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函很怕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秦至简的工作。

　　经纪人和任何一个职业都不一样, 很多时候，“艺人情绪”比你实际完成的工作、为艺人带来的利益都要重要。毋庸置疑, 秦至简是很为艺人考虑的经纪人，星途casting里的副导演都很怕和大道经纪的人打交道，那种压力往往是因为秦至简团队的人在他的严苛要求之下，从来不会对艺人利益轻易让步。然而，即便梁函相信，秦至简对手中的工作有完全的掌控。因为他突然的离开，身为艺人的星妹, 可能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不满。尽管一时忍耐, 随着时间推移，也可能成为巨大的隐患。

　　段林秋的解约已经让梁函从道德上背了一些包袱，他不想再给秦至简带来更多的麻烦。

　　然而，容不得梁函推拒, 秦至简第二天就为这件事飞回了北京, 生怕梁函感到压力, 他当晚还特地和星妹视频。星妹蹦蹦跳跳，对秦至简的离开没有一丁点不高兴，甚至还因为这样一个对内对外都很严厉的“大家长”离开, 感到松一口气呢！

　　梁函这才放心, 从后面抱住秦至简的腰, 很依赖地说：“谢谢。”

　　秦至简揉揉他脑袋, 又掐掐梁函脖子，没再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问：“你的胃好点了吗？”

　　“早没事了。”

　　“还是要小心，胃落了毛病，身体底子都会坏的。很多艺人都是这样, 你看他们年纪大了身材还是很瘦，其实是因为早年工作饿坏了胃，吃一点刺激性的都会吐，想胖都难。”

　　秦至简随口和梁函点了几个一线的名字，听得梁函目瞪口呆。好在梁函一贯吃东西都清淡注意，秦至简在饮食上对他格外放心。只是唯恐医生检查不细心，又给两个人都买了份费用高昂的全面体检，“等忙过这阵子，一起再去查查。”

　　项目里赫然罗列着无痛胃镜。

　　梁函拗不过他，只能任由秦至简做这个主了。

　　很快，路思琪就通知梁函和媒体见面的时间，不出两人所料，郑柯临也在受邀的名单之上。两个人的采访时段恰恰好一前一后，梁函这下避无可避，也只好让秦至简开车，陪他一起前去。

　　梁函采访安排在先，他没想到路思琪居然亲自出来接。秦至简原本靠在车边抽烟，想目送梁函进去，和路思琪打了个照面，秦至简别无他法，只能走上前去寒暄。

　　路思琪眉梢高高扬起，很意外地问：“至简，你送小函来的啊？”

　　“是。”秦至简笑着点点头，含糊道，“顺路，我就把他捎来了。”

　　两人确定关系后，除了在星途casting秦至简招摇了些，行业其他人面前，他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绝不给梁函施压。

　　反倒是梁函笑笑，毫不避讳，很直白地和路思琪说：“路总，我和他在一起了。”

　　路思琪面露错愕，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的事啊……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梁函并非冲动，一则是他和秦至简工作上交集越来越多，他们注定利益相关，与其遮遮掩掩让人猜测，还不如坦率承认，反正娱乐行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相对还是比较高的；再则路思琪与他合作多次，彼此信任度已经积累，可以当是自己人。

　　他伸手主动握住秦至简，眉目间有一贯的从容，“是，前不久刚定下来，有机会请路总吃饭，还得多谢《灿恋》这个项目让我们认识。”

　　路思琪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开朗大笑，“哎呀，那你们俩可真是不打不相识！至简，你要等小函吗？要等的话就一起上去坐坐吧！”

　　秦至简看了梁函一眼，得到对方默许的眼神后，他才跟上脚步。

　　媒体在会议室早已设置好机位，准备采访，路思琪把梁函带进去引荐介绍了一番，就把地方留给了采访，然后拉着秦至简去自己的办公室喝茶了。

　　这一趟秦至简来得划算，和路思琪聊了几句才知道，亚映影视又有一部斥巨资买入的大IP版权改编得差不多，准备启动项目筹备了。路思琪和梁函合作久了，本打算先把星途casting定下来，再找相熟的经纪人透风声。

　　既然秦至简和梁函有这层不一样的关系，那告诉梁函，自然也就等于告诉了秦至简。路思琪索性直接和秦至简说了，也笑着道：“这是个大男主的项目哦，你们家飞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知道他最近都去演电影了，但项目体量大，预算高，回来赚赚钱嘛，不碍事的。”

　　秦至简顺水推舟留下了项目书。

　　他简略看了下，心目中最想推的人选却不是沈飞扬，而是韩昀。

　　只不过秦至简很清楚，现在就和路思琪说，对方只会断然拒绝。沈飞扬和韩昀虽然在外形条件和演员气质上路子比较接近，但两个人如今咖位已然天上地下，这种“平价替代品”的男演员，对于一个刚刚做出大爆剧的制片人来说，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秦至简决定等。

　　等北极视频年度业界发布会官宣了《战神》作为S级项目的体量，再把男主韩昀推过来，路思琪才可能真正考虑这个人选。

　　他和路思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工作和行业变化，耐心等待着梁函采访的结束。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那边还未叫停，路思琪的电话却先响了。

　　她接起来，笑盈盈道：“啊，，你到了呀？那你电梯自己上来吧，我这里正好有客人，不方便下去接你。你上来了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挂了电话，路思琪眉目喜悦地说：“你还记得吧？咱们《灿恋》的摄影指导，他把星妹拍得那么美，你得好好谢谢他了。”

　　秦至简笑意淡淡，“是，当然要好好谢谢他。”

