布第二轮比赛规则之前呢……我们先来做个复盘。”

　　学生：“什么复盘？”

　　老师笑道：“昨天才做完的试卷, 今天就忘了？告诉你们, 不在操场直接公布成绩是给你们保留颜面, 你们在考场上什么状态还需要我帮你们复习一遍吗？”

　　“别以为晋级了就能改变你们连基础试题都没办法全部做对的事实啊。”

　　下面一片鬼嚎。

　　“你还好意思说？！那试卷摊开都有半个教室长了谁做得完啊？！”

　　“做到后面我看着题都觉得全是外星文, 不是我不想做, 是我的大脑它宕机了啊！”

　　“你管那玩意儿叫基础题？！你家基础题需要用覆盖和抽屉定理来做？！卧！靠！”

　　“我都已经死了还要被挖出来鞭尸, 未成年的身心健康都不需要保护的吗？！”

　　这件事情的确被大家抛在了脑后。

　　正常情况下确实不会忘了复盘试卷这件事, 但架不住试卷题量太大, 众生身心都遭受到过于窒息的折磨, 考试结束后孩子人都傻了。还谈什么复盘。

　　R省留下来的人似乎都考得不错，听着众人对考试难度的吐槽也是很有优越感。

　　“这些定理公式不都是用烂的, 竟然还有人觉得难？好搞笑哦。”

　　“我还以为冬令营的人至少基础是没问题的呢，哈哈哈哈……”

　　其余人的脸色皆有些不太好看。

　　但R省每年都出国家队主力军, 人家的竞赛教育资源确实非常好。

　　生气也没办法, 毕竟在冬令营里，硬实力才能决定一切。

　　女生习惯性吹捧：“之橙，你的试卷应该差不多做完了吧？”

　　张之橙矜持里带着些小高傲道：“还差两三页没做完。”

　　众人：“哇——！”

　　“好厉害啊！我还差十页没写完呢！”

　　“我好像差八页，写到手抽筋都没办法写完。”

　　老师正在整理试卷，闻言随口道：“挺不错的，比刚来时候的速度进步挺多。”

　　张之橙骄傲地扬起下巴：“来这里就是为了不断进步。”

　　女生：“这次第一肯定稳了！”

　　舒雅看着这大型彩虹屁现场一瘪嘴，趴在桌子上问：“你们做得怎么样？”

　　许博远：“好像是差个四页吧，到后面实在太饿，就没写了。”

　　舒雅：“我手速一直不太行, 还差了六页左右，也不知道排到第几了。”

　　她看向凌知微：“美女，你呢？”

　　“我啊，”凌知微：“做完了啊。”

　　听到这句话的几人：“卧——槽——！”

　　许博远虚递话筒：“请问做完这份题量爆炸的试卷，您有什么感言吗？”

　　凌知微：“饿。很饿，非常饿。”

　　“哇哦~原来神仙也是要吃饭的啊！”

　　凌知微：“我是个碳基生物谢谢。”

　　老师分完试卷说：“这次试卷满分三百，均分就往届来说是有所提高的，但是！”

　　台下一静。

　　“这个均分水分很大呐，都是靠第一层的同学硬拉上去的。”老师：“特别是排名中后的同学，断层很大，这样下去不行啊。太松懈了。”

　　没给众人消化的机会，老师直接：“现在开始发试卷，从笔试第五十名开始，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

　　“张程，二百分，空了十几页这不行啊小伙子。”

　　名叫张程的同学红着脸上去快速拿卷。

　　接下来老师也是丝毫没留面子，每一位上去的花骨朵都能收到他的言语关爱。

　　舒雅的名字出现在第十五名。

　　不少人在下面默默倒数。

　　“第十、九、八、七……前五了。”

　　老师：“第五名，许博远，二百五十一分，还行，空题不多，正确率也不错。”

　　许博远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二百五。”

　　第四名是一个R省的男生。

　　“第三名，张之橙，二百六十七分，不错不错。”

　　张之橙的脸色却一下白了，这个成绩根本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旁边的女生惊讶道：“怎么会是第三？会不会是搞错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保二争一的。

　　很快，他们的推论就被打破。

　　老师：“第二名，云明轩，二百八，没有空题，手速可以的小伙子。就是正确率可以在努力一下，还有上升空间。”

　　众人：“草——！”是一种植物。

　　“云明轩是之前给凌知微送分那个吧？还被嫌弃了，我还真没注意到他这么叼哦。”

　　“人家积分排第三，而且最后一天直接没来比赛，你说叼不叼？”

　　“M省这是久违的又要崛起了吗？前五包了三席位，疯狂。”

　　“所以凌知微也是全部做完了吧，这地方真是待不下去了。”

　　虽然第一还没公布，但大家都知道是谁了。

　　“第一名，凌知微，”老师念完名字，诡异一顿才继续道：“三百分。”

