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历史 > 《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16章 补经
童殊想起, 母亲至始至终都没有在他面前说过父亲一句坏话, 而是一遍遍告诉他你父亲有自己的考虑。
而在他离开芙蓉山称王魔域后,恳求童弦思随他到魔域, 童弦思亦从未答应过他。
童弦思守着清冷的北麓小苑, 从未想过离开。
这个妆奁是陆岚亲手所做送给童弦思的, 童弦思最后却用它装了《芙蓉琴义》收入上邪经集阁, 童殊想或许父亲与母亲的关系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差?
可是,还是解释不了, 如果父母感情这么好,为什么后来会互相冷落折磨到那般地步?
童殊再看向那妆奁, 上面还有一句话——另有注释。
童弦思居然还撰写了注释!
这印证童殊之前那个荒诞的猜测——陆岚曾经真的教过童弦思芙蓉山功法。
而如何教的,夫妻之间几乎就只有一种可能——大概就如同景决教他臬司剑谱一样, 陆岚曾经恩恩爱爱地教过童弦思。
童殊实在很难想象父母恩爱的场景。
蓦然间,他发现不仅不懂童弦思, 也不懂陆岚。
他所看到的父母与他父母彼此眼中的模样, 相去甚远。
他对恩爱的父母记忆停留在他孩童时期, 那是陆岚与童弦思最后和睦的时期, 几乎陆岚夜夜都留在北麓小苑,他还记得陆岚会陪着童弦思在石镜湖边散步, 会在小苑的石榴树下饮茶, 会时常带着童弦思出席重大礼仪。但那时他太小,时间又太久远,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依稀只剩个轮廓。
自他懂事以来, 父母最好的关系便是相敬如宾,而后越来越冷淡。
童殊想不通:如果父母曾经恩爱到陆岚愿意把不能外传的芙蓉琴义都教给了童弦思,为何后来会走到那种互相冷淡甚至怨恨的地步?
童殊手指微颤的打开匣子。
《芙蓉琴义》静静地躺在里面。
童殊对《芙蓉琴义》执念不深,《芙蓉琴义》所载乃长琴术法,他后来虽入道乐修,但他主修的是琵琶,乐器不同,背后的乐理、指法和心法皆是不同,是以他从未想要过《芙蓉琴义》。
若论修习《芙蓉琴义》最合适的人,非柳棠莫属。柳棠的长琴技艺精绝,早在五十年前,已是无人能敌。柳棠自小师从陆岚,虽然他曾听柳棠说从未见过《芙蓉琴义》原本,但大约早就在陆岚的口口相传中修习完其中的技艺。
柳棠能凭借一把攻击力不强的长琴,在修真界获得一席之位,并以此获人尊称解语君,甚至还凭着长琴断了洞枢上人一臂,可见《芙蓉琴义》的精绝程度。
童殊从前不以为然,此时看来,能入第八层的功法,皆是不容小觑的。
童殊忽然又觉,他似乎也不懂芙蓉山。
虽然他在芙蓉山时,芙蓉山已是天下第一名宗,但他其实一直并不觉得芙蓉山如何高不可攀。
这大约就是当局者迷。
一来,他从未见陆岚出手,印象中的陆岚只是一个鲜少出剑,寄情于琴,冷漠于亲情,钻营于权势的伪君子。
二来芙蓉山人对外也并不惯以武力宣示,多是以琴会友。芙蓉山那些年里,几乎没有与哪个宗门大战过或是在哪场伏邪战斗中大出过风头。仙史里记载曾经芙蓉山如何压制巨妖,如何解救苍生的荣光已经非常遥远。
是以,从前外人艳羡他是芙蓉山少主时,他每每有些心虚,总担心芙蓉山江河日下,终有一日耗尽先人余泽。
童殊曾还发过宏愿,要重振芙蓉山荣光。可是,现在看来,只要《芙蓉剑经》《芙蓉琴义》尚在,芙蓉山绝学就不会失传,何至于江河日下。
只是不知,为何芙蓉山有这一套两式的绝学,却许多得未出大能?
想到这里,童殊不由又想,《芙蓉剑经》到底有没有被母亲录入阁?
