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子是什么鬼？！”最先感到诧异的是季一然。

　　朱雀嘴里咬着棒棒糖，说话颇有些口齿不清：“我兄弟的儿子不是大侄子吗？你们人类的辈分是怎么算的来着？”

　　“不是这个问题好吧！”季一然惊道，“你说小安是白虎的儿子？他就是白虎本人吧？你们几个神兽不是全天下就此一只吗？还能繁衍后代的？”

　　朱雀被季一然问住了。

　　诚如季一然所说，像朱雀白虎这样的神兽都是天地间只此一只别无分号。因为他们与大部分精怪不同，他们并不是由自然界原有的生物或器物修炼成精，而是最先出现在民间传说中，由众多人的念力慢慢凝成实体，他们生来就有比其他精怪强大的力量，也不必再费心修行，甚至只要民间的这些传说一直流传下去，他们就能与天地同寿。

　　因此在神兽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繁衍后代的说法。

　　但朱雀还是想不明白：“我看过小安原形啊，他不是猫吗？就算你说他在紧急关头能变成老虎，那你也解释不了他平时为什么以猫的形象示人啊。而且他化形之后的样子……虽然是和白虎少年时一模一样，但如果他是白虎本人，没理由逆生长啊。”

　　余焕插了句嘴：“你说小安和白虎少年时长得一模一样？”

　　朱雀道：“可不是一模一样？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是亲生的……虽然我们之中没有人开这个繁育后代的先河，但不代表我们就不能有小孩吧。”

　　季一然：“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很多妖怪都会争着向这些神兽们求交往吧，毕竟谁不想自己生下来的妖二代天生就比别的妖怪厉害呢？

　　余焕想的却不太一样，他问朱雀：“你说的‘一模一样’，是你夸张的修辞还是一个客观的描述？”

　　朱雀道：“我真没夸张，就是一模一样，复制粘贴。”

　　余焕道：“孩子再像爸爸也不会像到完全一模一样吧。”

　　朱雀想想也是，但他还是嘴硬：“……那可不一定。”

　　余焕又问：“陈小安在陈家最早出现的时候是五百多年前？那时候你认识的白虎还在吗？”

　　朱雀回想了一下，白虎好像就是差不多那个时候开始消失的。

　　余焕看朱雀表情也明白了，他又继续道：“他失踪之前你们经常玩在一起的吧，你见过他和哪个女子……交好吗？……我觉得小安就是白虎吧，至于怎么会变成猫的样子一定也有他的理由。反正现在也不必纠结这个问题，等他醒过来了我会带他去找记忆，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交好的女子是没有，但他和一个男的倒是形影不离。”朱雀没注意到余焕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可是俩公的关系再好也不能生小孩啊……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猫崽子就是我兄弟本人吧。”

　　“形影不离的男的……”

　　朱雀笑嘻嘻道：“就我上次跟你们说过的嘛，会修魂魄那个……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舟？”

　　“徐行舟？”

　　“对头。”

　　余焕面上不显，心里却泛着酸涩，本来以为陈小安是变成猫之后才被这位祖师爷捡走的，这么看来他们是早就相识了。

　　“哎哟，废话这么多干嘛？”朱雀把嘴里的棒棒糖嚼碎了囫囵吞下去，“小安睡哪个房间？我去看看他。”

　　虽然还有些没捋清楚的地方，但朱雀基本已经认同了余焕的说法，也觉得陈小安就是他的兄弟了，不再开口闭口就是什么大侄子的。只不过他叫起小安这个名字时还是稍显别扭。他们本来都没有名字的，朱雀以前是怎么叫他来着？好像就是“喂”这样叫的。但既然陈小安都有了名字，朱雀也就跟着喊了。

　　余焕领他到房间里。一开始朱雀还咋咋呼呼喊着“人呢人呢”，后来发现陈小安在被子上团成一团。朱雀伸手探了一把陈小安体内的灵气，立刻皱起了眉：“这尼玛，他身上的灵晶已经碎了，能醒过来才怪……”

　　余焕听着心里也一紧，问：“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陈小安只是昏迷的时间比以往长一些，现在朱雀竟然说他能醒过来才怪。

