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历史 > 《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80章 飞升
“上人不会的!”阿宁斩钉截铁道。
“倘若成真呢?”冉清萍道。
“一旦成真, 上人自己会如何?”大概这个问题冉清萍是第一次问他,阿宁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只迟疑地反问道。
“或成凡躯, 或灰飞湮灭。”冉清萍面上又现出那种寡淡之色,仿佛生死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般不足一提。
阿宁却是神色急敛,猝然红了眼眶,两行泪流得情真意切, 毫无惺惺作态之感, 他道:“您若堕成凡人,我便守在您身旁服侍您到老;若您湮灭, 我愿化作灯芯替您守灵。”
“如此, 你便是生死都要跟着我了?”
“誓死相随,不离不弃。”
可以说是学字深情感人肺腑了。
童殊与景决在旁瞧到最后,对视一眼。
阿宁行止虽然古怪刁钻,但对冉清萍倒真像是一心一意的,叫人挑不出一个字的错来。
阿宁最后是破涕为笑跟着冉清萍走的。
他就走在冉清萍的前方半步, 一只手引着冉清萍,一只手指着两旁山水,口中不停地介绍沿路风光。
一行两人, 渐行渐远。
随着他们的走远, 童殊的心却慢慢提了起来。
好似有什么线索分散各细节, 难以归笼,却有一种熟悉的直觉一直在提醒着童殊——危矣危矣。
童殊心中愈发不安,冉清薄种种不同寻常的反应:
对眼盲的不以为意,
对断臂的无关紧要,对阿宁亲近的照单全收,对阿宁所作所为的无比纵容,时不时的魂思不在,以及方才古怪的对话,甚至于对生死那种无动于衷的……
……恹恹之感。
对了!就是这种恹恹之感!
童殊问景决:“你已是真人,真人的神识覆盖几何?辨识如何?”
景决略一沉吟,悠悠道:“神识所在,事无俱细,无一不知。”
童殊他长呼一口气,领悟到了大半:“那么,洞枢上人的神识在真人之上,神识将更为机警。只是,为何上人总有神思不在之时。就好似……”
景决若有所思道:“好似,万物如刍狗,我为蝼蚁。”
童殊心头一凛:“你——”
景决却摇了摇头,表示不谈他自己,只道:“悟道境在扶道境之下,我虽无从感知上人的境界,但晋到真人,时而会有一种感识——站得越高,看得越远,万物越是细微,自身越是渺小。”
说到这里,童殊恍然大悟。
魔修的等级与道修的“道人、真人、上人”相对应也分三等“魔人、魔王、魔君”【注1】。
景决的这种感觉,他在晋魔王时,也曾有过。
如果说真人已有这种无力渺小之感,那么上人的这种感觉只会更深。
他猝地想起了令雪楼。
然后敏锐地意识到,令雪楼也曾有过冉清萍这般表现。
好似做什么都没了意思,且这种无趣不同于长吁短叹的无聊,而是多叹一口气多说一个字都懒懒的,恹恹的。
好似这世间再没什么值得留恋。
厌世之感。
而这种表现,在令雪楼身殒之前那段时间特别明显。
童殊惊问景决:“你有否觉得冉清萍与之前不一样?”
景决深思片刻,缓缓道:“厌世之感更重。”
不谋而合。
他们心思一处,一时无话。
上邪经集阁一层的内门楹上挂着一对字“飞升难,上邪远”,童殊从前见到,只觉这对字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道理,挂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太恰当。在这一刻,陡然心神一坠,才觉出自己是自己自命清高了。
越是寻常的、直白的道理,越容易被忽视。
飞升难,上邪远——这六个字,不知凝集了多少大能殒落在天门之前的一声叹息。
前有令雪楼,冉清萍会不会也一样,在登仙的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这么想来,或许阿宁的存在,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有阿宁跟着,冉清萍不是一个人。
不至于完全的孤寂。
可转念一起,若只为不无趣而随便留个人在身边,又无异于引鸩止渴。毕竟就算冉清萍不愿多谈,但阿宁害冉清萍断臂的嫌疑是明摆着的。
阿宁一边是对冉清萍的真情实意,一边又是痛下杀手,这个人首鼠两端到这等地步,到底意图何在?
