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气？”周雪俐有点懵，“人气怎么了吗？”

　　韩以飞轻笑道：“她的意思是说，人气这种东西，只有活人身上才有。”

　　常齐灵点头：“不过你离死也不远了。”

　　韩以飞闻言只是笑，过了一会周雪俐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鬼吗？”

　　“一半一半吧。”韩以飞道，“我本来应该死了，但是有人用方术把我救活了。”

　　“死而复生？”周雪俐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能这样？”

　　“可以。”韩以飞点头，“我们先离开这吧，如果被发现就麻烦了。”

　　“都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常齐灵笑道，“不会有事的。”

　　“那就当去喝杯茶吧。”

　　大约是没想到韩以飞会这么说，常齐灵也愣了一下，随即才笑着点了一下头，说：“那倒不错。”

　　之后韩以飞便带她们离开了坟地，但不是往村子的方向去，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算一算大约跟这两个地方能形成一个三角形。

　　起初周雪俐还以为他是住“郊区”，等到地方之后才发现那里竟然也是坟地，只是埋葬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个。坟旁边还有一间小屋子，说简陋可能还有点碰瓷了，在她看来那就是几根棍子组一组再铺上干草就算住处了，屋里还亮着灯，光甚至直接从缝里漏里出来，看上去好像整间屋子都在发光，有一瞬间周雪俐甚至怀疑风一吹这地方就要塌了。

　　周雪俐有点无奈，说：“你这住得有够随便的啊。”

　　“只是个落脚的地方而已。”韩以飞说着朝两人招招手，“我在这里设了阵，那些污糟东西发现不了这里的。”

　　他说完便走了过去，周雪俐“噢”一声，跟了上去，路过坟墓时斜眼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字，这一眼直接给看愣了——左边那块碑上赫然写着“韩以飞之墓”五个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日期，也没有立碑人的名字。碑上的字已经完全褪色，覆了厚厚的尘土，左侧长满了野草，相较之下右侧还算干净，但看得出应该是顺便收拾的。

　　右边那座坟的情况则完全不一样，杂草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墓碑也被仔细地清理过，前面还摆了一小束野花，碑上的字也被人用红色的颜料仔仔细细地描过，还没褪色——“爱妻巫雪涵之墓，夫韩以飞敬立”。

　　“巫雪涵……”周雪俐把这三个字仔细嚼了嚼，不用想都知道这应该就是韩以飞口中的“小雪”，也就是她的前辈子。

　　隔了这么多年，在这里和“自己”的坟面对面，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周雪俐不仅不觉得抗拒，反而有点难受，她觉得自己应该哭，但又哭不出来。

　　“小雪？”韩以飞见她在坟前顿住了，走过去拉了拉她的手，“别看了，进屋去吧。”

　　周雪俐应了一声，又看了几眼，这才跟上韩以飞，小声问道：“那坟是……”

　　“只是座空坟罢了。”韩以飞道，“她早就去投胎了，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周雪俐闻言没敢再问，她总觉着自己好像是在戳韩以飞的肺管子，但韩以飞的语气却很平和，连怀念的意思都没有，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推开门后，周雪俐才看清楚屋里的情况，一张木板搭成的单人床，上面整整齐齐地铺了干草当床垫，还放着一床薄被。床边有一套桌椅，桌上的茶具有些旧了，但洗得干干净净的，这么点东西就占了屋子大半的面积，三人这么一进去，就显得越发挤了。

　　“坐。”韩以飞招呼着两人坐下，自己则蹲下身在床底下拿了一个红泥炉跟茶锅，点上后放到桌上，又翻了个小木盒出来，这才坐到桌边，“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周雪俐全程只是看着，韩以飞做事有种安稳的感觉，就算在这样的地方，依旧优雅得像画一样。

　　“先说说你的事。”常齐灵道，“你应该早就死了吧？”

　　“是。”韩以飞道，“小雪死后不久，我就死了。”

　　“怎么活过来的。”

　　“是村里的传下来的方术。”韩以飞道，“这个村子传说有种方术，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常齐灵闻言挑眉：“真？”

　　“我不就是例子。”韩以飞笑道，“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常齐灵道，“但是这种逆天而行的事基本是不可能的，就算做到了，代价一般也很大。”

　　韩以飞摇摇头：“做出这些事的，并不是一般的人。”

　　“那是谁？”

　　“是神。”韩以飞轻声道，“是这个村子的守护神的能力。”