　　没有评语。

　　整个教室的人像是突然被人掐住脖子，张着嘴面色狰狞，还说不出话。

　　做完也就算了，他们能忍，竟然满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要不要这么大！

　　凌知微走上讲台，接过试卷。

　　老师：“作为第一名，你有什么获奖感言吗？”

　　“啊，”凌知微挠了挠下巴：“获此名次，深感荣幸。道阻且长，努力加餐饭吧。”

　　众生：“……”

　　老师：“……”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

　　然而他并没有吸取教训：“你有什么学习秘诀分享给同学们吗？”

　　所有人调整状态，瞪着blingbling的大眼睛，等待着学神的教诲。

　　凌知微：“勤学苦练。”

　　从来没见过她努力的舒雅：“…………”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老师咂咂嘴，让人下去了。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学习能力肯定是过关的，所以复盘做起来异常快速，都不需要老师出马，他们自己东问西凑也把题目解决了个七七-八八，且乐在其中。

　　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满分，凌知微自然被包围。

　　她也是有问必答，且解题思路简单粗暴，让人一听就醍醐灌顶，直呼还有这种操作。

　　这么一来众人对这位传说也熟悉了不少。

　　第一阶段大家都只是短暂接触过她一天，之后凌知微就去别的组炸鱼了，也是实在没机会相熟。

　　现在大家才发现，这位看似高冷的学神，好像也不难相处嘛！

　　于是中午吃饭，凌知微在众人热情的邀请下，再次乘上直通车。

　　下午，老师宣布第二轮规则。

　　“第二轮规则很简单，早上说了，车轮战嘛。五十人分两组，组内对战，形式可选，你们现在所拥有的积分就是原始积累，四天后，每组积分排名后五的，淘汰。”

　　有的同学喜形于色。

　　老师扫了一眼这些人，大喘气道：“当然，为防止有学生动歪心思刻意逃避与厉害的同学交战，或者故意抱团互相刷分，从而导致人为操控的淘汰名单出现，分组名单由老师根据数据决定。对战名单，由系统随机生成。”

　　“每天下午活动结束前，有集体测试，小组内第一名者每次加十分，两组第一名中分数高者再加三十分。

　　“第二轮没有最终测试，去留全由积分决定，请同学们不要掉以轻心。”

　　“这不公平！”有人心里不舒服：“有些人那么强，我们怎么可能赢？再者，策略也是实力的一种，我不认为避开强者选择与自己同水平的人就是歪心思！同等级的就应该和同等级的比。”

　　不少人赞同点头。

　　老师冷了脸，严肃道：“你这不叫策略，不要偷换概念。会有这种想法就证明你对自己的实力不够自信，可你连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了？”

　　学生梗着脖子：“怎么就不是策略了？这叫风险规避！”

　　“你偏要给我搞这一套是不是？”老师：“冬令营是让你们通过交流竞争突破极限，提升自我的地方。如果你喜欢逃避竞争，那一开始就不应该来！”

　　学生被说得一愣。

　　“这里一切只凭实力说话，只能有解题策略，没有也不允许出现什么所谓的风险规避。”

　　老师声音慢慢加大：“我问你，就算你能通过投机取巧晋级，我再算你运气好点，就靠‘策略’打进国家队，到了国际赛场后，你跟谁玩这套？谁又会陪你玩这套啊？”

　　学生嗫喏：“哪有那么严重……之后也可以进步啊……”

　　“不严重？”

　　老师一拍桌子：“学习最忌弄虚作假，只有一步一个脚印踩实才能进步！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今后谁会愿意将重任委托与你？你连面对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全世界人面前，去代表国家参赛！”

　　“一旦尝到‘风险规避’的甜头，你能保证自己还会去努力吗？”

　　学生埋下头，不敢再吭气。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老师扫视过教室里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不要把目光局限于眼前，你们每个人的未来都有无限可能，就算在这里被淘汰了，也并不能代表什么，每一次失败都应该成为今后成功的经验。”

　　“我希望在这里，你们能够享受竞争的快乐，并进步。而不是将晋级当做包袱背负于身，让冬令营的意义变质，听明白了吗？”

　　台下稀稀拉拉响起：“明白。”

　　分组名单很快出来，M省只有凌知微和许博远分到一队，其余全部在另一边。

　　或许是为了追求平衡，凌知微与张之橙并不在一个组。

　　而与张之橙分到一边的同学则面露庆幸，和凌知微在一起的，皆一脸看破红尘的模样。

　　罪魁祸首凌优秀同志决定为他们加油打气：“我知道我很强，但做人呢，还是要有理想的嘛。”

