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奇一声都没吭。

　　它没受伤, 只是没想到雪那么厚。

　　就，一种惯性思维。

　　当杰森被埋到膝盖的时候，纳奇下意识的以为, 自己也只会被埋到膝盖。但是它忘记了, 它只是一只小到可以站在人肩膀上的小黑猫。

　　小黑猫面无表情, 看着周围的纯白色, 它动了动耳朵，去听。

　　那种重重的艰难又有些笨拙的“唰啦——”声肯定是属于杰森的，另外还有一种轻盈了很多，灵动又隐蔽的声音，在窸窣作响。

　　是达米安。

　　能听出这孩子几乎没有移动。

　　纳奇找准了方向，摸过去。

　　它在雪里是几乎完全无声的，小小的黑猫被雪完全埋住，因为不需要呼吸，也不怕飞雪呛入肺腑, 它淡定的刨了一条雪下通道, 供自己穿行。

　　很快它来到了达米安的身边。

　　这里的高度略低一些, 是个急坡，好在落差并不大, 达米安应该是因为什么走神了, 然后一个脚滑滚了下来，本来个头就小小只的, 一下被埋住彻底看不见了。

　　小家伙蹲着，周身已经刨出了一个简易的雪洞，暂时有足够的空间和空气。

　　“喵？”你怎么了？

　　达米安一楞，抬头左右晃了晃脑袋。

　　纳奇依然注意到了达米安似乎不对劲，这孩子的双目是紧闭着的, 墨镜也不见了。

　　“喵。”你把墨镜摘下来看雪了。

　　肯定句。

　　达米安抿紧了唇，隔了会才点头承认。

　　“你能治疗吗？”达米安问。

　　纳奇遗憾的“喵”了一声，表示自己能治却不会给他治疗。

　　我跟塔利亚约定过，在这次行动中只有在你们发生致命危机的时候，我才会出手。

　　纳奇喵喵了一串，然而这段话太长了，意思也比较复杂，就算是以达米安的猫语水平也很难完全理解，小家伙顿时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小黑猫也感到苦恼，可它现在也没有别的表达方法。

　　它蹲坐下来，看着达米安，陷入沉思。

　　怎么办呢？

　　先保住眼睛吧。

　　纳奇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钻了出去，一通好找，蹦蹦跳跳，好不容易从雪中找到了达米安的墨镜，叼着固定带扯了回来。

　　“喵。”戴上。

　　达米安乖乖听话。

　　另一边，杰森苦逼兮兮的找小孩找猫，找着找着就觉得雪地上不太对劲，好像有个黑乎乎的什么东西在一蹦一蹦的。

　　隔着墨镜他也看不清，就觉得这画面迷之诡异。

　　“跳蚤？”说着他又自己摇了摇头。

　　不对，作为一只跳蚤，这好像有点儿太大了，而且雪里面哪里来的跳蚤。

　　于是杰森顺着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他摸着腿边的匕首，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黑乎乎的一蹦一蹦的是啥玩意，一个不注意脚下打滑，整个人都往下滚落。

　　杰森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他本能以为这是雪中埋着的坑洞，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这次肯定要玩完，没想到短短的落差就到了底，触地的瞬间就给他崴了脚。

　　杰森：……%……%%……&%&……%%

　　脏话连篇。

　　正督促达米安戴好墨镜的纳奇回过猫脑袋，金色的眼睛盯着杰森，有些疑惑，似乎在问：你又不是小短腿，怎么也能滚下来？

　　杰森不想说话。

　　呆坐着开始思考。

　　他的身高还算是够得，起身之后这雪也就到腰，问题是雪能埋住达米安，站直了也就能露一个头顶呆毛吧，而且达米安这小鬼还雪盲了。

　　日。

　　再看看小黑猫。

　　这家伙正蹲在一边舔爪子呢。

　　指望猫是不可能了，接下去只能靠自己，杰森回忆了一下脑内背下来的地图，起身对着正在高升中的太阳核对方向。

　　他收起猫包，然后伸手扯住了达米安，一口气抱了起来，并低声警告。

　　“别乱动。我带你去最近的营地。这段雪太深，你自己走不了。”

