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非无语。

　　让她来帮忙找猫当然是不可能的。

　　哪有什么猫, 只是她的借口。

　　但是弄月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林若非说他回自己寻回家，弄月就说她冷漠无情。死活都要拉着她去找那不存在的猫。

　　林若非比方才还要崩溃, 又怕弄月再对自己用梦魇草香。她前几日才开始学着如何预防梦魇草香, 暂时只能防一次，如果再来一次, 她未必能防的住。虽然弄月的情况看上去也不太好，一副随时都能过去了的模样。

　　梦魇草只是一种香，弄月在里面加了点自己的东西, 所以才能控制，但是并没有什么反噬的副作用。她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林若非也不清楚。

　　林若非麻木了。她是来找那个假施里的，弄月对她也绝不是良善的, 为什么最后结果会变成这样？

　　她只得应道：“弄月师姐，你去林子那一边可好……”

　　“我与你一起走，这林中情况不明，我怕走丢。”

　　“……”明明是你先自己走进来的！

　　她的偏执好像比书中描写的更加严重了，而且偏执的还不在点上, 让人很是苦恼。

　　林若非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她能喘不上气背过去。

　　她一直斗得都是些什么人？

　　楚荆，猫奴。

　　弄月, 偏执狂。

　　唯一一个不曾谋面的灰衣人让行霁, 她知之甚少。

　　林若非捂着脸, 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真想甩手走人。

　　两人僵持不下。

　　林若非恍惚中，听见一声猫叫, 她也一时愣了，循着声音找过去。

　　弄月身体瞬间僵了。

　　她并不想真的去和林若非找猫，只是想找她不痛快，并且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谁他娘的知道竟然真的有猫？！

　　当即边松开了林若非的袖子，虽然用尽了全力但恐惧刻在了骨子里，不自觉地就后退了半步，这半步就像是打开了开关，半步变成了一步，一步变成了两步，不知不觉地就和林若非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林若非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向着那个声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草丛动了动，林若非蹲在草丛前，伸出手轻轻地揪住一片叶子，拉开……

　　“喵！”

　　眼前出现熟悉的白色。

　　毛茸茸的尾巴伸了过来卷在她的手上，带着他的体温。

　　林若非愣了一下。

　　小猫从郁兰城回来之后就特别喜欢睡觉，一天十二时辰有八个时辰都在睡，不仅很久没有踩她的脸，就连尾巴也很少卷过来。

　　林若非有时候会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尾巴，想着他能竖起尾巴，再把自己的手腕缠起来。

　　但是小猫从来都只是懒懒地叫一声，然后侧脸蹭蹭她的手背，就继续睡了。

　　手腕上熟悉的触感，让林若非一时有点恍惚。

　　她伸手把白猫抱起来，然后回头看向弄月。

　　“……”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林若非觉得弄月能过直接跑出这片森林。

　　小猫在她手臂上蹭了蹭，然后往上爬，趴在了她的肩头。

　　熟悉又熟练。

　　林若非捏着他白色的山竹爪子，对弄月道：“看吧师姐，我就是来找猫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若非又问：“对了，还没有问过，师姐来这林中做什么？”

　　弄月一会儿盯着她的脸，一会儿盯着她肩上的白猫，脸色逐渐惨白了下去，很是难看。

　　林若非知晓她猫毛过敏，如果处理不当是会要了命的，因此一步都不曾上前。但弄月总觉得这只猫出现之后，空气里的味道都变了，踏着小碎步不断后退，与她拉开更大的距离。

　　她抿着嘴唇，声音低哑：“我也是……来找东西的。”

　　林若非：“找什么？师姐要是不嫌弃，我和你一起找吧？”

　　位置瞬间颠倒。

　　方才还在纠缠的弄月顿时道：“不用。我的私人物品，不便与外人说。”

　　林若非道：“我们同是三尊座下弟子，应当亲密如姐妹，怎么会是外人？更何况我和你同样是女子……”

　　“不用了！”弄月被她的劝惹恼，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大了些，“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做好。”

　　林若非唇边勾着笑：“我知晓了，是我冒昧了。”

　　她眉眼都吊了起来，怒意都在脸上，全然没有了未失踪时弄月的影子。

　　偏执。

　　暴躁。

　　多疑。

　　……

　　魔界改变了她，彻底改变了之前那个虽然嘴上刻薄，心也不怎么软，但总会存一善念的弄月。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你的猫，那就带着你的猫赶紧走，不要在这里妨碍我！”

