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雪沉淀下心情, 缓缓勾起唇，第二次把笔捡起来，扭头笑着说：“不用了, 我和欣茜一组就好。”

　　常森瞅瞅她又瞅瞅周元绅, “可是班主任说要五个人一组。”

　　韩云雪：“你们一起吧，不用管我们。”

　　话落的瞬间，周元绅翘着的椅子腿重重落下, 阴戾着脸道：“常森你烦不烦！”

　　常森撇撇嘴, “好、好，我不说了。”

　　这之后, 两个人的关系渐行渐远，吃饭时也不在一起。韩云雪和武欣茜重新开始挤食堂。

　　周元绅和常森、杨廷宇依旧在乐天。

　　乐天老板不知道什么情况，多问了一嘴：“怎么就你们三个, 另外两个美女呢？”

　　常森一把捂住他的嘴，“走, 我有事问一下。”

　　周元绅把玩着玻璃杯，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 细看下他眼底微红, 除了冷外还有一丝落寞。

　　心底某处无时无刻不在叫嚣。

　　吃饭的时候邻桌有人倒酒洒在了周元绅身上, 那人不但不道歉, 还骂骂咧咧。

　　周元绅隐忍了许久的情绪似乎找到突破口, 不管不顾拎起凳子朝他砸去。

　　随后两拨人厮打在一起, 饭店被砸，双方赔钱。

　　几个人一起被叫去了刘松办公室。

　　刘松吼了将近半个小时, 差点把房顶掀了，记过，写检讨, 叫家长一个不落。

　　韩云雪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教室里写卷子，武欣茜火急火燎跑进来，“不、不好了。”

　　“怎么了？”

　　“周元绅他们被老刘逮到……”武欣茜话还没说完，韩云雪放下笔一溜烟跑了出去。

　　速度很快，眨眼消失不见。

　　武欣茜瞪眼反应了几秒，才追了出去。

　　韩云雪一口气跑到教务处门口，喘息着站在门前，透过门缝瞄了眼里面。

　　有人正在弯腰写着什么。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检讨。

　　她视线移动，看到了嘴角挂伤的少年，头发也不似之前的整齐，凌乱的铺陈在额前，眸子腥红，脸上透着一抹烦躁。

　　常森在叭叭说话：“绅哥，一会儿我给你写。”

　　周元绅靠在办公桌上，垂眸看着受伤的手背，“嗯。”

　　韩云雪看着，除了心疼还有一抹无奈，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

　　她这么做也是希望他好。

　　武欣茜跟着跑上来，站在她身侧，抬肘碰了她一下，“不进去看看？”

　　韩云雪摇摇头，“不了。”

　　转身下楼。

　　后方的门倏地被风吹开，映出里面几张落魄的脸，武欣茜摆摆手，“你们快写。”

　　常森点了下头。

　　周元绅越过她看向了楼梯处，那里空无一人。

　　由于打架事件影响很大，几个人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了检讨，周元绅全程臭脸，别人都是几千字，他的就几百字，读完没用五分钟。

　　刘松在台下，咬了咬唇，这群熊孩子。

　　韩云雪混在人群中睨向他，眼神温柔。这是难得的一次，能光明正大看他的机会。

　　她要把他刻在心里，独自回忆。

　　-

　　不知是打架事件的幡然悔悟，还是其他的。

　　韩云雪原本以为周元绅还要颓废一段时间，没想到全校检讨大会结束后，他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同学私下称他为‘拼命三郎’。

　　拼，是真的拼。

　　不单打架拼，学习起来也不要命。

　　他好像一夜之间变成熟，每天不停的写卷子，刷题，背书。

　　韩云雪看着他，竟然有莫名的悲伤。

　　昔日那个阴戾少年，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不要命了。

　　有这种想法的，不单是韩云雪，常森也是这么认为的。

　　起初他以为周元绅只是意气用事随便学学，后来发现，他不是随便，而是很认真。

　　仔细一想，难道是他的话起了作用？！

　　那日他无意中说道：“女生都喜欢学习好的男生。”

　　周元绅问他：“真的？”

　　他回：“当然，学霸配学霸嘛，天作之合。”

　　常森直勾勾锁着周元绅的后脑勺，用力拍了下嘴巴，靠，都怪他。

　　他有罪。

　　周元绅做题的间隙笔没油了，他伸手道：“给我支笔。”

　　空气有一瞬间冷却下来。

　　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收回手。

　　韩云雪把笔递给他，说：“给。”

　　周元绅看了看没接，“不熟，算了。”

　　韩云雪：“……”