　　现在的情况并不许达米安任性，然而这小孩，天生就少了根听话的神经，越是让他老实点，他就越是龇牙咧嘴。

　　“闭嘴，不用你来教我。”达米安嘀嘀咕咕。

　　杰森心累的很。

　　居然没踹他脸上，看来还是知道好歹的。

　　转念一想。

　　这小屁孩到底像谁？

　　没听阿尔弗雷德说过布鲁斯·韦恩“少爷”小时候，是这么的“活泼”啊。

　　“喵。”像你。

　　纳奇就蹲在杰森身后背着的登山包上，它几乎没有重量，自然可以蹲的稳稳当当的，哪怕杰森移动艰难，摇摇晃晃，也不妨碍它开始打哈欠。

　　杰森默默地磨牙。

　　可怜的家伙手上抱着个小孩，背后扛着行李还有一只悠闲看戏的小猫，脚下一深一浅，艰难移动中。

　　午饭？

　　别想了。

　　太阳都准备下班的时候，他才终于走到了第一个营地。

　　所谓的营地也只是个废弃的木质高架小屋，结构稳定，架的很高，不会轻易被雪覆盖，有□□可以爬上去。

　　杰森把达米安往□□上一放，达米安就窸窸窣窣的爬到了顶层。

　　屋子里情况不错，还有炉子可以用。

　　认命的杰森开始生火，一边折腾一边问：“他还要多久才能好？”

　　雪盲症一般1~3天能好，具体看当时情况和个人体质。

　　达米安不可能傻到视线发粉了还继续看雪，小家伙及时闭眼休息，好歹避免了真正的雪盲症发作。纳奇估摸着，再过几个小时也就好了。

　　还算是个好消息。

　　达米安窝在边上一声不吭，杰森压根没想起来该去安慰他。

　　他饿坏了，决定先做点什么热的来吃。

　　现在只有一簇火一个锅，手艺还不怎么样的杰森直接泡煮军用饼干，混合高蛋白的大豆罐头和压缩型牛肉罐头，没有任何技术，就是往死里煮就完了。

　　闻着倒是挺香。

　　纳奇好奇的瞅了一眼，看见锅里一片深褐色，配着大泡翻滚，立刻跳开了。

　　“不吃？”

　　崇尚定点吃饭早睡早起的小猫在咕了午饭之后居然要咕掉下午饭（也许还包括了晚饭），这让杰森十分惊讶。

　　嫌弃中的纳奇也不解释，只是努力的摇头摇头，像是要把那锅黏糊糊的不明物体从自己的脑子里面抖掉一般。

　　抖完了恐怖的画面，纳奇接近了火堆，在足够暖和又不会撩到距离趴了下来。

　　小黑猫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又翻了个身，让自己均匀炙烤。

　　被嫌弃并无视了的杰森哼哼，看看在角落里蹲成鸟球的达米安，又冒出了坏水。他将煮沸的食物盛了碗出来端着，拿着个小勺子凑到了达米安身边。

　　“来，爸爸喂你。”

　　达米安：“……”

　　你的儿子给了你一脚。

　　还好瞎了看不清楚没踹中。

　　看着那本来冲裆部去的脚丫子，杰森倒吸一口冷气：“有点良心没有？”

　　“喂猫了。”达米安可淡定。

　　小黑猫已经在火堆前面彻底睡着了。

　　杰森非常确定，这小兔崽子的良心肯定不好吃，至少纳奇是绝对不会喜欢吃的，别看小黑猫搁哪里都能趴下来打哈欠，仿佛很好养活，其实骨子里挑剔的很。

　　勺子被怼到嘴里的时候，达米安还是乖乖吃饭了。

　　“难吃。”

　　小兔崽子事情还挺多。

　　“吃不死你。”杰森怼了回去。

　　有时候杰森甚至会怀疑，之所以塔利亚让他这么个外人养达米安，单纯的只是因为刺客联盟里面的其他人都受不了这个小鬼，恨不得一剑戳死他算完。

　　可惜他太年轻，居然真的被唬住了，没能第一时间觉察到这只兔崽子的本质。

　　叹气。

　　人生好难。

　　看着外头漆黑一片。

　　杰森突然想起了哥谭的街道。

　　冷漠的。

　　却是灯火辉煌。

　　“等你再大一点，跟我去哥谭吧。”杰森说道。

　　“哥谭？”达米安又吃了一口。

　　“那是蝙蝠侠的地盘。”小屁孩就记得这个。

　　“对。那是你老爸的地盘。”

　　“那就是我的地盘。”