　　朱雀“啧”了一声，给他解释：“我们妖怪都是要靠灵气修炼的这你懂吧？”

　　余焕点头，季一然也插嘴道：“对对对。”

　　“一般我们身体内都会有一个储藏灵气的地方，小妖怪需要的灵气少，用的灵气也少……”朱雀说着怕余焕听不懂，又举了几个例子，“小妖怪就像一个普通MP3，充一次电能用好久。像我这样的，需求大，消耗也大，我体内的灵晶是能藏很多灵气的，一般用不完，而且边用还能边补充。小安应该也是这样的。”

　　“小安和你不一样，”余焕说，“他之前每次用一下灵力就会变得很虚弱……”

　　朱雀盯着被子上的毛团子，仔细思考了下：“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也有发现他体内的灵晶小得不像话，但当时我以为他是个猫崽子，也没多想。毕竟对于一个小妖怪来说，那点灵气也够用了。”

　　余焕恍然大悟：“所以他之前是因为灵晶的容量太小，但他每次需要使用法术时都会耗很多灵力，才会变成那样？”

　　朱雀点头，又说：“他现在这样，估计就是变成白虎的时候消耗得太猛了，超过了灵晶能承受的范围，灵晶就爆了。”

　　余焕把小猫抱到怀里，揉了揉他的耳朵尖。表面看上去他还是沉着冷静的，但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他的着急：“那现在有办法把他的灵晶复原吗……”

　　“我不知道。”朱雀挠了挠头，“我倒是可以试试先把自己的分一点给他，但也不能分太多……大家属性不同，不兼容的话他会很难受。”

　　季一然平时知道妖怪要靠灵气修炼，但不知道具体这些复杂的东西，他又问：“这东西是你们生来自带的吗？不能找别的东西代替？”

　　“是啊。”朱雀其实有点被问烦了，言简意赅地答了季一然的话之后又急匆匆说，“别废话了，赶紧把小安弄醒才是。”

　　余焕把小猫放回柔软的被窝里。只见朱雀嘴里念念有词，忽然他身上光芒大作，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也一丝凉意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随后一颗拳头大的、外观像红色玛瑙一般的晶体从朱雀胸膛处飞出来，在半空中闪着荧荧的光。朱雀伸过手去把那颗灵晶捧到手心……然后简单粗暴地掰了一小块下来。

　　季一然：“……”

　　之后朱雀又把大块的灵晶塞回自己体内，将小猫抱过来，嘴里念着什么口诀，一边把掰下来的那一小块灵晶缓缓送入陈小安胸口。

　　这一过程完成后，陈小安并没有花很长时间来重新恢复，大概是朱雀分出去的这小块灵晶力量也很强，陈小安很快就动了动耳朵，过了会儿眼睛睁开一条缝：“喵呜。”

　　余焕听明白了陈小安在叫唤什么，陈小安说的是：好热啊。

　　余焕向朱雀道了谢，赶紧把陈小安抱回自己怀中。余焕的体温偏凉，陈小安本能地贴着余焕蹭了蹭。

　　余焕看着怀里的小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小安：“没有，就是热。”

　　余焕挠着猫下巴，陈小安惬意地再次眯上了眼。过了会儿他又睁开眼，小爪子也按到余焕下巴上，用肉垫蹭着余焕有些扎人的胡茬：“我睡了多久了……你怎么都长胡子了？”

　　长胡子不稀奇，胡子这种东西对于成年男人来说是每天都在长的，只不过平时余焕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除非拍戏或者代言需要他留点胡子，否则他每天起来都要把胡茬剃干净。但陈小安昏迷的这几天，余焕根本顾不上管理形象了，事实上他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

　　余焕轻声笑了笑。陈小安醒了，他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陈小安感觉很新奇，不停用肉垫拍着余焕的下巴。他很注意地把自己会刮伤人的爪子收起来。

　　朱雀凑近来，一手捏住陈小安的耳朵尖：“老子可是把自己的灵晶分给你了，你醒过来都不看老子一眼的？”

　　陈小安给了朱雀一个眼神……说看一眼那就是一眼。

　　朱雀：“……”

　　陈小安抖了抖毛：“谢谢啦。”

