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温暖。

　　哪怕是漆黑如哥谭, 也要接纳它的昏黄与余温。

　　纳奇窝在窗帘的外侧晒着太阳，手术之后它在韦恩家暂时住下，而今天是个不错的周末, 蝙蝠侠昨天上蹿下跳了一整夜加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才灰头土脸的回来倒头就睡。

　　于是布鲁斯不仅赖床了，而且直接睡到了天色漆黑。

　　纳奇打了个哈欠。

　　赖床会传染，它都开始犯困了。

　　先睡一会好了, 晚上蝙蝠侠说要带它夜巡来着。

　　纳奇迟钝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要知道, 跟蝙蝠侠一起夜巡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技术活，没人知道蝙蝠车今天会被开上天还是冲进下水道。

　　养精蓄锐是必须的。

　　在一个更大的哈欠之后, 它将脑袋拱到窗帘的内侧避光, 留着身体在外头贴着玻璃, 晒太阳，沉沉的睡了过去。

　　它一觉睡到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 在哥谭的角落里，某个下水道的深处。

　　这是一次冒险的追击。

　　杰森戴着他具有防毒功能的那个全包围的头罩, 在水道中一路追赶, 前方的人在奔逃, 同时还有疯狂的笑声在为他引路。

　　后方一只戴着诡异哭脸面具的白柴就跟在他的身后, 也不见它跑的多快, 却就是能刚刚好不紧不慢的跟着。

　　“来啊——！小鸟！HAAAA——！”

　　在疯狂的笑声中，杰森一声不吭的追逐。

　　他已经见识过更多的疯狂, 和更深刻的渊底之暗, 小丑再也不能撼动他。

　　“你不过是只老鼠而已。”杰森冷漠的嘀咕。

　　奔跑中的ZKR甩了甩尾巴，似乎在表达一种愉快的心情。

　　他们转过两个拐弯，杰森看到了布置的□□，这些□□不知道是何时安放的, 完全避开了蝙蝠家的耳目。

　　不过，这本身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些哥谭土生土长的犯罪者，基本都是世代成长与哥谭，甚至就是哥谭最初的那批贵族的后代，身份背景不亚于布鲁斯·韦恩。

　　他们对于哥谭的熟悉程度，并不低于蝙蝠侠。

　　小丑虽然只是平民出生，却也同各路人士厮混了多年，对哥谭的本貌了如指掌。

　　现在反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杰森一发狠干脆加速冲了过去。

　　□□立刻在他身后爆炸，火浪撞飞了杰森的身体，将他甩在了墙壁上，头盔被冲击撞碎了边沿，骨骼和肌肉都发出钝痛，肺部受到挤压，他咬着牙忍住了震荡感站了起来。

　　“喜欢今天的游戏场吗？”

　　小丑算好了位置躲过了烈焰和冲击，正在张牙舞爪的展示。

　　他向来喜欢和蝙蝠做游戏，向来喜欢。

　　偶尔的，让鸟崽子被迫染上自己的色彩，也是游戏的一部分。至于这些鸟之后还能不能展翅高飞，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就是爱这份痛楚敲击在蝙蝠侠心脏上发出的回响。

　　杰森不理他，开始打量周围。

　　这里看上去似乎是个临时建造的房间，干净的水泥，胡乱撑着的钢筋，是个一次性用品。

　　熟悉的伎俩。

　　周围有些微妙的气体，不知道是爆炸引发的，还是早就准备好的机关，头盔上传达的数据告诉杰森，如果他试图开枪，也许会引发不好的连锁反应。

　　比如一次更猛烈的爆炸。

　　最讨厌的是头盔的密封性遭到了破坏，刚才呛咳的时候估计已经吸入了不少那些不明气体，这让事情一下子变得麻烦了起来。

　　要是纳奇在就好了。

　　杰森想到了ZKR，冷笑。

　　惹急了他就炸，以目前的经验来看，纳奇是一定会管他的，只要还有一口气能苟到ZKR把纳奇找来，他就能活。

　　有猫有狗的人就是有恃无恐。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杰森表现的有些厌烦。

　　不管那些气体到底是什么，它的效果很快就体现了出来，杰森感到四肢的无力，他依然固执的站着，盯着小丑。

　　“Oh，不不不，我不是来找你的小鸟，自从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死亡之后，你还有什么价值呢？本来，你可以成为蝙蝠侠心头最美的一块疤痕，而现在，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这个蠢货——！！！”

　　眼看着第二任罗宾鸟从最棒的作品变成了一副废画，小丑为此伤心不已。

　　杰森皱紧眉头：“致力于成为过去的疤痕，是因为你自己脑子有病。关我屁事。”

　　在嘲讽的同时杰森开始飞速思考。被困在这里的只有自己一人，如果小丑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还能是找谁？

