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一开始其实对我挺好的。”

　　梁函和秦至简都不知道沈飞扬和隋瑶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当时沈飞扬只用匆匆几句话带过，戏里的电光火石，戏外的天然吸引，俊男靓女发生关系有时候不需要交代太多，大家都认为理所应当。

　　沈飞扬坐在沙发上看隋瑶的戏，隋瑶拿奖的这部戏演的是一个年纪很小、没领证就“事实婚姻”的女人，从村子里追着丈夫到大城市，遭遇丈夫出轨，自己生存无依，对另一个异性产生第一次心动后的茫然。当丈夫决定回归家庭，孩子期盼圆满之际。隋瑶饰演的女人却做出决定，离开了丈夫。

　　当时男人靠没有结婚证让隋瑶无计可施，如今隋瑶也藉着这个机会彻底逃离。

　　她选择奔向的不是爱情，而是自由。

　　影片最后的结尾，隋瑶脱了大棉袄在公路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笑着狂奔。她在这个戏里的妆容一直都是狼狈和憔悴，但沈飞扬却总能从几个眼神的特写里窥到属于隋瑶自己闪亮发光的灵魂。

　　她是一个倔强而自由的女人，强大又狂野。

　　所以沈飞扬总会想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隋瑶用那种挑选后宫的眼神审慎地观察他，沈飞扬表面风度翩翩，实际内心谨小慎微。他怕拿不到这个《天降财缘》里那个角色，而隋瑶最后却和他说，“我回家看过你演的戏，你很好，我愿意和你搭戏。”

　　他们刚进组要拍的部分是两个人交换身体的部分，沈飞扬要先以男性的身体演女人，他的表演必须和隋瑶的角色保持连贯。导演让隋瑶和沈飞扬讨论定一下角色特征，在演对方的时候，需要保持一些分清各自角色的线索。

　　隋瑶那时候很高傲地撑着下巴，问沈飞扬，“你有什么想法？”

　　沈飞扬目不转睛地盯着隋瑶看了两秒，接下来学着隋瑶做了这个手背撑下巴的动作，笑着回答：“你说呢？”

　　隋瑶一下就被这个动作逗得眉开眼笑，毫不吝啬地称赞：“沈飞扬，你真聪明。”

　　这个动作随后就被保持进了隋瑶所饰演的角色中。

　　要以男人演女人，沈飞扬并没有设计传统意义上属于女性的一些特性动作，比如别耳根的头发，或是走路扭动，他觉得那些太庸俗，固然能逗笑观众，但这种刻板娘娘腔，总有种“咯吱”观众的感觉。沈飞扬观察了隋瑶两天，又加了一个新动作。他每次坐下的时候都学隋瑶，会用手掌顺着后身压一下屁股。

　　隋瑶一下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喜欢穿裙子，落座的时候怕走光，总要压着裙子完全贴顺身体才坐下。

　　沈飞扬观察力敏锐，隋瑶心服口服，几次忍不住在导演和资方面前称赞沈飞扬，沈飞扬到后面都有些不好意思，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和隋瑶交互更亲密，走得越来越近。

　　“在她眼里，我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吧？”

　　听沈飞扬说起几年前的旧事，秦至简竟不知如何再去劝他。爱情这件事，哪里是要你够“好”，对方就一定会更爱呢？

　　秦至简沉默地陪沈飞扬抽完一根菸，把话题绕回项目上，“你再看看剧本，最后考虑一下。要是真的不想尝试，我就去回了梁函。让他赶紧找备选，也别在你一个人身上耗着了。”

　　沈飞扬打开剧本，有些段落比他第一次看到多了些调整。梁函细心，在每页都贴了标记，方便沈飞扬浏览。看着看着，沈飞扬突然扭头望向秦至简，“哥，你真的也相信，这部戏能让我拿奖？”

　　秦至简面色冷静，“你知道的，咱们这个行业没有百分之百的事。但你接了这么多戏，只有这一部是让我觉得离奖杯最近的。不管是剧情文本，还是角色可发挥的限度，都很大。但你不愿意冒险我是完全理解并且认同的，我们可以继续等，等一个万无一失。”

　　沈飞扬摇头笑了，“算了，就这个吧。函哥对我也挺好的，他一而再再而三，我要是总拒绝他，该伤了你们两个感情了。你和他说，我愿意接。”

　　秦至简没表现出太多的惊喜，反而微微蹙眉，“和这个没关系，飞扬。我和他的事是私事，你不用管。小函不会为项目和我怎么样，你现在每一个档期都是黄金时期，别做让自己会后悔的决定。”

　　沈飞扬指了指家里超大屏的电视，“你看看隋瑶这个项目，同样是新导演，我想她接的时候也是为着冒险的心思。那我冒一次险，应该不会怎样。”

　　秦至简没想到最后说动沈飞扬的，居然会是这样小小的契机。他慨叹之余也有一丝无奈，半晌，他开口道：“我知道有个机会可以再见一次隋瑶，你想去吗？她应该不会拒绝。”

　　沈飞扬将信将疑，“是什么？”

