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谁也想不到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跨年夜会在医院度过。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沈初只能听见杜域似疯了一般喊她。

　　此前，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头部撞击到墙面的声响。

　　荒废许久的缘故，墙体的硬度没那么致命。

　　对方在体型力量上样样占优，沈初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平衡，甚至半点连缓冲都做不到。

　　尽管身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但杜域的手劲依旧扯得她胳膊生疼。那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初识那会儿，他把自己从斑马线拉回来。

　　可是这次并没有当初那么幸运了。

　　彻底昏过去之前，沈初想到自己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来得及完成，就觉得荒唐。

　　没来得及更新今晚的视频，没来得及把十二带回家，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杜域带回家……

　　要是所有事情她都能提前一点点该有多好。

　　在这种时候，剧烈的疼痛好像都算不了什么。铺天盖地的遗憾在短短几秒钟内充斥五脏六腑。唯一能够带来安全感的大概就是杜域在身边了吧。

　　一切的一切都不受控制地发生了。

　　在她还不明白原由的时候。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于清雅。

　　这个时候，沈鸿志和吴红英远在外省。

　　等于清雅赶到市医院，沈初和杜域两人还在抢救，情况不明。

　　“怎么会进医院的？出车祸吗？小初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你快说话啊。”吴红英在电话那头焦急万分。

　　于清雅的情绪在目睹满身是血被推进大门的伤员时崩溃，原本精致的发型被她抓乱，“我……我不知道，他们就让我等，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于清雅逻辑混乱的几言对于电话那头的吴红英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开始不停地发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清雅，你先别着急，一切都听医生的。电话保持通畅，不论有什么事情都立马告诉我，我现在就坐最近的高铁回来。”

　　撂下电话，吴红英也顾不上手头正在谈的工作，全部扔给了沈鸿志。当她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时，晨光熹微。留在外省的沈鸿志熬夜解决完手头最棘手的工作后，也在回来的路上。

　　大家皆是彻夜未眠。

　　天蒙蒙亮，于清雅才趴在沈初的床边勉强入睡。

　　于清雅睡得浅，一有人推门进来，她就惊醒了。

　　高强度的奔波，叠加着心理负担以及本能的恐惧，导致吴红英找到她们所在的病房时，心力交瘁。数小时的车程，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软。

　　自己女儿的脑袋上缠满了纱布，毫无生息地躺在病床上。

　　数个月前，吴红英乍见沈初的腿伤，尚且都心疼得半死。现在这个状况，还真不是她轻易能面对得了的。

　　“还没醒？”吴红英不敢相信地问。

　　于清雅眼底尽是鲜红的血丝，疲惫不堪。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医生也说不准具体多长时间能醒过来，大概得要个两三天。”

　　“到底多严重要那么久才能醒，不是说血肿吗？后脑勺有没有事？”吴红英麻木地坐到床沿，轻慢地握住女儿的手。

　　冰凉。

　　沈初的手臂和侧脸还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于清雅长叹了口气，“伤到后脑勺就不是昏迷两三天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抓到人了吗？不是说当时就报警的吗？”吴红英的脑子是全然混乱的，支离破碎的记忆点在缓慢地拼凑。

　　“暂时还没有消息。”说到这里，于清雅乍然想到了沈初的手机，一拍脑门，连忙转身去寻找，“小初告诉过我她手机的密码！”

　　密码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给起司捉蜱虫那天。于清雅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一字不差地想起来。

　　“右上角。”出于紧张不安，此刻她的脑海中藏不住半点事，“什么来着？”

　　“小初手机没有指纹的吗？”

　　“昨天就试过了，不行。时间太长，我都不怎么记得了，现在只能指望密码。”输入完六位数字，手机震动提醒密码错误，“怎么不对？我记得是这样的，右上角两个数字顺下来。”

　　慌忙之中，于清雅接连输错三次。

　　第五次机会，才好不容易试了出来，“有了有了，对角的六个数字。”

　　出事地点和当时大致的情况，于清雅都是从警方那里了解到的。

　　这会儿从沈初的手机里找到相关线索，她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得到告知到警方才行。

　　在走廊的尽头，于清雅打完电话后并没有立马回去，而是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病房门。

　　杜域在里面。

　　他和沈初一样昏迷，只是导致昏迷的原因不同。

　　杜域的腹部被捅伤，失血休克。

　　昨天，他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尽量清晰地告诉电话那边的人他们所在具体的位置和事情的经过。

　　不然多拖些时间，就可能真的要危机到生命了。

　　入院后，他们也试图联系了杜域的父母，杳无音讯。

　　此刻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经历过昨晚的混沌与望眼欲穿后，对于现在的于清雅来说，两边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就已经很满足了。她轻手轻脚地带上病房门，却被出来打热水的吴红英撞了个正着。