　　不对，还是有别的存在的。

　　杰森看到了乖乖蹲坐着的ZKR。

　　“Bingo！恭喜你长了一点点脑子，大概就是蟑螂卵那样，Hmm……”小丑沙哑着嗓子闷闷的笑着，随后变成捧腹大笑。

　　“看看吧小鸟，现在狗的价值都比你高了，HAAA！”

　　并不想跟狗比价值的杰森露出了嫌弃。

　　早年也许他会因为这些话语感到愤怒和动摇，而如今他的创伤基本恢复，精神虽然说不上健康，至少是在常人的范围内，这也使得他无法对小丑的疯狂产生共鸣。

　　看小丑的时候，杰森觉得自己就是在看个疯子。

　　与哥谭其他超级犯罪不同，小丑没有任何原则，没有哪怕丁点儿的底线，也许只是因为今天无聊便大开杀戒，压根不需要任何理由。

　　甚至，那著名的“喜欢和大蝙蝠玩”也很可能只是一个古老的借口。

　　以过去的事情，锤击蝙蝠侠的灵魂。

　　这就是小丑最喜欢的把戏。

　　只要有小丑出现的地方，无论老少，总有无法避免的伤亡，而这货是个地道的精神病，法律也无法惩罚他。

　　想起这个杰森就忍不住磨牙。

　　疯了了不起是吧？

　　“陶德？你在什么鬼地方？”内线里传来达米安的询问。

　　“没你屁事。”杰森并不觉得达米安能对付得了小丑那层出不穷的把戏，果断拒绝。

　　“哥谭日报曾经写过一篇八卦，说正是你这类超级罪犯的存在，才保护了蝙蝠侠的道貌岸然。”杰森死死的盯着小丑那张怎么看怎么奇怪的脸，“而实际上，你们这些犯罪者，都只是暗地里见不得光的蠕虫。”

　　他无声的磨着牙根：“你们配不上更好的。”

　　小丑低低地笑着，稍后慢慢收起了部分笑容，脸上少许笑意犹存，耸着肩膀摊开双手。

　　这时候小丑的语气突然柔和了几分，像是个胆小的普通人。

　　他低语：“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亲爱的。归根究底，他与我们没有不同，承认吧，我们都是哥谭阴影下的兄弟姐妹。”

　　话音一落，他又“HAHAHA”的狂笑了起来：“谁想要更好的？！”

　　小丑迈着夸张诡异的步伐，走向了ZKR。

　　“瞧瞧你，ZKR，你们怎么叫的？是不是无聊透顶的‘扎克尔’？”他嘿嘿两声，侧身，几乎是九十度弯下了腰，龇牙瞪眼的笑着，冲ZKR摆摆手：“Hello，Joker~”

　　杰森注意到ZKR抖了一下耳朵。

　　“一个小丑（Clown）。”小丑不再狂笑，他带着类似于欣喜的表情，眼睛张的特别的大，感觉眼珠子都要被他给瞪出来了一样。他看着杰森，轻言慢语：“一个礼物。”

　　“狗屁！”杰森火大起来。

　　在他试图动弹的那一瞬，肌肉强烈的无力感袭来，他僵硬着摇晃了两下，最终一头扎在了水泥地上。

　　ZKR侧头看了眼杰森的方向，又很快被小丑吸引了注意力。

　　小丑在剥自己的脸皮。

　　“我们得，完成这场表演。对吧？别说你不懂，这可是一个小丑（Clown）的基本素质，我们要！笑！HAHAHAH——”

　　他的脸皮是用订书钉还是什么鬼玩意临时固定的，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此时拔下来，恶臭和腐败的气味一起弥漫开。

　　杰森憋住了一口气。

　　他不想体验在自己那被消化了一半的晚饭里逐渐窒息的感觉。

　　一点儿都不想。

　　ZKR看着这个腐败的人类。

　　“正在腐烂”的腐败。

　　小丑靠的更近了，他把自己的脸皮罩到了ZKR的面具上。夸张到离谱的眼线，画到耳下的裂唇，还有那对该死的绿眉毛。

　　而ZKR居然没有躲。

　　它被熟悉的气味吸引了，这毕竟是它不知道多少百年间的固定食谱，那些恐惧和死亡的气息，孩子的尖叫和游走毁灭边沿的疯狂，对ZKR充满了吸引力。

　　“ZKR！”杰森发出怒吼声。

　　被药物控制的情况下，愤怒是他能找到的最强的动力，这具不听话的身体在杰森的强迫下抽动，几乎是不惜碾碎自己的筋骨也要行动起来。

　　ZKR猛地清醒。

　　它突然后退了一大截，躲开了那张面皮，属于小丑的血沾在它的面具上。

　　ZKR愣了愣。

　　它盯着小丑，片刻后，它的脖子发出古怪的声音，在小丑突然愤怒起来的怒吼中，ZKR的脖子被自己转的“咯嘎”作响。

　　ZKR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才成功转过头，看向了杰森。

　　精神的维度里，有什么在杰森的思维上擦了过去，他的某一部分深藏的记忆被巨兽贪婪的舌面舔舐过去，在那由小丑主导的剧本中，他与撬棍和鲜血碎骨共舞的过去，其中的恐惧与愤怒让ZKR感受到了无穷的回味。