　　她停了下说：“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的。”

　　周元绅抬眸注视着她，“我只要你做女朋友，你能吗？”

　　韩云雪咬咬唇，把笔塞回笔袋里，默默拉上拉链。

　　她能吗？

　　好像不能。

　　周元绅嘴角扬起自嘲的笑，“不能做我女朋友就不要理我，收起你的怜悯来。”

　　韩云雪闭眼深吸一口气，掩去眸底的失落，随后睁开眼回：“好，听你的。”

　　她这人向来说到做到，自从他们谈过后，就真的不再管他了。

　　即便两个人走了个对面，也只是低头让对方先过。

　　武欣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说，让她告诉周元绅真相。

　　韩云雪没同意，假如这是最好的安排，那就这样吧。

　　她把所有精力投入到了学习中，一下子买了很多习题，除了上课听讲就是刷题。

　　韩云菲看到她这么拼命的样子，嗤笑：“你这是情场失意，来个学场拼命。”

　　韩云雪没好气地说：“小心这次期末考试你排倒数第一。”

　　作为学生来说，这回句话比任何话都带有杀伤力，韩云菲瞪眼：“走着瞧，我一定可以超过你。”

　　韩云雪摊手：“欢迎打脸。”

　　韩云菲气的脸都绿了。

　　许丽莎又找借口要韩云雪回韩宅，说韩林想她了。

　　韩云雪给吴妈打了电话，原来梁昊天要来，哪有什么爸爸想女儿，只不过是继母的小伎俩。

　　她回电话：“最近课业太多不回去了。”

　　许丽莎之前是哄，后面是冷嘲热讽，“学习能有你爸爸重要吗？再说了，少学一天没事。”

　　韩云雪笑着回：“阿姨，我不想和菲菲一样。”

　　许丽莎：“什么？”

　　韩云雪：“考个三十名。”

　　许丽莎：“……”

　　后来韩云雪接到了吴妈的电话，说太太气炸了，把准备的东西都给扔了，那个梁家的少爷没来。

　　日子不紧不慢进行着，转眼到了二十九这日，明天周六、周日、后天一号元旦，三天假期连在了一起。

　　放假前各科老师例行考试。

　　小测验，难度不算大。

　　韩云雪拿到卷子便开始做题，她做题很认真，基本没注意周遭动向，等听到有抽气声传来时，旁边有人站起身。

　　化学老师问：“做完了？”

　　周元绅把卷子放在好，点头：“嗯。”

　　他没回座位，去了卫生间。

　　有人低语道：“你有没有觉得周元绅最近很奇怪？”

　　“察觉到了，很拼命。不要命的那种。”

　　韩云雪听着，笔中的铅一不小心断了。

　　片刻后，她整理还思绪，继续做。

　　她是第二个交卷子的，手指上粘着铅很不舒服，她也去了卫生间。

　　没走几步，和周元绅碰上。

　　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

　　少年背影孤寂，她的又何尝不是。

　　从交汇到分开，他们成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走了几步，周元绅顿住脚，手指攥了又松开，悠悠问道：“你后悔吗？”

　　韩云雪停了一下，挺直背脊，“这样……挺好。”

　　周元绅冷笑：“是吗。”

　　停下的步子继续前行。

　　韩云雪快跑着去了卫生间，回来时，眼圈有些红。

　　常森最近和她也不大爱说话，看了看，什么也没说。

　　杨廷宇几次回头，也没说什么。

　　考试的时间总是比上课过的快，一天时间眨眼消磨掉，周五不用上晚自习，韩云雪背着书包回到家，蜷腿坐在床上，下巴磕着手背，想起了圣诞那日。

　　那天晚上，她接了一通电话，好久后，那端传来少年的声音，他哽咽道：“如果我足够优秀，你会重新喜欢上我吗？”

　　“如果我努力变得更好，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在一起？”

　　韩云雪握着手机，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自己，都说了吧，都说了吧。

　　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

　　她从未想过分手。

　　可是，就在即将说出时，她猛然想起那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

　　倘若她反悔了，那样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

　　犹豫间，周元绅哑着说：“求求你……”

　　韩云雪：“别胡思乱想，我们……真的不行。”

　　说出这句话，用了她十二万分的努力。

　　没等他再说什么，她挂断电话，无声哭了起来……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武欣茜打来了电话，“小雪，时间还早，出来玩呗。”

　　韩云雪看了眼腕表，七点，确实很早。但她不想出去，刚要拒绝，武欣茜先说了话：“出来吧，出来吧。”

