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丞站在聚光灯下, 白炽灯的光线落到他的黑发上，连发丝尖儿都染着温柔的光。

　　他笑着向宋闻星伸出手。

　　“闻星。”陆之丞轻声说，“到我这里来。”

　　看着陆之丞朝自己递过来的那只手, 宋闻星忽然就懂了。

　　小的时候，殷浚比同龄人更早熟，而宋闻星正好和他相反，当殷浚已经在跟校花谈恋爱的时候，宋闻星却觉得音乐更有意思。

　　那时候, 殷浚问他：“问你一个问题,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选谁？”

　　宋闻星哪懂什么情情爱爱的, 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当然选我爱的啊。”

　　“害，果然是小朋友, 这你就不懂了吧。”殷浚摆出一脸故作深沉的表情, 臭屁地教育他，“我就享受被女孩子前呼后拥的感觉, 也喜欢被人用崇拜的目光仰视，所以我一定会选择爱我的人, 因为爱我的人一定会对我好。”

　　后来，宋闻星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刚面对这份感情时的不知所措, 只能在歌词里悄悄记录下的矛盾心情一样。

　　直到这一刻，宋闻星才恍然大悟，也终于懂了。

　　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 从来就没有变过。

　　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

　　宋闻星永远都会选择他爱的，也永远不会妥协。

　　因为陆之丞站在那里，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而最庆幸的是，他喜欢的人, 也刚好喜欢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宋闻星放下话筒，露出大大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朝着陆之丞跑过去：“嗯！”

　　他握住陆之丞手，两只手短暂而有力地握了一下。

　　他们相视一笑，默契地松开了对方的手。

　　在宋闻星选择了陆之丞的队伍后，导师们又纷纷向其他心仪的练习生发出邀请，大家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蓝小影选择了罗媛的《玫瑰少年》，这很符合他的风格。蓝小影终于可以跳自己喜欢的舞台，罗媛也对他很满意。

　　而卓逸霄也选了陆之丞的《未命名》。

　　不少练习生都想跟陆之丞，可陆之丞的原创曲目只完成了一部分，什么时候能写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编舞也残缺不全。

　　选陆之丞的话，实在是太冒险了。

　　卓逸霄根本没犹豫，直接走向陆之丞。他选陆之丞的理由是：“我喜欢挑战自己的极限。”

　　这句话让所有人瞬间回到初评级的舞台上，穿着红色皮草外套、脸戴黑色大墨镜的卓逸霄在台上对陆之丞说“我不服”、“我要跟你battle”。

　　“老卓果然还是那个老卓。”有人感叹，“没了脏辫也剪不掉的哈人气质。”

　　“欢迎你，卓逸霄。”陆之丞眼中的欣赏神色更深了几分，他向卓逸霄伸出手。

　　卓逸霄跟陆之丞握了握手，然后走过去，站在了宋闻星身后。

　　“老卓，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合作舞台！”宋闻星超兴奋地回过头，小声地对卓逸霄说。

　　“我挺期待的。”卓逸霄冲他挑眉。

　　最让人意外的还是殷浚和池乔。

　　大家都以为池乔也会选陆之丞，毕竟池乔的实力大家都知道，他肯定会选择最强的队伍。哪怕不选陆之丞，他应该也会选择荼白。

　　结果，池乔选择了黎莺莺。

　　黎莺莺大概根本没想到池乔会选她，她坐在导师席上，睁大眼睛，难得失态地伸手捂住了嘴。

　　旁边的罗媛从桌下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摆，黎莺莺才勉强回过神来，但一双美丽的眼睛里还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还有一丝，无论怎么掩饰都藏不住的喜悦。

　　“他他他他……”宋闻星惊呆了，话都说不完整，他回过头，低声对卓逸霄说，“他怎么会……”

　　池乔居然会选黎莺莺！

　　按照池乔谨慎的性格，应该会尤其避嫌才对，可他居然……

　　“我有点好奇。”陆之丞拿起话筒，饶有兴致地看向池乔，调侃道，“池乔为什么不选我呢？是不是因为我没写完，让你也害怕了？”

　　“我也很好奇。”导师席上的荼白也加入话题，“是我选择曲子不够戳你么？”

　　“不是的。四位老师都非常优秀，老师们的曲子也非常棒，能和任何一个老师合作，都是我的荣幸。”池乔微笑着，“但是，我偶尔也想尝试突破自我。”

　　池乔不愧是池乔，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

　　他这么说，大家都懂了。

　　池乔胜在各项均衡，败也败在各项太过于均衡。

　　大家都夸他是全404最适合男团的练习生，因为无论什么风格他都能适应。

　　可这种赞誉暗藏危机。这意味着，池乔并没有任何特别能让人记住的特色。

　　他没有短板，也没有特长。

　　像宋闻星他们虽然没有池乔那么完美，缺点也不少，可大家提到宋闻星就会想到他vocal很强，提到蓝小影就会想到他dance很骚，提到卓逸霄就会想到“哦不愧是哈人”，每个人都有让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