童殊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个妆奁内有两层,第一层放了《芙蓉琴义》,第二层拉开却是空的,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纸笺,上书“芙蓉剑经”。
是童弦思的笔迹。
童弦思既会留此纸笺,说明一定有《芙蓉剑经》,可它又在哪里?
在第九层吗?若是在第九层,岂不是《芙蓉剑经》比《臬司剑谱》还要高深?论理,同一套书的上下册,不该有此区别。
而且,以童殊所读功法和历代臬司仙使的成就,世传剑法想要超越《臬司剑谱》几无可能,《臬司剑谱》尚且在第八层,《芙蓉剑经》高不到第九层去。
童殊笃定的在第八层仔细地寻找了一遍。
并非一无所获,他找见了经童弦思改过的《焉知心经》,因此经童弦思改过,是以匣子上落款是“童弦思修撰录”。此时童弦思尚未嫁入芙蓉山,是以她并未在落款处给自己冠夫姓。
那时童弦思还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跟了素如一路,改了人家心经,助人晋了悟道境,世上多了一个真人,而童弦思在那十几岁的年纪里便也同步入了上邪经集阁的八层。
童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他母亲这履历,怕是一路绝尘,童氏后人怕是难有人能望其项背。
只是像他母亲那般闪亮的女子,谁又能料到结局那些凄楚,童殊嘴角的笑意凝成苦涩,将《焉知心经》摆放端正了,继续找《芙蓉剑经》。
仍是找不见。
童殊不由陷入深思,回到妆奁面前发起呆来。
当看一个东西看得久了,人常常会生出一种错觉,好似不认得眼前之物似的。童殊凝眸许久之后,也是如此,他看那妆奁也不像妆奁了,连那位置似乎也有些古怪起来。
他忽然福至心灵,仿佛某一窍关卡打开,轰地一声闪电落在天灵盖般,他缓缓眨眼,伸手去扶正那妆奁。
妆奁的位置是当真有些古怪的。别的书匣子皆是端正立在架子正中,这枚妆奁却是贴墙而放。
而童弦思是非常细致之人,对如此费心心血的经集,不可能随意摆放,这是想要告诉他什么?
童殊试着摸了摸那面墙。
一摸之下,却是大骇——那堵墙有微妙的细软之感。
这种微妙之感其实很玄,你要觉得它是正常的也说得过去,因为沙土石灰也并不比这坚硬多少;但是童殊心中就是觉得有异,否则童弦思没必要给他这个暗示。
再细想片刻,童殊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奔回《臬司剑谱》面前,飞快的翻开剑谱。
初略翻看,并无异样,但仔细阅读便会发现,剑谱中有的内容是缺失的!
缺失的地方很细微,若非童殊是经景决仔细教授后全然通晓了其中经义,且又正值他新录入记忆正新,童殊其实也瞧不出端倪。更不说用非撰写之人更加不可能发现问题。
更叫他心惊的是,他翻完一遍,再翻第二遍时,那些缺失的内容竟又变多了,甚至有些地方整页都是空白的。一翻之下,竟半本内容都不见了。
缺失的如此明显,生怕他不知道般。
童殊惊得了出一层冷汗,若非童弦思有意以缺失《芙蓉剑经》提醒他,他作为撰写之人,大多写完便懒于细看,更不用说反复查看。若是后来之人没发现缺失便直接照搬内容,又会造成何等严重的后果?
上邪经集阁,这般故意缺失内容,像是惩戒,又像是提示,到底所图为何?
丢失的部分又在哪里?
童殊想,既然童弦思暗示他墙,那么墙一定有问题!
墙那边有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墙的那一边,肯定有这半边缺失的内容,《芙蓉剑经》就在另一边!
一定是这样。因为童殊弦思一向知道他对《芙蓉剑义》有执念,定然猜到只要他进了第八层看到《芙蓉琴义》就一定会找《芙蓉剑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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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要如何打破那堵墙?