　　她软磨硬泡起来。

　　韩云雪无奈道：“……好。”

　　武欣茜高兴地说：“那你快出来。”

　　韩云雪：“你现在在哪？”

　　武欣茜：“你家门口。”

　　她边打电话，边对后方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常森会意，冲着后面又比了个OK。

　　树下少年手抄在口袋里，垂眸敛眉，看不出喜怒，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沾染了几许树上的露水，后背处浸湿一片。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眸底闪过一抹期翼，那个想见的身影就在门后，不知她看到他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有期待。

　　也有害怕。

　　怕她眼底什么表情也没。

　　怕她像陌生人一样看他。

　　周元绅活了十八岁，从来没有这样害怕无助过，他的人生曾经很不幸福，但因为她的出现变得非常幸福。

　　可惜的是，带给他幸福的那人，先松开了他的手。

　　应该是他做的不够好吧。

　　他以后要做的再好些。

　　这样她就不会松手了。

　　周元绅手微动间，映出手腕上的几处痕迹，那是心太痛时……

　　留下的。

　　袖口微垂，挡住了道道伤痕。

　　前方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有人跨步走出来。

　　那人着一袭粉色大衣，内搭白色高领毛衫，及肩发丝垂在身后，下身黑色紧身裤，足蹬马丁靴。

　　含笑走出来，对着武欣茜扬起唇道：“想好了去哪玩吗？”

　　武欣茜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慢慢回身。

　　韩云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常森伸手打招呼，“嗨。”

　　她轻点头，还没开口说话，眼神落到最远处的某人身上。

　　那人似乎和树影融合在一起，一身黑色羽绒服比夜色还凝重。他缓缓抬起头，两人视线碰撞上。

　　韩云雪呼吸一滞，条件反射地想往回走。

　　武欣茜一把拉住她，挤眉弄眼，小声恳求：“拜托了，别走。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忍心放我鸽子吗？”

　　韩云雪捏了下她的脸，“忍心。”

　　武欣茜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不信。”

　　韩云雪拍了下她的手，警告道：“下次不许在这样。”

　　武欣茜手举到头顶，行了个礼，“遵命。”

　　常森走过来，“姑奶奶们，走吧。”

　　“走。”武欣茜拉着韩云雪朝前走去。

　　周元绅看着徐徐走近的身影，直起身，抄在口袋里的手伸出一半后又缩了回去。

　　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又不要他牵，还伸出来干嘛。

　　韩云雪越过他时，捕捉到他的神情，心跟着快速跳了两下，轻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周元绅没说话，也没回应，跟在她们后面和常森并排走着。

　　路灯拖曳间映出四道影子，隐隐交融在一起。

　　周元绅的眼眸自始至终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深邃的眸底现出她的身影。

　　女生在一起话题多一些，武欣茜叭叭叭地说个没完，韩云雪笑着应答，看上去一切都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是怎样慌得一批。

　　尤其是身后某人的视线如此紧迫，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走路不太专心的结果是，街道上有车驶来，韩云雪和武欣茜还没反应过来，同时被身后的两人扯住胳膊，护在怀里。

　　韩云雪跌在周元绅怀里，手抵在两人之间，耳边传来斥责声：“不看路吗！”

　　说是斥责倒不如说是担忧。

　　狂跳的心脏告诉他，刚才那一幕他有多害怕。

　　周元绅搂得越发紧。

　　韩云雪被他骂的一愣，仰头凝视着他，眼神从他下巴处移到他眼眸上，轻眨两下眼，半晌没有反应。

　　她这个样子有些呆萌。

　　周元绅似乎忘了两人间的纷纷扰扰，和以前一样，摸了把她的头发，声音放柔，“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韩云雪回过神，脸倏地变红，后退离开他的怀抱，摇头：“还……好。”

　　怀里温度骤失，周元绅手在那顿了几秒，随后蜷缩手指慢慢收回，塞进了口袋里。

　　无人注意时，攥成了拳头。

　　“你干嘛那么用力扯我。”

　　“你还怨我，要不是我把你扯过来，你早已经成了车下亡魂了。”

　　“那你就不能轻点。”

　　“不能。”

　　“哼，下次不要指望我能救你！”

　　“鬼才要你救！”

　　武欣茜和常森这对冤家，因为拉扯问题争吵起来。

　　韩云雪拉上武欣茜的手，“好了，吵什么吵，不吵了啊。”

　　武欣茜白了常森一眼。

　　常森瞪了回来。

　　韩云雪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嘴角慢慢扬起，眼神移动间再次和周元绅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