　　故事忽然从鬼一口气跳到神的层面上，周雪俐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才看下常齐灵，问道：“这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常齐灵撑着脑袋，手指在桌面上来来回回划，也不知道是单纯的解闷，还是在写什么，“我见识比较少，不过就我了解的话，这种类型的神，大多都是邪神，甚至……可能连神都不是。”

　　“怎么可能？”周雪俐想了想，问道，“不是神的话，真的能做到死而复生吗？”

　　“如果是韩以飞这种程度的话，我倒是认识一些能做到的。”常齐灵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说他已经死了。”

　　“齐灵，你就别卖关子了。”周雪俐有点想哭，“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想卖关子，而是没办法跟你解释。”常齐灵无奈道，“我是因为闻到了他身上的死气，死气懂吗，就是死人身上才有的气息，如果活人身上也有，那说明这个人绝对离死不远了。路上我一直在注意，我发现他虽然看着正常，但跟一般人还是不一样的，一定要形容的话更像一个活死人。”

　　周雪俐沉默了，她是真不会判断这些。

　　“所以我估计所谓的方术，其实不是复活。”常齐灵继续说道，“而是一种保存尸体的方法，再用还魂术把他弄醒。”

　　“你是说借尸还魂吗？”

　　“尸体就是他自己的，有什么好借的。”常齐灵道，“不过我对他说的那个什么……神，我倒是有兴趣了，能说说吗？”

　　“详细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韩以飞道，“我本来就不是本村人，当年因为一点意外才来到临谿村的，村里人不大欢迎外人，我也是听说的。”

　　“无所谓。”常齐灵道，“总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强一点。”

　　韩以飞点头，想了一会，这才说道：“这个村子的早些年其实还没有那么封闭，每个月都会有村民下山去，把其他村民做的东西卖了换钱，顺便购置一些生活用品。”

　　常齐灵闻言有点惊讶：“这个村子的村民还有手艺活？我还以为就是靠山吃山呢。”

　　“也有吧。”韩以飞道，“村里也有猎户，不过就是给村里人吃，很少往外卖。”

　　“那他们应该也不是拜山神了吧。”常齐灵道，“你说的手艺活是指什么？”

　　“一些织品，绣品之类的。”韩以飞说着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方帕子来，递给常齐灵看，“就是这个。”

　　常齐灵闻言接到手里，仔细看了一下才点点头，说：“的确，都是上好的料子，刺绣也很精致，能卖不少钱。”她说完见周雪俐探头探脑很好奇的样子，便把帕子递给她了，“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个村子拜织女的吧？”

　　“是女神没错，但是什么我也不清楚。”韩以飞道，“只知道是水神，但具体是哪一位我就不知道了。”

　　“水神？”常齐灵有点惊讶，“我可没听说哪个水神还管这事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韩以飞道，“我也只是听说，外人是不能进神祠的，所以我其实也没看过。”

　　“神祠？”常齐灵问道，“在哪？”

　　“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韩以飞说着拿过桌上的三个茶杯，将其摆成三角形的，接着用手指敲了敲其中一个，“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阴地，平时村民是不会来的，坟地那边是风水好地，村里人都葬在那里，再加上村子，形成一个三角形，最中间的地方，就是神祠。”

　　看韩以飞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常齐灵点点头，说：“那我去过去看看。”

　　“你确定？”韩以飞问道，“据说外人进去会被诅咒的。”

　　“我不信这套。”常齐灵说着起身，“俐俐就先留在你这，等事情解决了，你是要留在这边还是怎么都行，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吧。”

　　周雪俐惊得站了起来：“我自己留下？”

　　“那不然你要跟我过去吗？”常齐灵有点疑惑，“你要是想去我也没什么意见……”

　　周雪俐闻言立刻摇头，那种地方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去处，只好拉过她，压低声音道：“就我们两个在这里你放心吗？”

　　“他应该没敌意，这里的确有防护的阵法，你不用担心。”常齐灵解释道，“再说匕首你不是还拿着，他敢干嘛你就打他呗。”

　　“可……”周雪俐还是犹豫，“就我们俩也有点尴尬啊……”

　　“那这就不是我的事了。”常齐灵拍拍周雪俐的肩膀，“反正我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你要么呆在这，要么跟着我，反正不能乱跑。”

　　她说完便径直离开了屋子，完全没给周雪俐再挣扎的机会。

　　屋里一下就剩下两人，周雪俐拘谨地坐着，时不时抬眼看他一眼，但没说话，任由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直到水“咕噜咕噜”煮开了，韩以飞才拿起来泡了一盏茶，慢悠悠冲好后挪到周雪俐面前，“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