童殊回到《臬司剑谱》面前。
第八层的其他经集都与他无关,只有这一本是由他录入的。他要打破那堵墙,只可能从《臬司剑谱》入手。
童殊已经一五一十将景决教他的《臬司剑谱》录入,该做的注释也都做了,实在没有更多能改进的地方,上邪经集阁让《臬司剑谱》故意缺失内容,到底想要他做什么?
童殊重新拿起《臬司剑谱》,端正身姿,逐页诵读。
碰到缺失的部分,他便主动填补背诵出来。
如此读了几页,他发现上邪经集阁让剑谱缺失的内容皆在微妙的模棱两可之处,稍不认真便发现不了。可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照着缺失的内容修行,后果不堪设想。
童殊憬然而悟,上邪经集阁是要后人检查无误!
惩戒那些心细不够端正细密的后人,警醒后人传承当分毫不差。
想明白此节,童殊取出上邪经集阁中的纸笔,对照着缺失的内容,聚精会神地一一补齐。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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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在上邪经集阁中不知时日,而外头的时间已由白天转为黑夜,已是次日子时末了。
景决安静地坐在童殊身旁,再一次试了童殊的脉息,虽然比日间稍显虚浮,但还算是有力,料想童殊应无大碍。
不过,景决仍然不放心,他缓缓渡入灵力,滋养童殊的元神,保持童殊体力。
做完这些,他轻声站起,走开两步,望向窗外已过中天的新月,沉默抿了下唇,捏着信的手紧了紧。
山猫颇有灵性,近日来它有意不打扰主人与五哥独处,一直隐在笠泽湖畔山林间,只每日回来看看。
今日傍晚它回来一看情形有异,便留下窝在童殊床下不走了。
它倒是不太担心主人,只要主人在五哥身边,一向都是安全的。
反而是有些担心五哥,它时不时瞧过去一眼,一夜了,也不见五哥眉头松过,也不知两封信里写了什么,竟叫平日里云淡风轻的五哥愁眉难舒。
如果它会看得懂字的话,它应该能瞥见那两封信上很醒目的字。
一封信上写有柳棠。
另一封信上写有上邪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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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上邪经集阁中,童殊得了景决的灵力滋养,并未觉出疲备,臬司剑谱晦涩难记,即便他是新鲜的记忆,重新默写补充一遍,仍是艰难重重。
他全神灌注沉浸其中,不知时日过。
最后一处缺失内容补齐后,童殊放下笔,恭敬地将剑谱放入匣中,合上盖子时,长舒一口气。
奇景就在此时,应运而生。
虚空中先是有金光闪动,而后金光由星零转为潮水倾注而来,墙体被金光冲得崩塌,金光漫丈绵延两侧,墙那头现出一间与这边一模一样的平层。
童殊心中嘭嘭直跳,步子有些不稳,用力的几个深吸绕到墙那边。
他先是到了《臬司剑谱》前,手上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揭开匣盖,取出剑谱,略一通读,果然是完整的。
那么,与《芙蓉琴义》相配成套的《芙蓉剑经》也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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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缓缓走向那只妆奁。
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执念,叫他心跳渐快,难以压制,饶是几番深吸,也平复不了。
他自小便渴望学陆岚那样,成为一代剑修;
他在无人教授的情况下,凭一把木剑入过剑道,算是剑门半个弟子;
他入魔道之前所求之道,皆在那一本剑经;
他年少的时光,像是被扔在深渊里,抬头仰望着遥不可及的剑芒。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陆殊年少时,最早的念想,全系在那本剑经之上。
想的久了,那念想深入骨髓,要剔除便如刮骨疗毒,是要伤筋动骨,痛彻心扉的。