　　刚刚积蓄起来的力气也一起被带走了，身体再次瘫软下去，屈服于药物。

　　还没等杰森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ZKR就变了。

　　白色的物体成长起来，到达一人的高度，绿色的头发，紫色的外套，浮夸到无法形容的妆容，ZKR看上去和小丑一模一样了，唯一的不同只是它的脸还在。

　　它还拎着一杆撬棍。

　　上面血迹斑斑。

　　杰森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愣愣的看着。

　　看着ZKR高高举起了撬棍，在尖锐的大笑中，一下一下砸向了小丑的头颅。

　　反手？

　　还是正手？

　　哪一个更疼？

　　杰森听到ZKR在问。

　　像是幻觉，像是他本该死去的那天，小丑对他的提问。

　　“HAAA——！瞧瞧你多爱我！”小丑一边被抽的血花四溅，一边笑得张狂，“这太有趣了我的小鸟，可惜小丑更喜欢和蝙蝠约会~~”

　　随着小丑的话音落下，爆炸发生了。

　　火光吞噬了一切，杰森看见ZKR变成了个看上去至少有三米那么高的马戏团丑角，冲他压了下来，试图将火光同他隔离。

　　可惜在几乎封闭的环境下，火焰总是会因为触壁，逆向席卷回来，直到烧光所有的空气。

　　“咕——！”

　　猫头鹰的叫声？

　　无数触手从岩石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它们迎着火光冲了出去，将那些高温的烈焰和其中裹着的毒气尽数阻挡在外面，杰森尝试着动弹，他听到了达米安的声音。

　　这家伙脱掉了他的红头罩，又塞了个口咬式呼吸器。

　　无面鸮故技重施，用触手封死了洞穴。

　　它的移动能力更接近于“天涯咫尺间”的感觉，当同目标过于接近的时候反而无效。但这又不是谁的屋子，它的触手只要有个微小的缝隙就能钻入，代替承重和支撑，并且快速掏出一个可供达米安进出的口子。

　　“陶德你个蠢货！”达米安冷哼着嘀嘀咕咕。

　　杰森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他很想问问ZKR是怎么回事，无奈咬着这鬼玩意都不好讲话。

　　无面鸮一直在不断搬运后方的石块，大约5分钟左右，无面鸮将脑袋探了进来，同时松开了触手。

　　这时候杰森多少能动弹了。

　　触手微微散开一部分，杰森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撑了一把达米安的脑袋，在小黄鸟决定揍他之前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他看到了在后面被限制住的ZKR。

　　大大的小丑，蹲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脑袋几乎触碰到地面，朝向了这个方向。

　　现在它又是苍白的了，不再是刚才Joker的那张脸，恢复了原本的面具，它再次失去了油彩，整个面孔都是那副哭丧着的表情，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它是为了帮我。”

　　周围空气已经恢复正常，杰森吐掉了呼吸器，感觉下颚都有些酸麻。

　　他走过去，在无面鸮的注视下，尝试着伸手，ZKR将头低的更低，杰森的手指触碰到它的眼角。

　　爆炸的时候他受了点伤，手上的血划在了ZKR的眼角，留下绯红的色彩。

　　“啪啪。”柴甩尾巴的声音。

　　杰森一楞。

　　哪里还有什么巨大的小丑。

　　眼角下带着一抹红影的柴歪了歪头，再次甩了甩尾巴。

　　杰森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侧头问：“刚才那是、那是怎么回事？”

　　【看情况猜测，应该是有人给ZKR喂食，打开了它的欲望，不过最后关头它选择吃掉了你的恐惧和仇恨。】无面鸮的脸朝着ZKR的方向。

　　【它吃了谁的情绪，性格和外表就会有相应的变化。】

　　“我又不怕那玩意。”杰森深吸一口气，默默的青筋了。

　　难得达米安居然没有发出嘲讽，只是插嘴提问：“那它原来是什么？”

　　【变化就是它最原来的模样。】

　　这听起来有点儿难以理解。

　　【你想要做它的监护人吗？】无面鸮的触手扎出了文字，问。

　　杰森愣了愣。

　　“倒也，无所谓？”

　　于是ZKR走了过来，蹲坐在他的腿边。

　　作者有话要说：*文内小丑的过去走的是以前的漫画版。

　　【对，就那个跟口红一样的“红头罩帮”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