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纸竟然让你出来？！”

　　高芸把林若非迎进屋的第一句便是如此。

　　林若非苦笑：“当然不让。”

　　“我就说。”她曾经也和阿纸接触过。那个小纸人虽然看起来好讲话, 但其实骨子里还有一点执拗，林若非重伤初愈，按着阿纸的性子, 肯定是让她全天十二个时辰都躺在床上养病, 怎么可能让她跑出来呢……

　　等等？

　　高芸把她上下扫了两边，脸色有点难看, “那你怎么来的？”

　　“我偷跑出来的”林若非笑，“他追不上我，让我钻了空子, 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

　　“其实我想在师姐你这里多呆会儿，估计等我回去的时候, 他肯定很生气。”

　　“……”不生你的气生谁的气？

　　她现在也有点生气！

　　高芸扶着她做到椅子上，拿来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又倒了一杯白水，伸手一摸是凉的，于是便催动灵力加热。

　　林若非见状就要站起来：“师姐不必的！”

　　“坐好！”高芸把她按回去，严肃道，“你不好好躺在你的房间里养身体, 还到处乱跑，你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她把水杯放进林若非手中，顺手一模, 果然, 她这一路走过来, 双手都是冰凉的，脸色更加难看。

　　林若非乖巧地捧着水杯，一口喝完小一半，高芸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她道：“师姐，我不是乱跑，我是有事来问你的。”

　　“什么事？”

　　“我想问问，我昏迷这段时间里，师叔都在做什么？”

　　“师尊？”高芸脑海中第一秒就浮现了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有山高的册子，脸唰一下的就白了，振作了精神才道，“他没做什么……啊，你是说他出山那件事吗？”

　　“出山？”

　　林若非在心中默默回忆。

　　那一晚青丹尊也提过的，他曾经出去到妖界过。

　　“嗯。”高芸说，“四个月前，师尊曾经受明陵山邀请，出山除妖。”

　　四个月……

　　林若非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当晚青丹尊说自己是三个月前出山的，所以她在那一晚之后她又昏睡了有一个月的时间。

　　白渺也是在那天回来的。所以师尊已经回来有一个月了。

　　说起来……她醒过来后还没有见过师尊。

　　明明给他发了消息，却丝毫接不到回信。

　　莫不是又跑出去了？

　　林若非端着杯子放在嘴边发神，嘴唇泡在水中，忘了喝。

　　“师妹？”高芸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

　　“啊？”林若非回神，“没事，我就是在想，师叔出去之后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明陵山本来要师尊和尊主两人的，但是那几日都找不到尊主的人，所以最终只有师尊一个人去了。”

　　林若非追问道：“师尊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概，就是明陵山发来邀请的前后，之前我经常看见他在门中走动来着。”高芸皱着眉回忆了片刻，见她手中的水已见底，抽出来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回去温着她的手，“后来就一直不见尊主了，我还以为他又封山了。”

　　不是封山，是为了解她身上的毒去了魔界。

　　结合那一晚上青丹尊的话，他从离开师门，到回来，用了三个月。

　　林若非道：“师姐，我想问一下，师叔离开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没有……不对，不知道他不回信算不算？掌门说师尊已经太久没有出门了，所以不放心他，要他每隔七日写一封信回门中，以报平安。可是……”

　　“他自从去了就没有回信过。”

　　“对。”高芸想起来那段辗转难眠的日子，“毕竟我们之前也是如此，掌门出门办事，办着办着就没了消息，所以那段时间，罗师兄和杜师兄都没怎么休息好。我们本来想去妖界的，但是明陵山发来消息，说他们进了妖界深处，受当地的影响，所以才没有和我们回信。”

　　“然后呢？”

　　高芸道：“明陵山送来那封信之后，又过了半个月，师尊就回来了，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他和我们说，妖界本来就在动荡内斗，所以很快就平息了，让我们不要再过问其他的事情。”

　　“……”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事了。”

　　林若非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脑海中忽然间闪过一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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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是不是在两个月前荒废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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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非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都串联了起来，她噌地站起身来，身上的衣服都滑落在地上，她盯着高芸的眼睛道，“师姐，我有个事情和你说。”