　　肯定句。

　　啧。

　　想想蝙蝠侠那张死脸，杰森突然有点儿心动了，手上往达米安口中塞食的动作不停，脑袋里面已经开始补起了画面。

　　片刻后，杰森认同了这个提议：“好主意。”画面一定美极了。

　　配着脑子里自己补的那张“蝙蝠式懵逼.PNG”的插图，杰森意犹未尽，喂完一碗还打算塞第二碗，被达米安嫌弃的推开了。

　　也幸好现在的达米安是个小瞎子。

　　若是当真给他看见杰森的脸，看到这难以形容的笑容，估计会一脚把这只蛇精病给直接踹到篝火里头去。

　　小瞎子达米安发出抗议：“我已经吃饱了。”

　　杰森也不挑剔，直接往自己嘴里填，刚吃到嘴里就差点给吐了。

　　“卧槽，好难吃。”但是还是咽了下去。

　　这种罐头的咸油味配着煮不开的军用饼干碎块加上一堆软趴趴稠糊糊腻到完美入味的黄豆……

　　“你怎么吃进去的？？？”杰森在怀疑人生。

　　达米安哼了哼，小声：“难道要指望你重新做一份？”

　　杰森：“……别说的好像我虐待你一样。”真TM上辈子欠了这小屁孩的债了。

　　给铺了睡袋，贴上暖宝宝，再把小家伙的外套脱了，人塞进睡袋，外套盖在外面。

　　“好了，快点睡。”

　　杰森决定自己守夜。

　　理论上这一趟的敌人只有雪山，不会有野兽和敌袭。

　　杰森却并不放松，这一年的刺客生活教会了他很多事情，“绝对不去相信刺客联盟关于安全的定义”这一条首当其冲。

　　顶着寒冷守夜已经很要人命了，更烦的是达米安还在那里翻来覆去，就是不睡。

　　杰森：“你又咋了？”

　　达米安哼哼。

　　杰森只能给他拍拍，隔着睡袋轻轻抚着小屁孩的胸口。

　　小家伙只有五岁，能靠着自己的双腿用成年人的速度爬完一半的雪山，难道表现得不够好？你还指望他上天入地不成？

　　一边哄小孩，杰森的内心也没有停止逼逼叨叨。

　　在规律的拍打下，达米安沉沉睡去。

　　篝火边上的小黑猫却醒了，一个驴打滚翻身弹了起来，抖抖毛。

　　杰森急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兔崽子好不容易睡着，他还想消停一会呢。

　　小黑猫表示自己理解，它伸爪往篝火里轻轻一蹭，无声漫步至杰森的身旁，爪子上还沾着少许炭痕。

　　【回、哥谭？】它在地板上简洁拼写。

　　“对。”杰森说话的声音很低，“也该回去了。我敢打赌，老蝙蝠和迪基鸟肯定不会让小丑好过，我要回去看看他的下场。”

　　【离开、原因？】

　　“没想到你居然会好奇这个。”

　　看见纳奇的问题，杰森知道它在问的是当初为何离开哥谭，还挺意外的。

　　“老蝙蝠肯定不让我报仇，他老是觉得我活在仇恨和激进的情绪里。不如我干脆点离开，让他们处理。我会忍不住杀了小丑，不过蝙蝠来处理的话，大概只会让他进监狱吧。”

　　对此，杰森有些微妙的不爽。

　　“也无所谓，我会亲自去探监的。”奸笑。

　　纳奇歪了歪头，还想写些什么，然而爪子上的碳灰已经磨蹭干净了，它看了看篝火，有些嫌弃，放弃了再来一遍的想法。

　　“喵。”睡吧。

　　小黑猫跳上窗台，端正蹲坐在月光下，尾巴卷着四只爪子，金色的眼睛盯着歪头。

　　而杰森，在两个小时后身体一歪，滚进睡袋里头睡着了。

　　这时候的杰森还在做梦，明天直接杀回哥谭，把奶米摔到蝙蝠侠脸上，再好好嘲笑对方一顿，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奶兄生涯何其漫长。

　　长到足够他把奶米奶成了小米。

　　作者有话要说：*大豆罐头+牛肉罐头+压缩饼干这个配方是玩野营的朋友告诉我的，据说一天吃一顿就行了，一个是难吃，一个是能量极其的高。具体效果如何不清楚，朋友自己也没有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