　　“上海电影节，今年的开幕影片隋瑶是女主演，她肯定会出席红毯。你要是想去，我会帮这个项目斡旋一下，一起去露个脸。但你也知道，他们没多少成本，估计活动费用要我们自掏腰包了。”

　　“钱不是问题。”沈飞扬慷慨地说。

　　秦至简禁不住笑起来，站起身，准备告辞，“沈总现在说话的口气和从前都不一样了，真是了不得。”

　　沈飞扬有些不好意思，把秦至简送出门，专心研读剧本，准备再一次进组。

　　四月，电影正式开机。

　　这部戏需要男主状态颓丧一点，沈飞扬从进组前就开始高能训练，疯狂减脂，既要提高体脂率，人又不能壮起来。等到正式开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呈现出某种瘦狠的状态。原本光润的侧脸竟有了明显的颧骨，眼窝深陷，眉弓高起。那种绝望的偏执从眼神里迸发开来，导演对沈飞扬满意极了。

　　梁函也震惊于沈飞扬的投入与改变，他担心沈飞扬状态，在剧组里替秦至简关照了沈飞扬不少，即便通告紧张，也尽量不让沈飞扬超时拍摄，保证了他的休息和状态。

　　公路片拍摄大部分都是实地实景，剧组一路辗转，拍得十分辛苦。但因为主打剧情，也没有多少大场面。所以拍摄效率很高，两个半月，沈飞扬的戏份就完全杀青。剧组又补拍了一些空镜头，三日后，也完全杀青。

　　这个项目是某创投会的影片，七家公司合力投资，虽然各家钱给的不多，随着沈飞扬的加入和拍摄效果的呈现，各家对这项目的关注度也不断提高。再加上秦至简和梁函在行业内人脉已深，电影刚杀青不久，就安排导演和沈飞扬作为青年电影扶持计划来参与了上海电影节，作为首轮曝光与推介。

　　盛夏上海，衣香鬓影，人头攒动。

　　如秦至简预料到的那样，在这种大型行业盛会活动中的相遇，几乎不可避免。隋瑶那方并没有因为沈飞扬的到来，就真的拒绝参加活动。开幕式当天，作为开幕影片的女主，隋瑶惊艳亮相。

　　她穿一袭大红色抹胸长裙，身材玲珑傲人，妆容艳丽非凡，颈间千万级的珠宝熠熠生辉。即便通稿不提艳压，各大媒体营销号也争相渲染终于“封后”的女演员隋瑶是如何夺目亮眼，在众多女艺人中如何光彩翘楚。

　　沈飞扬早走过了红毯，但一时并没急着离开。

　　秦至简陪他等在红毯尽头的位置，和一个个路过的艺人攀谈闲聊，看起来好像只是偶然在这里留步。

　　片刻，隋瑶的红毯结束，她带了足足七个工作人员，在庞大的簇拥下缓缓走入进场的通道。

　　沈飞扬直直地盯着隋瑶的侧脸，想上前说话，又不敢。

　　隋瑶彷佛根本没有留意到他，和工作人员一边交谈，一边从沈飞扬身边擦身而过。

　　有好事媒体拍到了这一幕，毕竟是两个曾经搭档过的男女演员，《天降财缘》更是那一年的票房冠军。怎么两个人后台相遇，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一则小小插曲当晚就在一众明星的时尚营销里脱颖而出，登上了热搜榜前三。

　　沈飞扬和隋瑶的粉丝气都气死，大骂营销号无稽之谈！

　　双方粉丝坚称艺人只是没有看到，人那么多，又那么挤，没看到彼此不是很正常？

　　而有些吃瓜群众却很敏锐地从花絮视频里截到了沈飞扬灼热注视的目光，“这么直勾勾的眼神，能是没看到？？”“沈飞扬的表情好舔狗！应该是不敢上去打招呼了？”

　　隋瑶的团队自然监控到了这个舆情，宣传是新来的，并不知道当年隋瑶和沈飞扬有过瓜葛，拿着手机巴巴地还去问隋瑶，“姐姐，这个我们要澄清一下吗？”

　　“怎么澄清？”隋瑶长眉一挑，面色不虞，“说我真的没看到他？还是说我看到了，就是不想理他？”

　　宣传有点愣，没意识到隋瑶和沈飞扬恐有过节，反而还继续出谋划策，“我们可以微博互动一下开个玩笑嘛，既能把这个不和的传闻岔过去，还可以有一波热度，不是蛮好的？”

　　隋瑶脸色彻底冷下来，“我需要靠他炒热度？我和他就是不和，不用澄清，网友说得很对！”

　　经纪人这时候推门进来，问了两句才知道发生什么，赶紧把宣传赶走，安抚了隋瑶两句。

　　正说话间，助理从卧室探出脑袋，“瑶瑶姐，宝宝醒了。”

　　隋瑶从沙发上站起身，对经纪人道：“你去给沈飞扬的经纪人打电话警告一下，让他们别给我搞事！秦至简手段最多了，说不准这就是他故意炒作，小心他们一点。”

　　说完，隋瑶进了卧室，笑眯眯地朝床上躺着的小女孩伸出手，“宝贝，看看妈妈今天漂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