　　“是。”林若非低声应了，退了两步，又转身走了回来，“师姐……”

　　弄月对于她的行为气极了，道：“你做什么？”

　　林若非道：“我还有一个事情想问师姐。不知道弄月师姐在林中的这点时间里，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贵公子模样……唔，玄衣玉冠，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丹凤眼……”

　　弄月打断她，冷硬道：“没有。”

　　“这怪了，我明明看到他往这边来了，既然师姐没有看见，那我就先告退了。”说着告退，她却没有离开半步，仍然站在原地道，“多谢师姐，我不过是方才我见你手中拿着一件衣服，和他身上穿的很像，还以为你见过他，所以才问问，不要多想。”

　　这句不要多想简直是致命一击。

　　有时候人的思绪很奇怪，不让你想一样东西，却偏会去想，而且越想越仔细，越想越清楚。

　　弄月此时便是如此。

　　林若非叫她不要多想，她就不得不去多想，还想的很细，很多，恨不得把一个字翻来覆去，再拆解成一块一块的，也要从里面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林若非这次是真的想走了，向她微微弯了腰，道：“告退。”

　　说罢，她转身便走，脚步一点都不停留，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甚至为了走得快些，都不曾逗弄怀中的小猫。

　　弄月怎么都觉得她背影有异，于是开口叫道：“等等——”

　　这一等便等出了问题。

　　不过瞬间，林若非就转身过来，身影如鬼魅一样飘到了她的身前，弄月未反应过来，被林若非擒住了双手，随后她微凉的手指便落在了她的额头。

　　灵识入！

　　林若非眼角向下弯着，但是丝毫没有笑意，她低声道：“师姐，得罪了。”

　　弄月的心像是被开了一个大洞，就像是装了橘子的框破了个口，心事像橘子一样，不受控制地，咕噜噜地从这个洞里面掉落出来。

　　林若非捡起这些心事，一一看过去，却是大骇！

　　心事不过二三，除了她假扮施里与自己定下赌注外，其他皆是空白！

　　林若非再去看她的记忆，也一样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她那日用灵识卷了她的记忆拿回竹屋看一样，被人为的抹去了。

　　她惊骇地与弄月对视。

　　弄月却突然笑了，道：“惊讶吗？”

　　林若非嘴唇蠕动，什么都说不出来，随后，她闻到了焦糊味。

　　弄月在自燃。

　　从她的发丝开始，火星在一点点的蔓延。

　　她在像纸一样燃烧。

　　不是像，她就是。

　　林若非猛然松开她。

　　弄月只是笑：“离远点好，你身上的猫味，臭死了。”

　　“……”

　　“你是纸傀儡。”

　　火星已经烧了她一半的脸，绝美的面庞上尽是焦黑。她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已经不见了，最终也只能转转眼珠，然后散成灰烬，随风飘走了。

　　纸傀儡消失了，那虚境中的东西也全都落了下来。

　　林若非翻开那件玄衣，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易容器具，还有言契纸约。

　　赌注已经向她这边偏了六寸。

　　再加上她的开光嘴，这龙血心丹肯定是她的了。

　　她一时搞不太清楚弄月到底想做什么。

　　纸傀儡烧的只剩一团灰，还有不少被风吹散。

　　林若非把灰扒开，并没有在里面找到用来控制傀儡的“纸扣”。

　　纸傀儡自己是不会行动的，必须要纸扣才能行动自如，甚至如常人一样。

　　但是她没有。

　　莫非这具傀儡是修出了自己的意识？

　　还是说弄月造出了不用“纸扣”的纸傀儡？

　　林若非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嗡嗡疼，她把灰埋好，衣服都收进了自己的虚境中，然后抱着小猫离开了这里。

　　她要去找弄月问个清楚。

　　才一踏出小树林，林若非迎面遇上了白渺。

　　而且看样子不是偶然寻到她，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林若非先是惊讶，然后是茫然，最后是疑惑。

　　她在这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当时为了方便，还特意隐去了气味，白渺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师……”

　　白渺低头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猫。

　　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没了精神，懒洋洋地窝在她怀中睡觉。

　　白渺道：“论剑大会第一天已经结束了。”

　　林若非越过他去看广衔台，人已经散尽，只有几个弟子被留下来整理。

　　最热闹的赌局云上，也已经没人了。

　　她在里面……呆了那么久？

　　白渺伸出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点醒了呆滞的林若非。

　　然后林若非听见他道：“走吧，我们一起回清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