　　显然池乔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危机。

　　他不愿做温水里的青蛙，他要跳出自己的舒适圈。

　　“我很佩服他，但同时也觉得他这个决定很危险。”卓逸霄抱着胳膊，往前略微探过身，挨着宋闻星的后脑勺，跟他小声交流，“网友和营销号扒人可不是吃素的。”

　　“我想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已经考虑清楚了后果。”宋闻星也懂了，他望着池乔，忽然有些感慨，“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说池乔的选择还只是让大家惊叹，那殷浚的选择则让大家觉得：“卧槽，他莫不是疯了？”

　　因为殷浚选了荼白，选了对肢体语言要求非常高的《囍》。

　　当殷浚说出“我想选荼白老师时”，在场的所有练习生都忍不住发出了震惊的起哄声。

　　从广义上来说，殷浚和荼白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他们的关系很尴尬。

　　因为他们的父亲殷澜声结过三次婚，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荼白已经过世的生母和他只有一段从没有公开过的露水情缘。

　　当事人也从未亲口承认过这段关系，一切都是网友按照时间线扒出来的。

　　说难听点，殷浚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而荼白是无名无份的私生子。

　　圈子里对他们俩关系心照不宣，自从殷浚参加了404后，吃瓜网友也经常拉踩兄弟两个，调侃对比。

　　而现在，殷浚居然选了荼白的队伍。

　　“刺激啊。”蓝小影目瞪口呆，翘起来的兰花指都忘了收。

　　殷浚会这么选择，宋闻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一早就猜到了殷浚的打算。

　　“哦？”在殷浚作出选择后，荼白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问，“想好了？确定了？”

　　“当然！”殷浚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口，“荼白老师，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我！我一定会圆满完成舞台，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行。”荼白点点头，“那你吹唢呐吧。就这么定了。”

　　殷浚：“……”

　　殷浚：“？？？”

　　众人：“哈哈哈哈哈！”

　　很快，三十位练习生选择了自己心仪的导师，四个队伍分组完毕。

　　练习生们跟着各自的导师来到专属的教室。

　　陆之丞这一组一共有七位练习生，来到教室后，大家围成一圈坐在地上，盯着坐在中间的陆之丞看。

　　陆之丞：“……”

　　众人：“……”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所以，”宋闻星率先打破僵局，他看向陆之丞，发出灵魂拷问，“你歌都没写完，我们练个屁啊。”

　　好敢说！

　　其他练习生们在心里鼓掌。

　　不愧是宋闻星！

　　“编舞其实差不多了。”陆之丞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曲子还差点儿，你们可以先练已经出来的part。”

　　“这首歌是之前你给我听的那首吗？”宋闻星指的是之前在竞技馆的时候，陆之丞给他听的那段。

　　“是。”陆之丞点头。

　　“……那时候你就已经写了这么多，现在还是这么多。”宋闻星无语，“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一点都没写？”

　　“哈哈哈。”陆之丞尬笑着，“瓶颈，瓶颈。”

　　“原来PD也有拖延症。”有人感叹一声。

　　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瞬间活跃，彼此之间的距离感一下就拉近了不少。

　　其实他们都分得清这是在开玩笑，陆之丞是出了名的对自己要求高，不可能拖着歌不写，只是写出来的东西自己不满意，全部废掉罢了。

　　在众人轻松的笑声中，宋闻星扬着唇角，安静地看着坐在人群中央的陆之丞。

　　陆之丞就坐在那儿，两条长腿随意地支着，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笑得随意又自然，仿佛生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宋闻星当然也知道。

　　陆之丞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晰，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粉丝想看到什么，更清楚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和转型方向。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啊。

　　陆之丞站起身，拍了拍手：“来，那我们先来学已经有的部分。”

　　大家都站了起来：“来来来。”

　　……

　　虽然只有部分碎片，可陆之丞排的舞蹈动作一点都不简单。

　　偏偏进入到工作状态的时候，陆之丞又会变得万分认真，谁也不敢出错，生怕被眼尖的陆之丞抓住。

　　练了一下午，练习生们都叫苦不迭。

　　休息的时候，隔壁的池乔和殷浚过来给宋闻星和卓逸霄送水，还带了陆之丞的份。

　　宋闻星从池乔提着的购物袋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却没急着喝，而是第一时间走到陆之丞身边，把其中一瓶递给他：“给。”

　　“谢谢。”陆之丞拧开瓶盖，却也没有喝，而是把手里的水先递给宋闻星，又自然而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另一瓶。

　　宋闻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接过陆之丞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连谦让都懒得装一下。