　　“那孩子在里面？”吴红英知道出事的当时，沈初和男朋友在一块儿，只是没想到他和沈初一样伤重到昏迷。

　　老早得知沈初有男朋友的时候，吴红英无疑是期待和好奇的，但总也不可能料到真正见面会是这么个糟糕的状况。此时此刻，她心里只剩下了没由来的火气。

　　“啊。”于清雅模糊不清地用第四声应答，握住门把手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吴红英表面并无异常，甚至多出了两分从未有过的清冷之气。对此，于清雅不敢多加干涉，直愣愣地把位置让了出来。

　　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吴红英推开病房门，远远地瞧上两眼，很快便离开了。

　　盖着被子，完全窥探不出他的伤情，可当吴红英看到他那张煞白的脸，顿时就没了脾气。

　　鼻子上插着管子，床边挂着袋子，看上比沈初好不到哪儿去。

　　他也是别人家的儿子，无故受到了伤害，对于父母来说，都是切肤的伤痛。

　　短时间内，吴红英受到了太多的冲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沈初了。

　　至少陪在她身边，万一有个什么反应，她随时能喊到医生。

　　回到病房，吴红英问于清雅：“那孩子的家里人呢？”

　　“没联系上。我给他请了个护工，再过会儿就过来了。”

　　闻言，吴红英合眸，血压不可见地上升了几分，随即又说：“清雅你先回去休息吧，折腾一夜没睡了。这里我盯着。”

　　于清雅看着自己姑妈这个状态，不怎么放心。可寻思着眼下让她休息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作罢。于清雅自己已经将近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她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来帮忙应对后续的事情。

　　临近下午，沈鸿志才匆匆赶来，他硬生生地在黎市市区堵了一个小时。

　　元旦。

　　外面尽是出游亦或返乡的旅人，只有他们，目的地是医院。

　　到了病房，沈鸿志的反应相对吴红英来说就要镇定许多。

　　堵车的过程中，他也向自己做外科医生的朋友询问了相关的是由。

　　既然意外都已经发生了，那就只好面对它。

　　沈鸿志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吴红英赶着出门了，“去去去，去前面的病房。”

　　“做什么？”沈鸿志捉摸不透自己的老婆要干什么。

　　“你去看着杜域那孩子，外人我不放心。”

　　说话间，沈鸿志就被吴红英推到病房门外了，“哪个病房啊？”

　　“走到头，右手边。”

　　可没过了半个小时，沈鸿志就端着茶杯回来了。

　　吴红英见到他怒问：“你怎么这就回来了？”

　　“那小子的朋友来了。”

　　“他父母呢？还是没有联系上？”

　　沈鸿志摇头，抿了口茶水。放下杯子后，他学着吴红英的样子，动作温柔地给沈初按摩四肢。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吴红英忧心忡忡地坐下。

　　杜域的病房里，是钱鑫业小夫妻两个。

　　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在外地。

　　原本钱鑫业是不让周思欣过来的，生怕她性子急，会动到胎气。

　　可彼此的好友双双出事入院，再怎么样也没道理不过来探望。

　　更何况杜域这边除了钱鑫业，属实是没有人照顾。

　　钱鑫业认识杜域这么几年的时间了，杜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向来硬气，何时遇到过这种状况？

　　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

　　虽然医生说他的刀伤除了出血导致休克以外，并没有对脏器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还是不由得惹人心慌。

　　钱鑫业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忧愁的样子要是被杜域见着了，会被怎样打趣。

　　平时互损嘴臭惯了，到现在这种时候，就什么劲头都提不起来了。

　　守在医院里的家属朋友们心焦得不行。

　　相比起等待他们苏醒，另一个好消息更快地传来。

　　事故的施害方已经抓到了。

　　得益于杜域的行车记录仪和附近的监控，那两人的脸拍得清清楚楚。

　　其中的男性，于三个月前刚刚刑满释放。

　　得到确切的消息以后，沈鸿志和于清雅急忙赶去了派出所。

　　临近傍晚，天还没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杜域慢慢地有苏醒的迹象了。

　　经过医生的检查，他并无大碍。

　　只是身体醒过来后，伤口牵扯出疼痛的实感，将他带回了昨天出事那会儿。

　　历历在目。

　　“沈初呢？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我能看看她吗？她的头碍事吗？……”杜域的问题似连珠炮般问出，将钱鑫业稍稍放松了些的神经再次拉紧。

　　“首先，没有生命危险。”钱鑫业挑了个最大的苹果开始削，“头部侧边血肿，还睡着没醒。”

　　“我……”

　　杜域刚开口，就被钱鑫业强势地堵住了剩下的话语，“我劝你现在还是别动去看她的心思。你自己能不能下床走动另说。沈初的病房里，这会儿她爸妈姑父姑妈老姐可都在。你确定要这副鬼样子去见人一大家子？”

　　顿时，杜域掀被子的动作停滞了，怔怔地缩回去。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不止一根管子，却也毫不在乎，他更关心的还是沈初，“医生有说她什么时候能醒吗？”

　　“明后天吧。只要情况不恶化下去。”钱鑫业故作轻松。

　　“万一恶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非专业，有不严谨的地方烦请宝贝们在评论区指出，谢谢~