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 小熊猫和浣熊特别主动就去洗碗，让龙猫十分惊喜。

　　今天下午为了给小熊猫接风洗尘，龙猫特意做了个歌剧院蛋糕, 法式甜点都那样, 繁琐，拉拉杂杂用了三十几个碗盆和工具，不少糊满黄油和巧克力，堪称魔鬼。

　　浣熊面对堆满锅碗瓢盆的水池，深感责任重大，深吸一口气，感到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

　　它拍拍小熊猫，语气沧桑：“好好学洗碗吧，这才几天没洗碗, 居然碗也进化了。”

　　居然会逃跑了！

　　抓都抓不住, 特别滑！

　　……中餐厅的洗碗工突然进入西点的世界, 震惊到忧郁。

　　苏陌在客厅写写画画, 纪录几个客户的现状。

　　偶尔这里也会有人类客户，相对于文化水平最多幼儿园肄业的动物们，人类要循规蹈矩很多, 很容易就能找到对应的工作，苏陌总觉得她就是不断在动物这里丢失专业度, 又在人类这里找补回来。

　　上次旅游前才来一个高级建筑师，年纪不大，称得上年少有为，自己求职许久，很多公司对他抛出橄榄枝，他却总觉得都不甚合心意。

　　苏陌和他聊了聊, 了然：这位天之骄子有点英雄梦，普通公司不能给他心理上的满足。

　　于是今天苏陌就联系好一家国企，专门去各种贫困山区修路，去天险修桥，去深山修希望小学。果然这位客户表示出极大兴趣。

　　“苏女士在吗？”门口有个熟悉的声音。

　　苏陌扬声：“请进。”

　　进来一个文质彬彬的白净男子，一身书卷气，看上去在二三十岁之间，面相像是偏向三十，那股子读书人的天真有让他显得小了一些。

　　苏陌起身，同他握手：“张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张叁羞涩地笑笑：“难得这家公司让我很想加入，反正也闲着没事，我想来和您面对面交流一下。”

　　“咣当——”厨房发出不锈钢碰撞瓷砖的声音。

　　苏陌迅速过去，洗碗的浣熊和小熊猫都没被砸到，顿时放心不少，问道：“怎么了？”

　　浣熊还没反应过来，“盆不小心掉了，可能有点滑？”

　　小熊猫瑟缩一下，没吭声。

　　浣熊拍了小熊猫一爪子：“快捡起来，还好是不锈钢的，要是瓷的怎么办瓷的可贵了，打一个要扣半天工资的。”

　　小熊猫慢了半拍，小声说：“对不起。”

　　苏陌揉揉它的头：“没关系，就算是瓷的也没关系，身体是第一位的，累了先去休息休息，一会儿我接待完客户来洗。”

　　小熊猫闷闷点头。

　　苏陌走出厨房，听到浣熊问小熊猫“你怎么了有点怪怪的……”，她冲着被扔在原地的张叁歉意道：“不好意思，孩子把碗摔了我去看了看。”

　　张叁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贸然来访打扰了。主要是我怕我这个履历会不会他们不要我，太着急了。”

　　苏陌低头看了眼闪瞎人眼的金色传输级简历，木然：“是这样，我个人认为修一个乡村希望小学，有跨海大桥的参与经历，有市地标建筑设计经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张叁忧心忡忡：“会不会显得太花哨了，其实我也会修朴实的建筑的，我老家的三层小楼就是我设计的，用不用写上简历。”

　　苏陌：“……写上也行。”真接地气……

　　“啊我还给亲戚家设计过养猪场，特别结实，前年投入使用去年猪就增产了。”

　　苏陌：“……那就也写上吧。”也太接地气了……

　　“我还全程设计了一个坟场，包括宗族还有信仰都考虑了可漂亮了。”

　　苏陌：“这就不必了吧……”这接地气过头了都到地底下了。

　　张叁小声反驳：“坟也很重要的，万一老乡们刚好需要，那公司不也得弄吗？咱们国企就是这么想民众之所想，难民众之所难对不对。”

　　苏陌妥协：“……写最后一行。”

　　张叁欢天喜地同意了，像一头快乐的小毛驴。

　　……

　　送走客户，苏陌喝了口龙猫送来的水，叹了口气。

　　小熊猫听到别的人类的声音就被吓一跳，虽然它尽力掩饰，可这也不难猜，它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苏陌一进去就看到小熊猫左脸写“害怕”，右脸写“想跑”，整只熊都是大写的怂。

　　刚见面的时候它还高举两只爪子会凶凶得吓唬人。

　　人类公民占公民总数的26.4%，看上去不是很多，但由于人类的流动性和对现代社会的适应性都极强，实际生活里遇到人类的概率远高于其他动物。

　　这天晚上苏陌辗转反侧想了好久，她白天怕小熊猫可能会有对人类的心理障碍，特意介绍周围环境，让它感到这个环境是值得安心的，人类也有不少可以信任的。但现在看来只起到部分成效。但好消息是小熊猫的恐人程度还不算很高，还可以想办法扭转。