这些疑问,在童殊肚子里滚了一遍,却无从与正在回溯的景决谈起。
一股浊气缓缓吐出,他无奈地瞧着端端正正立在身旁的景决。
也不知世间那些情侣当情人正在眼前时,会有什么冲动。童殊此时很想握一握景决的手。
可叹的是,他只能再三告诫自己现在是景昭,只好朝着景决深看了片刻,而机警如景决,已经微微颦眉睨了他一眼。
景行宗之人断案所需最擅于察言观色,一丝异样也逃不过他们的眼。
童殊直觉接下来的话最好不要谈、不要听,他连忙掩饰着转过身,低低的嗓音还是响在了身侧:“惜暮,你是想素夫人了?”
我想的是你!童殊真是不想再扮演景昭了,尤其不想演景昭为情所困的样子,但也只能扶额装道:“……是,素如此次云游不知何时能回。”
景决道:“你既想要子嗣,便好生与素夫人说,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素夫人为人直爽,不喜遮遮掩掩的方式,你该比我更清楚。”
天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谈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可是还得继续演:“你所言极是,待她回来,我便正式与她说。”
“你既要说,便一次说清要生几个、各几时生,也好让素夫人有所规划。”
童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景决与景昭的关系居然好连到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能聊。
这般神情落在景决眼里,换来的是景决怒其不争的一瞥道:“素夫人正徘徊在悟道境中段,若是生子,对修行影响极大,需得早做规则。”
“嗯……”童殊只讷讷点头。
显然他这种表现并没有获得景决的满意,景决走近了又道:“惜暮,女子修行不易,你该多体谅素夫人。”
“好好好。”童殊心中哀嚎:我真的不想再聊下去了。
所幸景决并不纠缠,点到即止。
只是,这对话一打住,那童殊压了一肚子的疑问,便也失了问的机会了。
冉清萍的说的理所当然,但童殊仍有不解,比如就算定婚约,为何是定的景决,景决又因何会同意?以景决的回溯来看,婚纸是在十九岁之前定下的,他实在不记得十九岁前与景决还有什么更深的交往。他还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仅凭两面之交便能让景决情根深重。
他不由深看几眼景决,酝酿着如何以景昭的身份引出此话。以景昭与景决私下里的关系,肯定是已经知道的事无俱细,该怎么引出话题是个难题。
思索良久,担心又惹景决思虑过重,便此作罢。
而后他与景决收拾了大殿,临走时童殊多看了一眼这座破庙。此庙离甘苦寺只有半日脚程,按说是一座千年名刹在此附近,这座庙是收不到多少香火的。
之所以能有一脉香火传承到此,皆因此处所供菩萨是送子观音、土地神与风雨神。这些都是日常所求之神,与甘苦寺所供大佛有所区分。
从这座庙留下的建筑与装修来看,从前的香火应该还算旺盛,只是不知为何忽的衰落至此?
童殊有些牙酸地想,总不能是甘苦寺为了添香火,也供奉上了送子观音。可是甘苦寺是全是男僧,一个女尼也无,若当真供起送子观音,又如何接待女香客,这实在是……
这太不可能了。
出了这座破庙,五里地之远多了一座面馆。
童殊意外于此处荒郊野外竟有面馆,与景决拾级而上,扣开了门。
更意外的是,店里还挺热闹,坐了三四个食客,其中有两个穿着白衣僧袍,头顶上各有三颗戒疤——是甘苦寺的沙弥。
童殊视线从两人细织棉锦的僧袍上扫过,冒出一个疑问:甘苦寺以苦修著称,怎么现在连小沙弥的用度都这般好了?
店家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店里没有菜单,问了店家,对方只分了一个眼神给他,然后头也不抬地拉面,道:“本店名叫丁氏牛肉面,自然是只卖牛肉面。”
童殊的视线又扫过那两个僧人碗,道:“你这里离甘苦寺近,卖荤面生意能好吗?”
做生意的顶烦人家说晦气话,店家不客气地看了童殊一眼,怼道:“你若不吃,左转出门,不要坏我生意。”
旁边吃面的两个僧人投来气势汹汹的审视目光,童殊与景决只做没瞧见,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捡了一张桌子坐下,童殊道:“自然是吃的,给我们来两碗。”
他将店内陈设仔细看了,面南供了一尊小佛,摆设格局颇有讲究,想来这店家是理佛且还懂些风水。
店家上面时,童殊找话道:“这里离甘苦寺脚程正好是半日,从那里下来的僧人和香客走到此处正是饥肠辘辘,生意哪有不好的。”
店家脸色这才好转些许,算是正眼瞧了他们一眼,大概是见他们气度不凡,面上生出了几分敬意,主动问道:“客官是到甘苦寺敬香的?”