《芙蓉剑经》就在那方妆奁里。
因为知道这一次再不会落空,于是少时那求不得思难寝的痴妄、成年后强行压抑的执念便似星河落地一般,化为满湖清涟。
一嗔大师曾劝他——看破,放下,自在。
童殊曾以自刎般的决绝去放下那些执念,从前以为自己做到了,当真有一天那执着之物就在眼前时,他才悟道——根本没有所谓的放下,要想化去执念,最好的方法,是得到。
因补齐了缺失,妆奁上的题字多了芙蓉剑经四字。
童殊打开第二层,果然见到了芙蓉山最精妙的经典。
他轻轻拿起,心中万千思绪如星辰雨般滑落,只剩茫茫寂静的夜空。
他手轻轻抚上封面,倾刻间那些岁月里的意难平尽皆化解,他这次真的放下了,连书都没有翻开,已经一个字都不想看了。
霎那间,童弦思常劝的话荡在耳边:
“你父亲忙,待你打好基础后,父亲自然会来点拨你。”
“你父亲自有他的考虑,不要怨他。”
“我与你父亲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与你也无关。”
“殊儿,世间道术何止千万,你又何必执着于剑道。”
“殊儿,人生八苦,五阴炽盛,学着放下。”
“殊儿,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童殊目光落在童弦思的亲笔所书的芙蓉剑经四字上,他母亲最后以这种方式将《芙蓉剑经》呈到他面前,他轻声回道:“这回,我放下了,谢谢娘。”
童殊原封不动将《芙蓉剑经》放回妆奁,他方才拿书时未曾注意,此时才看到剑经下面竟压着一封信。
信封写着:吾儿陆殊亲启。
从前,童弦思身逝时,童殊打回芙蓉山,曾数次质询过陆岚,也问过柳棠和走得近的子弟,母亲是否有留话予他。
得到的回答皆是没有。
他不信,遍寻北麓小苑,亦是未获片纸一言。
他不相信童弦会什么都没有留给他,为此他怨过陆岚也怨过柳棠,怨那些人肯定藏着话不肯告诉他。
今日见到童弦思给他的亲笔信,他一时滞在原地,心中一阵酸楚痛炽,他拾起信的手比拿剑经时还要抖,指腹落在信封上“吾儿陆殊亲启”六字上,目光所及之处,心中过电般一阵剧恸。
他看清了那信封上有早已干涸的洇开水渍,晕出略深的几朵花似的印迹——那是童弦思的泪痕。
他更看清了那六字的笔迹,虽然仍是娟秀端雅,笔力却显出难掩的无力。人写字的力气并不需太多,但凡稍有力气,也不至笔锋如此虚浮,而且童弦思是极讲究之人,断不可能如此不迨。
极可能——这封信是童弦思在弥留之际写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几件事:
1、关于进度条:按大纲看,只剩下一个完结副本了,是以我之前粗略按剩下10%算。但考虑到最后这个完结副本的人物多剧情复杂,写起来篇幅肯定会长,估计10%的字数是写不完的(虽然本人很想10%写完),我会努力控制在60万字内完结了。
2、关于节奏:我其实很注意节奏,与主线无关的剧情我一般不展开写,不该写的废话我也尽量避免。但因为本文几条线是高度关联的,总得一条一条写明白,可能会导致有时大家觉得主线又远了。
比如近期的日常篇看起来写了十几章,其实中间还插叙了两个心魔的由来,且一直在补填伏笔,真正写日常的篇幅其实并不多。而交待心魔与后文的感情线关系非常大,必须在这里写明白。
当然,也不排除本人笔力就是不够,没把节奏掌握好。
3、关于以后写不写:我与晋江的合同快要到期了,但我最近一直下不了决心续约。我一直告诉自己,我要学习童殊的坚定,“归来还是曲中人”。但是我写了四本还是这副样子,不免也要怀疑自己。尤其这本书目前写了50万字,有40万字是在无榜无曝光的情况下坚持写下来的,不禁问自己——下本书是否我还有这样的定力与勇气写下去?若再签五年,我还能履行完合同义务吗?
【感谢这本文一直留评鼓励我的读者,真的,谢谢你们不离不弃。】
4、请假:家里阿姨又请假了,这周五到周日我都得自己带娃,下周再更新了。
这章刻意多写了一些情节停在这里,下一章该写童弦思的信,这是本文最难写的地方,情绪浓烈且线索很多,是主线非常重要的一环。童弦思的这封信我在写大纲时就写了部分文字,那时我还没有怀孕,之后每每想起这封信,都心中怅然难过。尤其如今自己当了母亲,我写这封信可能会哭。
希望下章你们会喜欢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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