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大门口。

　　姜玫将手里提的袋子递给唐宇， 又留意了一眼唐宇拎着的打包盒，见他护得好好的，姜玫随口一问：“这菜冷了能吃？”

　　“可以让食堂阿姨热一下。”

　　说完， 唐宇扯了两下背包肩带， 看了看p大校门口的保安亭，从口袋里取出校园卡，问：“要不要进去看看？里面挺大的。”

　　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 有好几个往这边瞧， 各色各样的眼神都有， 还有两个女生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姜玫见状皱了皱眉，拒绝：“不了， 我还有事。”

　　说完也不等唐宇回复， 拍了拍唐宇的肩膀，鼓励：“好好学习， 未来都会好的。”

　　“会的。”

　　二月初的天气依旧冷，寒风刺骨， 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姜玫站在路边眼睁睁地望着那单薄的少年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直到那团人影缩成小点彻底看不见了姜玫才收回目光。

　　这承载了上百年的最高学府里出了很多优秀的人， 她相信，未来的唐宇也会成为其中一个。

　　感慨后姜玫油然生了几分惆怅。

　　她没有参加过高考， 也没体验过一天大学生活。

　　这辈子好像一直在失去，得到的远远没有失去的多。

　　可她也明白，上天待她不薄了。

　　“姐姐， 你长得好漂亮啊。”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玫低下头静静地看着站在她身边、一脸纯真的小孩， 小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根鞭子， 穿了件粉色小棉袄、脸胖嘟嘟的，很是讨喜。

　　姜玫扫了一圈才注意到小姑娘旁边没有大人，见小姑娘抓着她的衣袖不放，姜玫缓缓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

　　“谢谢，你也很可爱。”

　　“姐姐，给你糖。”小姑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颗棒棒糖小胖手笨拙地伸到姜玫面前想要递给她。

　　姜玫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两秒接过棒棒糖，上面还留有余温，热热的。

　　“你一个人？爸爸妈妈呢？”

　　“爸爸在跟阿姨吃饭呀。”

　　说着小姑娘偷偷凑近姜玫，指头朝不远处的咖啡馆指了一下，姜玫顺着看过去，只见靠窗处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不过三十多，穿得正式，在女人面前有些拘谨，应该是个普通工薪阶层。

　　“爸爸说会给我找新妈妈，那个阿姨也漂亮，只是那个阿姨说不喜欢我。”

　　“姐姐，你喜欢小孩吗？”

　　三言两语里姜玫已经大概弄清了现在的状况，只是对上小孩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姜玫到底存了两分不忍心。

　　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姜玫清醒地回：“喜欢，但是不喜欢没有父母的小孩。”

　　说完姜玫将小孩送到咖啡馆门口，离开前把那颗棒棒糖重新送给了小孩。

　　谁不是在痛苦里不断挣扎呢。

　　可谁是救世主、是佛陀呢。

　　如果都没有，那我将努力与所有的苦难并存。

　　—

　　等姜玫回到钓鱼台，沈行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听到开门声，沈行丢下手里的报纸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瞧着弯身换鞋的人。

　　盯了几眼，沈行随口问：“出去了？”

　　屋里暖气足，姜玫边走边脱掉身上的大衣，脱完挂在臂弯朝沈行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将大衣随手扔在了另一侧的沙发。

　　直到走近了姜玫才注意到沈行已经换了家居服，应该回来挺久了。

　　“出去转了会儿，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话音刚落姜玫就被带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整个人直接坐在了沈行的大腿上，姜玫猝不及防，下意识抱住了沈行的脖子。

　　极具攻击性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间姜玫鼻翼里全是沈行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却又挥之不去。

　　腰间那只大手格外灼热，指间用力往下按将她与他之间留存的缝隙压得越来越小，直到两人贴在了一起沈行手上的力道才松了松。

　　距离近到姜玫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沈行身上的温度、脉搏跳动的声音还有那层衣服下的纹理。

　　“遇到了一群傻逼。”

　　沈行看了两眼姜玫，突然骂了一句。

　　姜玫一脸懵逼，沈行很少这么直白的骂外人，这还是第一回 儿。

　　还不是骂一个，是一群。

　　眼见沈行的脸上爬上了一层阴郁，姜玫抬手安抚地碰了碰沈行的脸，从额头往下滑到了下巴，最后落到沈行的喉结上。

　　姜玫偷偷按了两下，按完做贼心虚地觑了一眼沈行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好奇道：“怎么了？”

　　“现在还有人能惹你生气，挺不容易的。”

　　问完姜玫不怕死地评价一句。

　　沈行闻言凉凉地睨了眼姜玫，哼哼两声，烦躁道：“就一群傻逼。”