　　没多久，郑柯临大步流星地从电梯间直奔路思琪的办公室，他原本笑意昭然，推开门的时候眉眼间还扬起三分风流。等对上秦至简似笑非笑的脸，郑柯临的表情瞬间僵住，站在原地，竟不知该进该退。

　　路思琪毫无察觉，上前迎道：“，好久不见啦！这位你认识的呀，星妹的经纪人秦至简，也是大道经纪的秦总啊。”

　　“……秦总。”郑柯临半晌才憋出一句称呼。

　　秦至简“嗯”了一声，“久违，老师。”

　　郑柯临被路思琪拉着坐到了秦至简对面的沙发上，两个人目光交锋，一贯张扬倜傥的郑柯临，居然有种坐立难安之感。秦至简尖锐冷漠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不像是看一个昔日的合作对象，倒像是看一个犯人。郑柯临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扭头问：“路总，秦总……怎么也来了？他也要接受采访吗？”

　　“不是，他送小函来的。”路思琪话锋忽然一顿，望向秦至简，“……能说吗？”

　　秦至简笑起来，“当然，老师又不是外人。”

　　郑柯临听他这么说，就已经预感不佳。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路思琪接下来的话。

　　“小函和至简在交往啦！这也算是咱们项目里开花结果的！”路思琪显然是发自肺腑替梁函和秦至简高兴，别的不说，梁函的人品她是很知道的，对专业有坚持，做事情又踏实，更重要的是人很聪明！否则的话，路思琪不会把那么多公司的项目交给星途casting来做。秦至简虽然作为经纪人的口碑一般，但这几年大道经纪的成绩在行业里确实有目共睹。

　　他带流量艺人，被媒体和粉丝诟病在所难免。对于他们这个行业而言，那当然是艺人成绩比舆论口碑更重要。

　　这两个业界佼佼者，路思琪觉得，还是蛮般配的！

　　郑柯临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不管是秦至简的得意，还是路思琪由衷的喜悦，对他来说都像是一盆兜头冷水。

　　梁函居然会和别人谈恋爱？？？

　　那个当年连接个吻都会脸红的男孩，那个坐在校车里握着他的手指问可不可以这样一辈子的男孩，那个在剧组里会想尽办法给他做饭吃，怕他背斯坦尼康肩膀痛、一喊卡就第一个冲过来帮他扛机器的男孩……那个兴奋时浑身发红、会颤抖着小声求饶，愉悦时攥着他的手指低头轻吻的男孩……

　　过往的故事，猛然闯入郑柯临的脑海。

　　他胸口猝然一阵无名火起！

　　梁函不是口口声声说会永远爱他，说因为爱才要霸占、才无法委曲求全，说要专一、忠诚才是爱情的人吗？他怎么能和别人谈恋爱！！！

　　郑柯临直勾勾地瞪着秦至简，睚眦欲裂，恨不得立刻冲起来给对方脸上一拳！

　　但路思琪就站在他身边，女人说话的声音像最后一根牵住郑柯临理智的线。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不能动手，尤其不能当着路思琪的面动手……哪怕秦至简已经揍过他两次！

　　秦至简看着郑柯临的脸色，蔑然一笑，继续和路思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不多时，梁函采访结束，敲门回到了路思琪办公室。

　　路思琪笑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梁函最先撞上的就是郑柯临欲要杀人的眼神，他脚步微退，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但路思琪望着他，梁函抿了下嘴唇，温声回答：“挺好的，谢谢路总给我这个机会。”

　　“好，，那我带你过去吧？”路思琪回首看向郑柯临。

　　郑柯临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他蓦地站起身，直接抓住梁函的手腕，仓促道：“路总，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梁函说。”

　　他上前拖住梁函就往外去，根本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

　　梁函吓一跳，被动地跟着郑柯临走了几步，才猛然收回理智。

　　他使劲挣开了郑柯临的手，一巴掌反手甩在了对方脸上，“郑柯临，你他妈发什么疯？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吗？”

　　其实梁函这巴掌根本没用多大力气，但郑柯临还是懵了一秒。

　　他眼底泛着骇人的红，逼近梁函半步，咬着牙问：“你和秦至简谈恋爱了？你他妈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和他谈恋爱？我告诉你，gay和我都一样，秦至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能和他谈恋爱，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你少诋毁别人。”梁函退也不退的立在郑柯临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怕了。

　　梁函无声冷笑，看着郑柯临，像看着一个巨大的笑话，“我没有和你在一起过吗？郑柯临。是你先背叛的，我的感情，是你先不要了。现在我想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郑柯临看起来像是被气疯了，他原地打了个转，之后再又冲到梁函身边，“是，是，是没有关系。但我警告你，梁函，我是为了你好才告诉你，秦至简他妈和我一样龌龊，和我一样肮脏，你以为他睡过的男人比我少？你也不问问大道经纪为什么只签男艺人，你看看他公司那些小鲜肉，你去问问，哪个没陪他睡过觉！你知道段林秋为什么和他解约吗？不堪受辱！你懂不懂？梁函，你要是愿意往下一个火坑里跳，你就去，我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梁函只觉大脑一片轰响，郑柯临的话对他而言如平地惊雷。每一个字都写着荒唐，但每一个字都直戳梁函最惧怕、最忌惮的软肋。他脸色微变，可还是站在郑柯临面前一动没动。

　　他逼自己不泄露一丝胆怯的情绪，语气冷漠道：“郑柯临，你这个疯狗别乱咬了。你要是再诽谤我男朋友一个字，就别怪我和你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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