　　他向来是最受宠的，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朋友们对他的疼爱。

　　更何况，这是陆之丞。

　　宋闻星更心安理得了。

　　“PD和宋闻星感情真好。”有练习生看到这一幕，羡慕地揶揄，“他还帮宋闻星拧瓶盖呢。”

　　“他们以前同一个公司的，私下感情应该本来就不错吧。”

　　“宋闻星那么可爱，是我的话我也帮他拧瓶盖啊，哈哈。”

　　池乔接着去隔壁教室给蓝小影带水去了，殷浚没跟着一起，而是留下来跟宋闻星闲聊。

　　“我哥他简直疯了。”他抱怨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愉快的，“你知道吗，他居然真的叫我吹唢呐！我哪会啊我的天！他以为我是他啊？”

　　连殷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私下已经不再直呼荼白的名字，而是很自然地叫着“我哥”这样亲昵的称呼。

　　“多好啊。”宋闻星替他感到开心。

　　大家都在朝着自己的路前进，都在拥有或者即将拥有想要的东西。

　　真的太好了。

　　“说明荼白老师看重你，所以才放心把最重要的part交给你。”一旁听着的陆之丞加入他们的聊天，“你知道，《囍》的精华部分就是那声唢呐。”

　　“听说每句话后面用‘呐’字结尾会很可爱。”宋闻星开始抖机灵，“我给你妈吹唢呐。”

　　殷浚：“噗！”

　　“不许骂人。”陆之丞抬手揉揉宋闻星的头发，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一练就练到了晚上。

　　导师合作舞台不像之前的舞台，可以找专业的舞蹈老师来授课，需要导师长时间在场，所以陆之丞那边排了不少档期出来给404。

　　相处的时间变长了，宋闻星高兴得不行。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洗漱休息了，走之前纷纷跟陆之丞告别。

　　临走前，卓逸霄拎着自己的外套，意味深长地看了宋闻星和陆之丞一眼，对宋闻星说：“那我先回。你早点回来。”

　　“爱你老卓！”宋闻星笑嘻嘻的，“回去给你带宵夜！”

　　卓逸霄啧了一声，拎着外套离开了教室，走之前还不忘带上门。

　　他一走，整个教室就空了。

　　“那我们……”宋闻星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头，转过头，用口型对陆之丞说话。

　　看着宋闻星谨慎得不能再谨慎的小表情，陆之丞觉得很可爱，有些好笑：“下去走走？还是就待在教室里？”

　　“有摄像头……”宋闻星用气音说，“下面好冷。”

　　“那，”陆之丞的笑意更深，“去我房间？”

　　“！”宋闻星睁大眼睛看着他。

　　“不想去吗？”陆之丞问。

　　“……”宋闻星没说话，耳根开始变红。

　　“不去的话，那我就……”陆之丞故意逗他。

　　“去！”宋闻星急了，立刻上钩，“谁说不去！”

　　陆之丞笑了起来：“那走。”

　　两个人离开了教室。

　　一路上他们碰到了几个在楼下便利店买宵夜的练习生，大家都过来跟陆之丞打招呼，好奇地问他：“PD还没回去呀？”

　　“嗯。”陆之丞神色坦然地点头，“今天在宿舍住。”

　　听着陆之丞的回答，宋闻星居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恨不得把头埋进羽绒服里。

　　他们从另一个门口进的宿舍楼，那是导师专用通道，和练习生们的区分开，从那里上不会被人发现。

　　乘坐电梯的时候，宋闻星站在陆之丞身边，紧张得心砰砰乱跳。

　　密闭的空间，奇怪的氛围，还有两个好像要去做坏事的人。

　　啊……

　　做坏事。

　　宋闻星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甚至不敢转头看身边的陆之丞，也不敢去猜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叮——

　　楼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宋闻星赶紧率先走出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等等。”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陆之丞叫住他。

　　宋闻星顿了一下，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其他三位导师基本没在宿舍住过，除了他们两个，走廊上没有别人，整层楼都静悄悄的。

　　光线也很暗。

　　气氛暧昧得刚刚好。

　　陆之丞站在电梯门口，他看着宋闻星，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了宋闻星垂在身侧的右手：“走吧。”

　　宋闻星：“！”

　　又一次被陆之丞的手覆住，他掌心里那道伤疤摩挲着宋闻星柔软的皮肤，感觉糙糙的，也痒痒的。

　　就像宋闻星此刻的心情。

　　很温暖。

　　陆之丞牵着宋闻星的手，两个人在走廊上慢慢踱步。

　　宋闻星低下头，盯着他们交缠的十指，抿了抿唇，小声问：“牵手是可以的吗？”

　　“有什么不行。”陆之丞侧过脸看他，笑了一下。

　　“那别的呢？”宋闻星又问。

　　“别的？”

　　“比如……”

　　宋闻星停下脚步，陆之丞也不得不跟着停下来，疑惑地看向他。

　　宋闻星把自己的手从陆之丞的手中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