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的旅途并不算很漫长, 只是因为没有具体期限，略微让人有些心焦。

　霍尔霍斯固然有一万种方法定位亚基大陆，再带着蔓心通过空间跳跃的方式回去, 但这样很麻烦。

　策划自以为将他们排除掉了，他们此刻出现, 只会打草惊蛇。

　从恶作剧之神口中，蔓心得知策划的真身一定还留在地球, 在亚基大陆上如何阻止他，打爆他狗头一百次也好，都最多只能将这一次的计划停止。

　想要一劳永逸, 只能等待时机，找出他在地球上的老巢, 送他去投胎。

　等待的日子很无聊，自然会做一些爱做的事……才怪。

　还是不行, 她身上的制约仍旧在, 毕竟这半栋房子还是从亚基大陆上分出去的, 只要栖身其中，那么它自带的规则仍旧起效。

　无聊的间隙, 蔓心忍不住, 将恨不得缩在花盆后边做一坨静物的恶作剧之神又拽出来，探讨一些问题。

　“策划搞这么大事，他有给群体洗脑令其失忆的本事吗？”

　“没有……吧，当然, 如果他所容纳的神明的权柄有这一项，那应该是能的。”

　“哦, 可这样一来, 如果有人记得, 并宣传他的恶行，他还能当万民敬仰的神吗？”

　货真价实的魔神还差不多。

　二万回归的失踪人口，突然出现的外来土著，两个位面的融合，都会造成秩序和世界观的彻底崩塌，这些人他只要管控的不够严密，有几条漏网之鱼，就别想堵住悠悠之口了。

　这会让他的名誉，在哪怕毫无知觉的几十亿地球人中，都名誉扫地。

　是魔神、邪神，被人畏惧憎恶，恨不得驱逐或封印的存在。

　恶作剧之神苦笑着望向窗外随着雾气翻滚，试探着伸出无形爪牙，却并无法穿透色（）欲之主的权柄，侵害污染其中弱小的人类和半神的，栖息在虚空之中的恶意。

　“魔神也是神，强权统治几百年之后，在人类心目中，也不过成了成王败寇的历史。他想要超脱的，是人类社会本身，因为……”

　“因为什么？”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他也是个受害者呢？”

　“受害者多了，也没看各个都要报社，我对他的前尘旧事和心路历程，没兴趣。”

　蔓心一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转头回到自己的卧房——

　那儿已经在霍尔霍斯的力量下，变的和血肉宫殿的内室无甚差别。

　招摇的触枝们，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并没那么可怕。

　但蔓心还是只在门口站定。

　浓厚的红仿若美酒一般甘甜，但蔓心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在回到地球的瞬间，正经历精神力暴走，虽然这之后，她的力量应该会再上一个台阶，那样也许……可以和霍尔霍斯相处更久，不用以分开一日夜以上的时间来抵消魔力的侵蚀了。

　但不能冒险，她不希望在最后的战役上，霍尔霍斯还要分心顾着她。

　之前的每一幕都足够华丽，终章当然不能掉链子。

　“这一切结束了之后，你是不能留在地球的，对吧……？哪怕其实你觉着那儿还不错……”

　不错的概率不高，灵子枯竭，人类也普遍缺乏信仰力，数千年的无神环境，让他们早就更相信自己的意志和双手了。

　霍尔霍斯凝视着蔓心清透如黑水晶的眸子。

　“地球上灵脉枯竭，是人为而非天生，按理来说，只要有体内蕴含灵子的生物一代代繁衍生息，死后的遗骸沉淀归于自然，哪怕是枯竭之所，也会再度积蓄起力量，除非……”

　“曾经有某个人类，某个杰出的，已将无限接近神明领域的人类，为了整个位面的集体潜意识，以身为殉，制定了一条规则，让灵子无法沉淀积累。”

　蔓心明白了。

　并非先一步被神灵抛弃，人类才不得不自食其力，凭自己的弱小对抗世界。

　这是她的先祖们自行选择的路，他们决定，他们不需要神明的帮助和控制。

　“老祖宗的规矩，我还是遵守好了，我这么咸鱼的一个人，才不会去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儿呢！”

　蔓心这样说着，伸了个懒腰，游鱼一样灵巧的绕过新钻出来的两条触手，去隔壁房间休息。

　霍尔霍斯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她还是她，精神力愈强，可本心始终没变：理智的良善，可支撑这一切的，无比强大的自我治愈能力。

　她可以选择打破地球上数千年来的规则，让那里重新变为神明可栖息之所，同时，她也将因此得到无上特权，并不用和亲朋好友长久分离。

　但她选择不打破，而且并无一丝怨怼和牺牲感。

　她绝不可能堕落，直到时间的尽头，是霍尔霍斯自认永无办法彻底征服的人类。

　所以才越发可爱，才让他永远不会厌倦。

　————

　午夜。

　深冬的短暂回温伴随着连日大雨，气温格外低，湿漉漉的令人难受。往日最热闹的商业区，行人都寥寥无几。

　隔壁再远几个街区，则寂静的让人感觉不到还有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