　　众人：可闭嘴吧您！

　　要说第一阶段是刷走思维不够快的学生的速度之战，那第二轮就是考验学生抗压能力与耐力的消磨战。

　　车轮战，顾名思义，每个人都在几乎不间断地进入新一轮比拼中，大脑高速运转，上个厕所都得争分夺秒，怕积分甩在后面。

　　最后还有一场大考要应付，早上是复盘总结，积分的起落变化非常明显，是对学生生理与心理的极大挑战。

　　它最大限度将竞争融入生活，无情压榨着众人的潜力。

　　要么突破，要么消亡。

　　凌知微突然体会到了体能训练带来的好处。

　　——要放在以前，她可能就倒了。

　　对于她来说，这种累主要是生理上的，以至于晚上她竟然产生一种想要倒头就睡，不进空间的冲动。

　　不只是她，就连平常时不时要翻她一白眼的张之橙也没力气将这一行为坚持到底。

　　张生明偶尔视察，看到凌知微宛若半只脚踩进棺材的精神面貌都会忍不住担心她能不能坚持住。

　　虽然很累，但没有一人敢轻易放松——因为一旦放松，就有可能被追上赶超。

　　所有人的屁股后面都有一只猛虎。

　　这天，凌知微照常赢下比赛，她的对手却心理防线崩塌，一下就哭了出来。

　　女生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怎么就赢不了呢！我已经连输十场了，为什么就是赢不了啊！”

　　“我不行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教室内的气氛忽然凝滞。

　　到这一步，积分落后的人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天分，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能不能行，一直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真实存在的，就算老师鼓励，自我催眠，它也不会就此消失。

　　当热情消磨殆尽，现实就这么赤裸裸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女生哭诉：“我根本就不行，我为什么要来这啊！我想回家！”

　　所有人都在进步，只有她被扔在原地，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法逾越前面那一座座高山。

　　她曾认为自己是足够优秀的，她不相信自己会被打败，可事实证明她是错的。

　　“为什么要说自己不行？”

　　凌知微轻轻问道：“你能够进入冬令营，挺进第二轮，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行呢？”

　　女生拿卫生纸擦着眼泪道：“我想要晋级，我不想就这么回去，可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赢不了你，别说你，我连其他人都赢不了…我真的…”

　　凌知微看着女生的眼睛说：“你进步了吗？”

　　女生一愣：“什么？”

　　凌知微：“这两天，你觉得自己进步了吗？”

　　“我……”女生有些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回忆道：“我做题的正确率是提高了，速度也变快了。以前不会的题目现在也能解出来……可是没有用啊。”

　　因为所有人都在进步，她超越不了任何人。

　　“怎么会没有用？为什么要急于去否定自己呢？”凌知微说：“你在这里得到的提升是真实的，你突破了自己，并且还在持续往前。”

　　“怀揣一腔热血来到这，这很好，我们还年少，没有后顾之忧，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前进而已。不要妄自贬低自己，也不要否定这段经历的价值。”

　　女生歇了眼泪，看了看放在桌上未完成的试题——这道题放在以前，她可能连思路都不会有，可是现在，她能够解出来了。

　　凌知微：“自我贬低事实上只是自我麻痹，你还能往前，那就不要放弃。没什么好怕的。”

　　女生：“可是我比不过其他人。”

　　凌知微：“超越他人之前，先试试超越自己。”

　　女生撕着手上被浸湿的纸巾，沉默了片刻。

　　“你说的对，”女生擦干眼泪：“我在进步，虽然很慢，但我还没有到达极限。”

　　她破涕而笑：“我想那么多干嘛，我爸妈也不会因为我没晋级就不要我，我在同学眼里已经很厉害了，我是我们那唯一入选的女生。我也没有浪费在这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学会享受提升的过程而已。”

　　“谢谢你啊凌知微，你人真好。”女生眼睛亮亮地看着凌知微道：“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永远坚定地向前，走好今后的每一步，问心无愧。”

　　张之橙站在教室另一侧，看着自己最大竞争对手的背影微怔。

　　张生明站在教室门口，默默将所有事情看在眼里，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成长嘛，总是需要一点挫折助力的。

　　女生最后还是没能留下。

　　她走之前找到凌知微，留下一盒糖果：“这次来也没带什么，这是我亲手做的，给你。”

　　“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我想在国家队看到你，加油！”

　　凌知微捻起一颗放到嘴里，清甜中带着些微酸，味道不差。

　　送走被淘汰的学生后，来不及缅怀，众生又进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

　　第三阶段考核，也是最后一个阶段即将开始。

　　四十进三十，留下来的人就能在三月份前往国家集训队。

　　晨练结束，凌知微来到教室。

　　这次老师没有先公布比赛规则，而是让众人先抽签。

　　待所有人都抽完之后，老师才说：“现在，请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一的同学，请举手。”

　　凌知微举起手。

　　老师看着举手的十人说：“第三轮考核，你们将是并肩作战的队友。”

　　突然，教室里一片哗然。

　　原因无他——对面的张之橙，也举着手。

　　一直处于敌对阵营的两人，竟然被分入了同一队……刺激哦！

　　张之橙收回手臂，一双眼睛带着浓浓火-药味直勾勾看向凌知微。

　　凌知微抱着手臂，意味深长：“唔……”

　　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