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打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岑清方才脸上的红晕还未退，段生和因为柳锡明的那一句话又有些脸热。

　　二人看起来倒像是情窦初开被人碰了个正着的小情侣一般，面红耳赤地四目相对。

　　急诊室嘈杂, 岑清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有了些睡意,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还依稀听见什么换水拔针之类的话，但因为太累了无暇顾及。

　　再次醒来是因为急诊部床位不够了，护士过来催挂完水的岑清离开。

　　她睁开眼，迷茫地环视四周，见旁边床位上被子叠得整齐, 岑清询问护士：“您好，请问隔壁床的人呢？”

　　“挂完水就走了, 哦，好像是看着你拔完针再走的。就那两个高高帅帅的是吧？”

　　“对……”岑清穿上外套下床, 她这会儿肚子已经舒服多了只是还有些隐痛。

　　慢吞吞地走出急诊室的门，她远远儿地看见苏济彤手里拎着两盒白粥进来。

　　“醒了啊？我还想着让你喝点粥垫垫再回去。”苏济彤腾出手给汪书乔打了个电话, 后者回去学校请假去了。

　　“走吧, 给你请了三天假, 你回去好好躺几天。”

　　岑清想到了护士的话, 问道;“昨天晚上你俩回宿舍了？”

　　“我说你有良心没有？你光记得你的段学长了是吧？”苏济彤和汪书乔昨天生生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整夜，每隔一会儿就要进去看一眼岑清的状况，两个人四只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不过后来我们看见段学长拔针以后没走, 帮你看着药水瓶，我们就睡了一会儿没管你。”

　　“你们让一个病号帮我看着药水瓶, 他要是不靠谱你们俩就少一个舍友了。”岑清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手上的乌青。

　　“怎么会, 你要是有个好歹那干脆直接赖上学长，也懒得你费心思追他了。”

　　二人坐在出租车里, 岑清揪着苏济彤风衣袖口的扣子把玩，“你说晚上他还会去吗？”

　　“会。”苏济彤点点头。

　　岑清猛地抬起头看她，“你问了？”

　　“没有，但你仔细想想学长的惨样，我觉得怎么着也得挂水三天起步，换药最短一周。”

　　“也是……打挺惨，他爸怎么能下得去手。”岑清叹了口气，“留疤可怎么好。”

　　苏济彤昨天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压低声音跟岑清八卦道：“好像是他爸不同意他演话剧，想让他回家里公司上班。”

　　“这样啊……”岑清又是一声叹息，“做个优秀的人可真难，不像我，我爸就绝对不会让我去他公司上班，他那公司还想多屹立几年呢。”

　　回去后，岑清在宿舍躺了一天，顺便养精蓄锐，迎接晚上那场老天安排的偶遇。

　　晚上，岑清拒绝了两个舍友陪她一起去。

　　“你一个人行吗？”汪书乔看她脸色还是不太好。

　　“行，你俩就好好写你们的期中论文吧，我挂完水就回来。”岑清蹬上了崭新的马丁靴，外面套了件拼接皮外套。

　　打车到了医院，她一进门就开始寻找段生和的身影。

　　功夫不负有心人，岑清一排一排地找过去，终于在输液室的角落里，发现了段生和的包。

　　她开开心心地坐下等待护士叫名字，顺便到处张望。

　　段生和一进门，就看见岑清伸长脖子的模样。

　　“诶，学妹今天隔壁有人了。”柳锡明也瞧见了岑清旁边的男士包。

　　他说完后定睛一看，那款男士包有些眼熟，“她是不是以为那包是你的？”

　　段生和没理会他，带着药去护士台登记。

　　登记完后段生和一扭头，发现跟屁虫不见了。

　　他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半分钟后，柳锡明一手拎着岑清的东西，一手帮她拿着吊瓶过来。

　　“学长，好巧啊……”岑清万年不变的开场白，但由于方才认错包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有些尴尬。

　　“嗯。”段生和的眼神从报纸上移开，看了岑清一眼又低了下去。

　　“你俩好好聊，我出去接个电话。”柳锡明留下二人单独相处，拿着手机离开。

　　他绕到段生和身后的时候朝岑清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没成想被段生和察觉，段生和都没回头看，反手就给了他一拳，正中腰侧。

　　柳锡明前脚刚走，护士后脚推着小推车过来。

　　“段生和？一共两瓶，伤口一会儿让你女朋友帮你消个毒换药。”护士说完后看了一眼岑清，“会吧？”