　　“……”

　　“傻逼玩意。”

　　连着骂了好几句傻逼沈行还没消气，姜玫这才意识到沈行是真生气了。

　　隐约想起沈行最近在忙新招标，一直在等批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估摸着今天又吃了闭门羹。

　　商人重利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沈行做的却是想尽方法让他们舍弃到嘴的那块蛋糕，将更大的利益让给百姓，那群人自然是不肯的。

　　那群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会一拖再拖，反正项目是沈行负责，最后的责任也是他的。

　　这样一来，沈行自然是被动的一方。

　　这本来就是不可言说的事，被沈行这么明面一弄，就算奈何不了沈行，那些人也会不停地给他添堵。

　　总得让他心塞心塞。

　　思索到这姜玫也清楚沈行为什么生气了。

　　瞧着沈行心情不佳，姜玫弯腰亲了两下沈行的下巴，嗓音软了下来：“跟他们生气不值得，你猜我今天干嘛去了？”

　　沈行别过眼，轻描淡写地掠过姜玫那张冷白的面皮，见她这会儿努力逗他开心，沈行胸腔处的闷气散了不少。

　　配合地问：“干嘛了？”

　　“去p大转了圈。你说我去报个班怎么样？”

　　“不过p大应该不能随便进吧？我还挺向往那个学校的。”

　　沈行挑眉，修长的手指缓缓穿过姜玫的头发丝，顺滑且柔软，触感极好。

　　“想学什么？”

　　“不知道，还在考虑，都想学学。”

　　姜玫放弃演戏沈行是没想到的，他以为她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人儿直接在微博上宣布息影了。

　　大约知道她是为了他才放弃表演，沈行之前太忙，如今再考虑这件事还是觉得姜玫这事做得不太对。

　　到底是害怕她因为他放弃了最爱的事业，沈行压下心底的思绪，轻声唤了遍：“姜玫。”

　　“怎么了？”

　　沈行突如其来的认真让姜玫怔了两秒，随后问。

　　只见沈行双手扶住姜玫的肩膀，神情严肃地问了一遍：“放弃演戏会不会后悔？”

　　姜玫一愣。

　　“不后悔啊。”

　　“你不是很爱这玩意儿？”沈行眉头皱得更深了，连冒出的话也开始烫嘴了。

　　反观姜玫一脸平静，不起半点波澜，无所谓地摇头：“我不像你有信仰、理想。于我，演戏只是谋生的手段，不是首要也不是必要。”

　　“它就像一块猪肉，涨价了我可以换成鸡肉。并不是一定要吃猪肉。”

　　姜玫突然说到这隐约明白江逢对她的态度很矛盾好像是也是这一点。

　　江逢需要的是一个对表演足够热爱且坚持的人，而她太现实、俗气，所以她永远不会成为那类人——为表演而生而死的人。

　　除了沈行，好像也没什么让她能坚持这么久了。

　　当然，沈行跟她也只是巧合，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恐怕他们也只会老死不相往来。

　　毕竟，生活教给她的除了拼命活着还有无尽的苟且。

　　活着，是一个动词。

　　意味着她得一直拼尽全力才有生存的资格。

　　她洗过碗、捡过垃圾、吃过剩饭、扫过厕所，做过酒吧驻唱、在赛车场上玩过命，吊过威亚……

　　做过很多很多，可这些对她而言都只是让她活下去的方式。

　　她经历的事、遇到的人、走的路都没有告诉她她应该有自己的信仰，也没有告诉她如何去尊重所谓的理想。

　　她只是羡慕沈行，羡慕他是有理想、有信仰的人。

　　至于其他的。

　　没有了。

　　有些人光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必要苛求她去做什么伟大的事。

　　这世界应该容许这类人的存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

　　姜玫想到这神色恍惚地开口：“沈行，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个世界闪闪发光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万众瞩目。”

　　“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不拖累其他人。”

　　气氛不知不觉沉重起来，沈行半天没发出声。

　　他突然意识到姜玫从来没有变过，她一直活得清醒、活得认真却又异常辛苦。

　　即便跟他在一起了，她也不见得能快乐多少。

　　不过，至少是有那么一瞬间沈行是相信她在他身边是快乐的。

　　这就足够了。

　　总比她一个人窝在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好。

　　如果拉不上来，在她旁边陪陪她也是好的。

　　沈行伸出一只手搂紧姜玫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姜玫的肩膀，嗓音低沉沙哑：“你说得对，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意见。”

　　“你身后有我，你不用害怕我会消失。”

　　原来，说情话的沈行也是这般动人的。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可惜，无人是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