　　余焕把陈小安的话转述给朱雀听，朱雀却不信。

　　“你听他那猫叫声充满了不屑，这能是道谢的意思？……”说到一半，朱雀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满脸惊诧地看向余焕，“这家伙给你开了心声？”

　　余焕点了点头。

　　朱雀不爽道：“我都没这个待遇。”

　　陈小安从余焕怀里跳了下去，跳到朱雀肩上，又得寸进尺地攀上他的脑袋，爪子在朱雀一头红毛上乱抓，不一会儿就把人家的靓头抓成了鸡窝。

　　朱雀：“你给我下去！！！！！！”

　　朱雀一边吼着，一边甩着头，那场景要是让别人见了，肯定要以为朱雀磕了药。

　　不过陈小安很快还是跳下来了，回到了余焕怀里乖乖让人抱着。朱雀身上又热又不好玩，还是他的焕爷好。

　　余焕给陈小安顺了顺毛，又问朱雀：“心声有什么说法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朱雀走到镜子边，重新整理他的仪容仪表，收拾了半天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自恋的笑，又转过头对余焕道，“关系好就给对方开了呗……”

　　余焕正有些高兴，又听朱雀说道：“以前他给那个什么舟开，现在给你开，反正我就是没有姓名。”

　　余焕听到朱雀的前半句，刚刚雀跃起来的情绪又沉下去了。

　　结果陈小安睁着一双圆碌碌的好奇双眼：“粥？什么粥？”

　　余焕捏了捏陈小安的肉垫，颇有心计道：“等会儿给你煮皮蛋瘦肉粥。”

　　陈小安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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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陈小安醒过来了，他体内新植入的灵晶除了会让他总是感到很热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副作用。他们后来测试了一下，陈小安现在能用的灵力比之前多多了，只要不是过度消耗，平时应付一些普通的妖魔鬼怪基本没问题。至于青龙应该也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陈小安麻烦。

　　原本余焕是喊朱雀过来帮忙保护陈小安的，如今却不是很需要了。朱雀本人也不想在别人家住着——主要是和陈小安一起打了两天游戏之后因为一直输所以受不了了。总之在陈小安醒过来的第三天，朱雀就告辞了，走之前他说：“有什么事再找我……还有那个什么焕，你平时别离开小安太远。”

　　余焕以为朱雀的意思是看好陈小安别让他再出什么意外，谁知道朱雀又说：“你身上有个灵气阵，这么说吧，可以随时给小安充电，只要你一直待在他身边，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把灵气浪完的风险。”

　　余焕怔道：“我身上有个灵气阵？”

　　“嗯。”朱雀懒得再解释了，摆了摆手，“爷走了。”

　　余焕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陈小安之前说过的话，他说他只要在余焕身边就可以补充灵气，原来竟然是因为自己身上也有一个灵气阵？大活人身上也是能布阵的吗？为什么自己身上会有一个法阵？……这个灵气阵和陈家地宫里那个阵是一样的吗？

　　这些问题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真的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如果自己身上有法阵……会不会意味着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余焕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看着送走朱雀之后又马不停蹄回去拿着鼓槌专心打游戏的陈小安——为了让陈小安在家就能打音游，余焕直接托人买了个太鼓达人的机子放在家里，还买了其他几个音乐游戏的实体机，好在他这里隔音效果好，又没别的邻居，不然肯定要被人投诉整天在放一些吵闹的音乐扰民。

　　之前季一然把他那只叫伊吹的猫和之前陈小安捡的黑猫也抱过来了，陈小安每次打出了full bo就会在另外两只猫面前炫耀，那两只猫每次也都会很捧场地在陈小安身边兜圈圈。黑猫是只已经绝育了的公猫，在余焕眼里它造不成什么威胁。但那只小母猫就不一样了，余焕不止一次听到陈小安夸那只小母猫可爱。

　　有的时候他们几只猫还会在一起互相舔毛，余焕看到了，就黑着脸把陈小安从猫堆里拎出来。

　　现在余焕又听到陈小安在对那只小母猫说话了。陈小安明明得意得不行，却还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他说：“哎呀，我也没那么厉害啦，伊吹女士真会夸啊。”