　　明天起来去问问熟悉的心理医生吧。

　　小熊猫也没睡着，静静看着房顶，惆怅地说：“浣熊，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浣熊没说话。

　　小熊猫：“我干啥啥不行，挨打第一名。”

　　浣熊没说话。

　　小熊猫：“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招人类喜欢，听说熊猫人气很高，猫人气也高，连熊在俄罗斯都有好多人类喜欢。是不是我就没人喜欢。对了，你也在干脆面上当吉祥物呢，我就什么都不是。”

　　浣熊忍无可忍：“不就没学会洗黄油摔了个盆，我也没说要罚你明天多洗十个碗还得去洗肥皂而且规定时间洗不完不许吃法，你至于吗？快睡！”

　　小熊猫：“这个罚我内容也太具体了吧……”

　　不想刚随口说的，倒像憋了很久……

　　浣熊：“快睡！”

　　小熊猫老老实实：“哦。”

　　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浣熊用往常的态度骂了一顿反而放松不少，小熊猫很快进入梦乡。

　　工作日，天空中早早就有一串串小鸟飞过，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苏陌照例把一晚上拍死的蚊子出门倒给茶色蟆口鸱，和经过的邻居打了个招呼，就看到张叁一脸急切大踏步走来。

　　“苏猎头早啊，远程那边有消息了吗？”

　　苏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巧了，就刚刚来了消息，说让你现场面试一下，确认点问题，看这个语气是差不多了，提前恭喜你。”

　　张叁苍蝇搓手：“那……我一个人有点紧张，您早上有空吗？”

　　苏陌张口：“早上有点……”

　　张叁打断：“猎头费分成加一成。”

　　苏陌：“刚好现在不堵车咱们走吧早去早回。”

　　张叁：……

　　一路都在张叁欲言又止的微妙气氛中度过，苏陌并不想猜测客户的小心思，到了这一步本来她是不用陪同了，那边早上已经联系她，只要这位客户简历属实没有编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连薪资待遇都网上沟通过大概范围，实在没必要来。

　　但也没必要和分成过不去。

　　很快，车停在了一栋很国企审美的写字楼下。张叁顿时忘了那点小郁闷，两眼发亮：“不愧是远程，看这楼，多敦实，一看就是想表达脚踏实地，扎根人民的力量感。典型的希腊式风格。”

　　楼很敦实，来来往往的员工都是与之相反的光鲜亮丽，个个都利落又漂亮，连扫地的阿姨都挺胸抬头，十分骄傲的样子。

　　向前台报名字后很快，一位脸色黝黑的精瘦老头风风火火走来：“来了？”

　　他比张叁矮一头，目光很明显上下打量，嘟囔了一句，张叁没听清，茫然：“啊？您说了什么？”

　　老头一脸劳动人民的朴实：“说你这小伙子不错，壮实，以后去了工地肯定能适应。”

　　苏陌微妙，这老头明明嘟囔“这就是那个修坟的？看着不像”。

　　张叁听力不如苏陌，听了这话信以为真，非常努力地挺直腰背，恨不得塞个橘子在袖子里，假装发达的肱二头肌。

　　一路上不断有白领向老头问好，老头随意摆摆手，带着张叁苏陌坐上电梯，来到十六层。电梯门打开，明显比一层人少很多，陈设也高级不少，路过不少这经理那经理的办公室，来到一间总经理办公室，老头熟门熟路打开门。

　　整间屋子简直不像领导办公室，满地的纸成捆扔在地上，高的比人高，低的刚好被人当凳子。

　　老头抽出一张纸，铺平，足有一米多的一张巨大图纸，指着几个地方问张叁。

　　张叁凑近，端详片刻，回答：“这是一张村子规划图吧，那这里的化粪池位置应该换一换，坟地的方向也不对，和农村风俗不一样村里恐怕不接受，还有这里的水井，距离这一家太远，容易生争端，挪个位置，或者直接取消都可以。”

　　“取消了整个村子都没水喝了怎么办，岂不是更生问题？”

　　“这个不会，看图里这也是富裕村子，家家户户都有水龙头，而且这里有个水库，距离不远，可以从这里接一个暗道过来。”张叁趴在图纸上比划。

　　老头直点头。

　　苏陌看这两人说个没完，准备倒点水，却没找到纸杯和饮水机，轻轻推开门退出去，随意找了个人问到茶水间的位置。

　　她接了杯水，突然听到隔壁有人小声说话。

　　“我接了个单是互助南路123号的，房屋推倒重建，还要求最快速度，这太快了我一个人弄不完，你今天有空吗回头我请你吃火锅……”

　　那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和罪恶的金钱行为苏陌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罕见地呆在原地，感到一阵窒息。

　　什么鬼，互助南路123号，不是她家吗？

　　她怎么不知道她家要重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点点。

　　原因和大家简单地说一下：

　　原来猪咖的猪抱太久会尿。

　　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