　　“会的会的，护士姐姐放心，我军训就是在医疗队打下手的，没问题。”岑清趁段生和没澄清护士的那句你女朋友的称呼，连忙将换药的活儿揽下来。

　　不过她军训不是在医疗队打下手的，而是训了一半时间，在医疗队躺了另一半时间。但该看的操作她都看过，换药嘛，没什么困难的。

　　护士走后，岑清拿过段生和手边的碘伏和药膏，盯着他的脸跃跃欲试。

　　“一会儿等柳锡明回来换。”段生和摁住了她的手。

　　岑清将他的手好好儿地放到座椅扶手上，低头打开了碘伏瓶子，嘟囔道：“学长，你应该比我了解柳学长，他这一去怕是短时间回不来。”

　　她看着段生和脸上的纱布，“学长你低一点，我够不到。”

　　段生和犹豫了好几秒，最后还是将头凑了过去。

　　两个人的脑袋挨得很近，但段生和有意避开了岑清的目光，眼睛始终斜着手里的报纸，一眼都不看她。

　　岑清上手去揭开他的纱布，动作迟缓得像开了二倍速。

　　“学长你疼就告诉我。”

　　“不疼。”段生和皱了皱眉。

　　“学长我要给你消毒了，你忍着点。”

　　“学长你知道吗？消毒要从内往外一圈圈地推，这样才不会把脏东西带到你的伤口上。”

　　“学长你别这样看报纸，我妈说长时间斜着眼珠子有可能就回不来了，以后变斜眼儿……”

　　“学长你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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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清这嘴跟机关枪一样就没停过，偏偏手脚动作又极慢，唠叨了半天也就才消完毒，这会儿正低头挤药膏。

　　“学长你……”

　　“闭嘴。”段生和忍无可忍，他合上了报纸放到一边，闭着眼睛放松眼球。

　　岑清立刻停止了叽叽喳喳，抿着嘴唇，专注地给他涂抹药膏。

　　段生和睁开眼，猝不及防地看见岑清突然靠近。

　　岑清的鼻尖离自己只剩下了两公分左右，眼睫毛和他的额前垂落的发丝交缠，呼吸清浅地落在他的脸颊……

　　段生和刚想要后退，却被岑清抓住了衣领。

　　“你别动，伤口上沾了一根棉签掉的毛。”岑清微微蹙着眉，似乎是遇见了棘手的难题。

　　她思虑再三，掏出消毒纸巾擦手。

　　“你千万别动，我帮你。”距离再次拉紧，岑清为了借力，另一只手搭在段生和的肩膀上。

　　柳锡明打完电话回来看见的就是二人这副难舍难分的模样，他暗自惊呼了一句老段牛逼，然后扭头又出了门。

　　岑清将那根棉签絮拿下来，特地放到段生和眼前晃了晃，“学长你看，你别误会，虽然我很想占你便宜，但是我也不会对一个病号下手的，我很有道德的。”

　　段生和笑了一声，轻声道：“病号对病号，也算不上不道德。”

　　听完他这话，岑清愣了几秒，“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可以对你不道德？”

　　“不是。”段生和一秒回到正经严肃的模样。

　　岑清一挑眉，有些遗憾，“行吧，那就等你说可以不道德的时候我们再不道德。”

　　她牵起段生和的手，刚要拆他手上的纱布，手里一空……

　　段生和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岑清刚一碰到他他就把手抽了回去。

　　岑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手。”

　　“嗯……”段生和缓缓地将手送到她眼前，对于刚才自己略微有些过激的举动表示有点尴尬。

　　换完了药，岑清依依不舍地将好不容易牵到的手放走。

　　“学长你明天晚上还来吗？”

　　段生和小幅度点点头。

　　岑清情绪一秒高涨，“那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你这两句话有什么关系？”段生和淡淡地看着她。

　　“我们刚认识就一连碰到三次，明天是我们的第四次会面，我们俩那么有缘，可以加个微信庆祝一下。”岑清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她微信二维码都亮出来了，就等着段生和扫。

　　“明天我可以换家医院。”段生和面不改色地逗她，眼见着岑清情绪低落下去，他竟然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就在这时，他们二人突然听见滴的一声。

　　柳锡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后，拿着手机扫了岑清的二维码。

　　“柳学长，我们不是加了微信吗？”岑清问道。

　　柳锡明收起手机，“你再看看。”

　　岑清低头打开好友申请，对方微信名是段。

　　她回头看向柳锡明，见他点头，又将激动的目光投向段生和。

　　段生和态度模糊，只扫了一眼柳锡明，似乎有些责怪的意味。

　　岑清立刻收敛了表情，她抿着嘴，语气低落，“学长，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就删了吧……”

　　岑清表现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头停留在删除联系人按键的上方。

　　“我说不愿意了吗？”段生和无奈，“你不是戏文系的吗？怎么比影视表演专业的演技还好？”

　　岑清立刻抬起头，笑意止都止不住，“因为我是真情流露。”

　　她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既然学长你非要加我微信，那我就大发慈悲让你留在我的通讯录列表里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