　　余焕想着要是季一然再过来，他一定要让季一然把这母猫带去绝育。

　　这小母猫一天到晚地围着别人家的猫转是怎么回事啊！

　　晚上季一然又过来了，他最近几天去处理别的艺人的工作，忙完了就过来找他们。季一然看着已经能重新活蹦乱跳的陈小安，恢复了他铁血无情经纪人的冷酷一面：“什么时候给我回来工作？”

　　陈小安感觉自己确实也耽误工作挺久了，缩着脑袋像个挨训的小学生，半晌才心虚道：“那……那就明天。”

　　季一然翻着日程表：“有些通告已经推了不用上了，还有些推迟的，那我联系他们说这几天补上，之后一些行程上完可以先缓缓。”

　　陈小安点点头，一一应了下来。

　　好在季一然帮底下的艺人接工作不会接太久以后的，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把手上的工作都做完，陈小安又恢复成无业游民的状态。期间余焕也没再接新戏，他怕自己去别的地方拍戏会再顾不上陈小安，只是偶尔在市内拍点广告接点采访。

　　这一个月来倒是没有再遇上什么麻烦事。不过麻烦事不来找他们，他们也该去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否则搞小动作的人在暗处，他们这日子过得肯定也是不安心。于是忙完之后他们开始把帮陈小安找回记忆的事提上日程。

　　余焕现在不在乎别的，他想起之前在陈家遇到的事，总觉得陈家有人那么怕陈小安恢复记忆，估计是怕陈小安想起来之后指认出之前伤害他的那个人。

　　陈家的人一定还会再阻挠，所以他们的动作一定要快。之前陈小安还有余裕去把手头剩下的工作都做了，一方面是因为要有契约精神，答应好的工作能做就得做了。另一方面其实还因为之前镜灵佟晶都在国外的时装周，并不在国内。

　　据季一然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时装周结束了，佟晶也将会在这几天里回国。

　　要找到佟晶倒是不难，佟晶的工作室就在宣市，上门找人就行了。但人家愿不愿意搭理他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季一然这么多年都是靠嘴皮子讨生活，他还是有信心能说服佟晶的。

　　而且陈小安那么讨人喜欢，佟晶即便看他和余焕不爽，应该也会对陈小安心软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佟晶回国当天，季一然就拿着挑好的礼物带上陈小安去佟晶的工作室登门拜访——余焕没跟着去，余焕是佟晶对家的代言人，他怕佟晶看到余焕只会翻白眼，到时候可能刚进人家门就被轰出来了。他挑的礼物是当代一位先锋派画家的作品，佟晶曾经在杂志上说过很喜欢这位画家，还说自己的创作有时也会受到这位画家的影响。买下这幅画花了季一然不少积蓄，季一然捧着画时感觉自己捧着一座钱山。

　　然而到了Jing's studio的时候季一然和陈小安还是吃了闭门羹。接待的小姐姐倒是挺热情地给他们倒咖啡上糖果，但就是一直说佟晶还在国外，现在不方便见客。

　　季一然心说你放屁，她坐的哪趟航班，航班号我都一清二楚，她中午就落地了，这会儿就算不在工作室，也应该在家里了。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要是平常季一然肯定直接带着手下的艺人一走了之了，谁还稀罕那点破资源似的。但这次他们过来不是为了谈合作的，而是帮陈小安找记忆的。因此季一然只能忍着，一开始还会说说好话，好说歹说的，那前台小姐就是不肯松口。后来季一然也逐渐失去耐心，并且表现得非常老赖：“Jing不出来见我们，我们就不走了哈。”

　　前台接待的小姐姐一脸为难。

　　陈小安笑得软软的，对前台小姐姐道：“您先去忙吧，我们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季一然想的是佟晶总要上下班的，他一直在这坐着，总不可能永远蹲不到人吧。

　　为了打发时间，他打开手机到处逛了一圈，正看微博段子看得高兴呢，妖怪协会的app弹出一条消息通知出来，通知前面还有一个大红色的感叹号。这是有紧急情况发生了。季一然打开一看，是一条求救信息，发帖人正是他们正在找的镜灵佟晶。

　　帖子是刚刚发出来的，看得出打字打得很匆忙，上面就言简意赅几个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打完整：被绑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