　　高芸直觉她要说的事情万分严重：“什么？”

　　林若非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吗？魔界在三个月前，荒废了。”

　　“荒……荒废了？！”高芸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那是三大界之一的魔界啊……”

　　“重点是时间。”林若非强调。

　　时间……

　　高芸顺着她的思路想。

　　林若非问：“明陵山是不是把天下所有门派的高手都聚集起来了？”

　　“对。他们说怕妖界暴乱，到时候妖民四起，难以控制，所以把所有门派的高手都点名带走了。”

　　“你想，明陵山指名要师叔和师尊前去，可是师尊那几日失踪，找不到人，明陵山也并没有追究，从一开始他们更想要的就是师叔。”

　　“要他做什么……灵测术！”高芸屏息，想到一种可能性，心中越发不敢确定，颤抖着道，“他去的那一个月，和外界没有联系。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去到妖界深处。”

　　“四个月前明陵山以镇压妖界的借口把天下高手都聚集在了一起，然后断绝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三个月前，魔界荒废。”

　　两件事发生的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起疑。

　　高芸却摇头忽然道：“不行！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证明这两个事情有关联。你是怎么知道魔界已经荒废了的？”

　　“师尊四个月前消失的时候，就是去了魔界，他和我说的。”林若非看着高芸的双眼，低声道，“师姐，你知道吗。我在书上看到的，妖界动荡其实是很正常，他们几百年就要重新选举一次妖王，是影响不到仙界和人界的，根本用不到镇压。师叔的灵测术天下第一，只要他想，天下事都瞒不过他。如果你是掌门，在决定进攻一个地方，又不想被窥视的话，你要怎么做？”

　　高芸愣怔着道：“把青丹尊关起来，防止他使用灵测术。”

　　“那为了防止其他仙门百家阻止你呢？”

　　答案几乎脱口而出：“抓人质，做威胁。但那也是魔界啊。”

　　林若非反问：“既然是魔界，为什么不干脆召集仙门百家一同征战，反而要偷偷进攻，还要把人都抓起来，防止他们妨碍这件事情？”

　　对啊，没有道理的。

　　魔界是仙界的公敌，明陵山又是仙界龙头门派，一呼百应，仙门百家都会同意的。

　　高芸嗓子都在发干：“因为，他们有不可告人之密。”

　　她说完这话伸手双手捂住脸，久久不能回神。

　　“师妹啊，这太令人难以接受了，你让我缓一缓，缓一缓。”她出身较好，从小就被教导，明陵山是世上第一门派，是最光明磊落的门派，是天下人都向往的门派，可是如今，告诉她明陵山其实也站在了黑暗之中，也在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这让她如何接受？

　　明陵山，对于仙界所有人来说，就是最权威的存在。

　　林若非知道自己说了太多，高芸一时间没有办法消化。其实连她自己都有点不确定，可是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

　　更何况还有她没有说出口的那个人，让行霁。

　　不知道立场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良久，林若非把自己的抽离出来，道：“对了，弄月师姐这半年怎么样？”

　　“啊，弄月啊……”高芸还没有彻底回神，干巴巴道，“她这半年都在长静峰里，没有出来过。”

　　“没有人找她吗？”

　　高芸摇头，“没有。”

　　林若非威威蹙起眉。

　　青丹尊知道弄月已经不对劲了，如果没有猜错，白渺也知道弄月不对劲了，可是为什么还是按兵不动。

　　在等什么？

　　林若非第一次感到了焦躁。

　　从前她和弄月只是各干各的，并不互相交叉。可是死过一回，林若非才发现自己无所作为并不会减少她对自己的杀意。她最开始穿来时，那种避开女主保平安的想法已经不可能了。想要活命，就要与之博弈。

　　但是三尊的态度让她拿捏不准。

　　青丹尊不出手，是有碍于天道，白渺也无动于衷，她却是看不懂了。

　　难不成让她直接拿着证据去找掌门……等等！

　　林若非慌乱地站起身！

　　高芸被她吓了一跳，道：“师妹，怎么了？！”

　　林若非站在原地，把虚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没有找到那个小盒子，脸色十分难看地道：“没事。”

　　她存下来的，弄月杀人的证据，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