“是。”童殊答。
“那你们算是来对了,明日甘苦寺有一年一度的讲经会,开门迎四方香客,各大名门宗主已悉数到了寺里,盛况空前。若你们能吃上寺里施的洗运茶更是值了,能有一年的好运气。”
“洗运茶得早早去排队罢?”
“寻常人家是得早去,我看两位公子晚些去应该也可。”
“为何?”
“只要能捐上十斤香油,午前去都有的。”
童殊捏着筷子听着,慢慢地皱起了眉。强忍着压下怒气和疑虑,套店家的话道:“那店家明日岂不是要闭店前去?”
“我不去。”店家理所当然地道,“明日正是生意最好之时,我自然是做生意为上。”
这便怪了,这店家是理佛人士,理佛之人无不向往听谒大师讲经,一年一度的讲经会,哪是肯为一日的生意错过的。
不多时,那两位僧人结账离店,童殊看了一眼汤底,内有肉渣。这两位僧人毕竟是一嗔大师座下,单凭所见童殊不好给人定下犯戒之名,他压下怒气,他直忍到两位僧人出门了才啧了一声道:“现在的僧人竟然吃肉了?”
店家古怪地看他一眼道:“早就吃肉了,两位公子是远道而来吧,不知道甘苦寺弟子分净衣【注2】素衣两系了吗?”
“不曾听过。”童殊搁下筷子,皮笑肉不笑道。
“净衣系弟子掌寺务,理俗事,料理寺产,采购香资,因迎来送往,也是可以吃两口肉的。而素衣系弟子专事修行,苦行礼佛,不问俗务,他们是不吃肉的。”
“净衣系?居然还能这样分法!真是好笑,什么时候僧人喝酒吃肉还如此正大光明了?想过烟火日子就还俗,赖在寺庙里吃香油钱算什么?真当个个都是弥勒转世,可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
他一连几句反讽,说得店里所剩两名食客放下筷子,面色不善地望了过来,店家听此,脸色陡然一变,不由分说,过来收碗,赶客。
童殊拦道:“这是何意?”
“我店小,供不起您这样的贵客。您在我店里说这等不敬之语,要是让净衣弟子听到了,我这生意也别做了。”
“甘苦寺护佑一地,最是体恤百姓,怎会干涉民生?”童殊不解。
“你说的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今时不同往日,你快走吧,你要不走,别怪我拿扫帚赶人了。”店家凶狠威胁。
“店家你有甚好怕的,有一嗔大师在,一众僧人总不能胡闹。”童殊不相信一嗔大师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在甘苦寺的山界内。
“一嗔大师?”店家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童殊,“客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注1】魔人、魔王、魔君的设定是我自己想的。
【注2】净衣:是借鉴了丐帮净衣派的说法。素衣系是我私设。
这几章是响应了文案中的那句话——“飞升难,上邪远。有人断舍离,有人熬成魔,有人堕为鬼。”
而我的意愿是下半句——“也有人,魑魅魍魉千里行,归来还是曲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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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看我文的读者都知道我是逻辑控。
认真看这篇文的应该也摸索出来了,本文的线有很多条,有主角的感情线,有人物的成长线,有阴谋铺排的剧情线,也有修真世态的变化线,甚至还穿插了不少配角的感情或是剧情线。
多线拧成一篇文,还要保证主线清晰,写起来很是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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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我能不能写好这个架构,也不管我写完全篇能收益几块钱,我只希望当我完结之时,至少能给读者一个启示:
去他的飞升难,上邪远!
管他魑魅魍魉千里行,老子归来还是曲中人!!
(若是能给大家一点点启示,那我为这收益低微的几十万字忍着孕吐码字、无暇哄儿、深夜写文,便都值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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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易,日日纷累,很多时候我们被现实磨得无暇深思。但人之所以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我个人认为并非因为人具备主宰世界的生物能力,而是因为——人有思想有使命。
我们只有认真地活一回,保有初心,才能用自己的生命印迹给世界刻下属于自己的贡献,完成属于个人的、独特的、或大或小的使命。
如此,才能不枉此生。
如此,我也不枉此文。
(下一章是下周六凌晨0点,即周五晚24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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